22 ☆、NO.22
孫小旗精靈古怪的性格讓賈芸印象深刻,想起差不多大小的小石頭來,孫小旗整整矮了一個頭。
“你全名兒叫什麽?多大了?”賈芸坐在床上看孫小旗忙叨叨的收拾這個擦擦那個沒玩沒了。
“我沒名字,大概十三,他們說我姓孫,但我不知道我是不是姓孫。”
賈芸想到孫小旗的身世,轉念問道:“既然現在別人都叫你孫小旗,你就姓孫。我問你,以後想要當什麽樣的人?”
“總旗問這話兒好生奇怪。我就算不當小旗也沒地方去呀。”
“那我給你起個名字好不好?”賈芸以為孫小旗會點頭答應,沒想到他眼睛滴溜溜轉了兩圈,嬉笑着說:“你又不是我爹,給我起什麽名兒啊。”
賈芸笑道:“就算不是你爹,眼下我是你上司,起不起得?”
“起得起得!”孫小旗有點不好意思,扣扣手上的香頭大小的疤說:“那你給起個厲害點,別人一聽就怕的名行不?”
賈芸随口逗到:“那我給你起個孫大勇,孫大聖,喜歡嗎?”
孫小旗一聽就不樂意了,說:“我當你長我幾歲是個大人了,居然還逗小孩頑,別讓我看不上你。”
看不出還挺有脾氣的,賈芸沒搭理他這話。
腦子裏想着什麽名字合适。孫小旗見狀又拿起抹布擦拭着家具,其實也就兩把椅子和一張圓桌,另外多了一個放置東西的架子,一人多高,上面空空蕩蕩什麽都沒有。
“觀良如何?”
“啥?官糧?”孫小旗停下手,歪着腦袋想了下說道:“是怕我以後還挨餓嗎?”
賈芸走上前拿起筆杆敲了他腦門一下,見小孩噘嘴看着自己,笑着說:“不是吃的‘官糧’,是觀良。眼為觀,心為良。喏,你看。”說完,鋪好紙擡筆寫到。
孫小旗長到十來歲還是第一次見到有人在自己面前寫字給自己看!以往不過是見人在紙上劃個圈圈罷了。頓時好奇,怯怯的伸出手指偷偷的摸了摸賈芸的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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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芸二話不說,拉起孫小旗的手,在紙上又寫了一遍:‘觀良’。
“這個名字來自詩經,‘觀衆器者為良匠,觀衆病者為良醫。’希望你以後能夠博文好學,不要局限自己的眼界。還要正身做人,多做好事,不要不學無術。學的正而走的明,方為良。小旗覺得如何?”
孫小旗緊緊握着筆杆,半天沒說話,突然大滴大滴的眼淚掉落在紙上,印濕了‘觀良’二字。
賈芸沒說話,只是再次握着他的手,輕聲的說:“以後別人叫你孫小旗可不許應了。你現在是我的副手孫觀良,大寫的觀,大寫的良。”
孫觀良哇嗚一聲丢掉筆,嚎啕大哭。
少年心思,只求自己是誰,只求自己有個名字被人念到而已。賈芸不得不動容。
打來到這兒賈芸第一次溜號。一上午都握着孫觀良的手寫寫畫畫,行書的孫觀良,草書的孫觀良,楷書的孫觀良,隸書的孫觀良等等...
到了中午,孫觀良這才依依不舍的替賈芸收起筆墨,走到門口,突然回頭,“先生,我去給你倒水洗手!”說話,臉紅彤彤的要跑。
這聲‘先生’叫完,賈芸也有點不好意思,一把抓過他的胳膊,板着臉說:“你可知道‘先生’二字不能亂叫,我大不了你幾歲做不得你的先生。”
孫觀良靈巧的閃身而過,趴在門框上兇巴巴的說:“教人字的就是先生,你都教了我一上午的字了,是好是賴反正你就是我先生了!”說完端着盆就去打水了。
這下賈芸正經多了條小尾巴。
平日裏跟着賈芸到地裏挖挖埋埋,幹起活兒來比起成年人都不弱。只要見活兒幹完了就開始纏着賈芸要習字讀書。
最後賈芸看他并不是一時興起而是真心實意的求學,又想起自己在鐵檻寺的一番年紀,正是求知欲最旺盛的時候,多虧齊先生能夠抛開身份對他教導才有了肚子裏幾分文墨的他。于是找了一日不忙的時候叫了他說話。
“你要是真的想學,我就教你。”
賈芸話沒說完,孫觀良的眼睛又紅了。“我一..不,是學生一定聽先生的話..教導。”
“我知道你是個好孩子,但我還是要給你約法三章。你可記得,一日為師,終身為父。我的話,你要記在心裏才是。”
孫觀良自然是頻頻點頭,說什麽都行的架勢。
“第一點,你要改掉痞氣。不可以再見人句爺爺孫子的,這事兒,是君子都不可茍同的。”
孫觀良咬着下唇,眼巴巴的看着賈芸點頭如搗蒜。
“第二,做人要有約束,就像你的名字一樣,行事做人要端正...至于第三點,就是你現在的身份...”賈芸斟酌了一番,說:“并不是軍籍不好,軍籍一樣可以學文識禮。但不可忘了本分。
我們住在千戶所,吃在千戶所,衣食住行說到底仰仗的都是當今聖上的英明和器重。大将軍們有大将軍的本分,我們做下屬的也有自己的從軍本分,絕不可因文廢武。”
見孫觀良确實是用心記了,賈芸倍感燙帖,說:
“每日卯時一刻,我會在校場練拳,你要是起得來不躲懶,就同我一起。雖然不是什麽天大好的功夫,至少練久了能做到強身自衛,真要對起敵來一時也不會亂來陣腳。”
孫觀良自然全都應許。
于是乎,往後好長一段時間裏,兩人同起同卧,卯時練拳強身,辰時到未時都在地裏忙活苞谷的種植。酉時教孫觀良讀書識字,戌時兩人紛紛上床呼呼大睡。再聽雞鳴,又是一天來回。
不知道永錦是在跟薛蟠怄氣還是在跟自己怄氣。千戶所裏三不五時的就能收到從京城來的,赫赫有名的八百裏加急飛遞。
都只道是賈總旗不虧是榮國府的人,即便身在邊疆,也照樣被照拂着。
一來二去酸鼻子酸眼睛的人多了起來,巴結獻媚的人也多了,見賈總旗在地裏撸着褲腿和孫觀良吭哧吭哧的幹活,也趕忙獻殷勤也跟着幹了。
倒也有正直不阿的人,其中千戶所旁邊住着的古怪老人--六十多歲王老頭,他就是其中之一。他家挨着賈芸的地,每天一早上就能看到一群人不是酸唧唧的就是膩乎乎的。
對這些‘歪風邪氣’尤為厭惡,聽說賈芸是世家子弟來着就更是煩悶怎麽了?世家子弟怎麽了了不起了是不是?
犯了法照樣有當今聖上給拿着!...不過有一日溜溜達達走到西邊地裏見到一人多高的一把粗細的棍子居然長出了帶着胡須的怪東西。
是可忍孰不可忍,這已經不是歪風邪氣,這是妖術啊!
再加上有幾個狗腿子總是趁自己不在家偷翻到自己院子裏打水澆地,要知道他的井每天也就上那麽多水,難道以為地裏忽然濕了,老井裏的水線下降了還能瞞過老漢我嗎?分明是妖術把好好的一群人都給教壞了!
于是含辛茹苦的上報給許千戶,許千戶一拍大腿喝到:居然長胡子了?!叫了賈芸到跟前,拍拍肩膀,這段時間辛苦了,幹的漂亮!晚上給你加餐!
王老頭跑到莫佥事那兒,把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訴給他,沒想到莫佥事哈哈大笑,‘我也能盼到今天!’又是把賈芸那個臭小子叫了過去,親自安排小廚房給加了頓回鍋肉。
王老頭老淚橫流。
為了證明妖術,特意找了個月黑風不高的晚上跑到苞谷地裏掰了個苞谷棒子下來。他聽人說這東西要用滾開的水煮才行,又特意燒了一大鍋開水‘施咒’。
等到東西好了,王老頭一聞,嗬...果然是妖物!毫不猶豫的咬了一口,嗬,夠香甜!
莫佥事,許千戶你們可要看好老夫手中的棒子,老夫就是因為吃了這個棒子才會沒得!念完,三口兩口的就把一整根顆粒飽滿冒着光的苞谷啃了個幹淨。
打了個飽嗝,走到自己的床上雙手握着苞谷棒子放在胸口等待臨終的那一刻。
再一睜眼,已經雞鳴。
王老頭滾身起來,摸摸自己胸口心還在,再鼻子眼睛一摸,一樣不少。回過神兒見到床邊孫觀良和許千戶早已立在那兒。
“王老頭,你這可算是偷盜軍糧了!你以為爺...我和..賈總旗種起來容易啊!”孫觀良呲着說道:“看我胳膊上被蟲子剌的,看我後脖頸子被曬的!你是不是也沒看到賈總旗臉上都曬禿嚕皮了吧?”
“別說你沒偷!地裏出了多少棒子我都一根根數過了,昨晚兒獨獨缺了一根!”
王老頭經過一晚上的自然消化,已然知道自己犯了根本性的錯誤,眼下更是百口莫辯,只是低頭癟嘴的敲着自己的旱煙袋兒。
孫觀良看他那樣兒就來氣,又想着自己來的‘任務’,轉過頭跟許千戶說:“大人,您說,偷盜軍糧該怎麽處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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