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章節

紙裏所記載的內容并不是休書，而是寫着一個個的正字，細細的數一數，足有一千多個正字被整齊的寫在草紙上。

她又打開另一張草紙，那紙上清清楚楚的記載着琉璃欠席府的錢數及歸還日期，直到前幾天，這筆債務才算還清。

當她打開第三張草紙時，她的手已經抑制不住的顫抖着。

第三張草紙上明明白白的寫着茁兒的出生日期。

“這……這是……怎麽……怎麽回事？”傅蓮玉看着這兩張紙和玉佩，嘴唇微微的打着顫。

“小姐，姑爺當初逼您寫休書，只是希望您能有出息。他并不在乎您是否真的大富大貴，可是您卻只是安于現狀，食物夠吃就好，房子能睡就行。可是，您可知道那一年的冬天，您沒有打回任何獵物，可後來為什麽我們會有饅頭吃的原因嗎？是姑爺，姑爺舍了自己的臉面不要，他回席府向席家主借來的。姑爺他并不是最受寵的孩子，而且席府的那些哥們，姐們都瞧不起姑爺。姑爺回去借糧食，被那些小姐少爺嘲笑一番不說，還差點被打。這些姑爺都不肯說，是我從那些席府的下人口中知道的，我陪在姑爺身邊這幾年才真真切切的體會到了姑爺的不易。”舒隽說着眼淚閃了閃，卻沒有真正的流下來。

“我……我不知道。”傅蓮玉有些羞愧的低下了頭，她以為只要按照自己的想法去過日子，那麽再貧窮也是快樂的，卻沒想過在這個國度裏貧窮即意味着被欺辱。

“可是，為什麽他不說？”傅蓮玉又想到，便馬上擡頭問。

“姑爺他不希望傷了您的自尊，他曾說過如果當初他有一點辦法，都不會逼您離開這個家。而且，這麽多年，即使姑爺再苦再難，他都舍不得當掉您送他的玉佩。”舒隽将玉佩放在傅蓮玉的手上。

“他……唉！”傅蓮玉拿着玉佩，轉過頭，看了看床上依舊沒有清醒的琉璃，深深的嘆了口氣。

“其實當初姑爺會那麽做，似乎還有一個原因，只是這件事連溫泓都查不出來，畢竟溫泓她可是出身自席府。”舒隽忽然想到一件事，馬上又對傅蓮玉說。

“連溫泓都不知道，你是說，那個原因是出自席府？”傅蓮玉抓住舒隽話裏的重點，問道。

“嗯，是啊。姑爺在逼您寫休書前，曾經去過席府，從那兒回來後，便下了狠心要逼您離開這兒。”舒隽想了想後，才點了點頭。

“席端她究竟想做什麽？”傅蓮玉此時才覺得或許在席端大善人的外衣下似乎還隐藏着什麽，秋竹的暗殺到琉璃的迫不得已，那麽席端到底扮演着什麽樣的角色呢？

“小姐，您是不是原諒姑爺了？”舒隽知道小姐已經聽進了他的解釋，于是，他便趕緊問道，如果小姐原諒姑爺，那麽等姑爺醒了，一定會很高興的。

“我其實早就原諒他了，只是，我們還能回到最初嗎？”傅蓮玉手扶住額頭微微苦笑，而後無奈的問道，她不知道究竟是自己負了他，還是他負了自己，糾糾纏纏的已經分不清楚了。

“小姐，茁兒，茁兒他是您的孩子呀，您看那張大夫寫的嬰兒出生記錄，茁兒他今年正好滿三歲，姑爺他沒跟其他人好過。”舒隽以為傅蓮玉不相信茁兒是她的孩子，便很着急的解釋着。

“我相信茁兒是我的孩子，可是那日我明明看到花轎進了這裏，琉璃穿着大紅的喜服上了花轎的。”說她不在乎自己的男人曾經嫁給過別人，那是不可能的，可是她還沒有傻到去在乎那些過去的事，可她對她親眼看到的事還是有些疑問的。

“花轎？小姐，您是什麽時候看到的？”他怎麽不記得有什麽花轎從這裏出去過。

“不怕你笑話我，就在琉璃逼我簽下休書的那天晚上，我曾經偷偷的回來過，我是不是很沒用，我其實是希望琉璃能夠回心轉意挽留我的，我回去也是希望能夠再讓琉璃給我一次機會。只是當我走到籬牆外，看到那火紅的花轎，後來，看到你攙着穿着大紅嫁衣的琉璃進了花轎的時候，我才真正的死了心。”傅蓮玉連連苦笑着，或許是天意弄人吧，事情竟然那麽湊巧。

“小……小姐，我想您一定是誤會了。”舒隽手捂住嘴，表情是意外而且懊惱的。

“誤會什麽？”傅蓮玉不知道自己親眼所見的事還能有什麽誤差。

“隔壁的秦夜早就說要嫁人，您知道吧？”

“嗯！”傅蓮玉想起隔壁的那個十足娘娘腔的男子，就覺得渾身不舒服，但怎奈已經做了十幾年的鄰居了，她也不好說什麽，倒是琉璃和每戶鄰居都相處的和和氣氣的。

“就在那天，他出嫁了，可是他嫌自己的嫁衣有些太寬太肥，所以就請姑爺給改改，為了趕上吉時，就直接在我們這的茅草屋上了花轎，姑爺讓我陪着，所以您才會看到我，但那個新郎絕對不是姑爺。”舒隽将當初的事一一的說了個清楚，沒想到只是一件小事，竟然就讓小姐生出了這麽大的誤會，使得小姐和姑爺分離了這麽久。

“什麽？”傅蓮玉怎麽也沒有想到事情竟然是這樣的，這麽多年，她以為琉璃有負于她，所以，她在京城裏過着自己平靜的日子，不去過問他過的好不好，甚至她這次回來，就是想證明他生活的幸福，然後，她就可以開始新的生活。

一切都是源自于她的膽小，她不敢面對現實，她也不敢派人查清楚琉璃究竟過的好不好，她怕琉璃真的嫁了人，真的有了別人的孩子，那麽她将如何自處。

或許沈清風說的沒錯，她就是個膽小鬼，她在現代有了那麽多的錢，卻還是患得患失，怕別人對她不是真心的，最後，落得人財兩空，是她活該。

“小姐，您真的錯怪姑爺了。”舒隽輕輕的說道，他不知道小姐的表情為什麽那麽痛苦，似乎不只是因為對姑爺的誤解。

“是我錯了，是我－－”傅蓮玉狠狠的敲了敲自己的頭，她覺得自己真的是個混得不能再混的混蛋了，床上的人為了她差點丢了命，那是深愛着她的人啊。

她猛的站起身，沒有任何預兆的跑了出去。

“小姐……”舒隽想喊住傅蓮玉，卻沒能喊住。

門外溫泓見傅蓮玉跑了出去，趕緊也跟了出去。

往事VS悔悟

傅蓮玉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她終于跑累了，停了下來，雙手拄在兩膝上，大口的喘着氣，眼中的淚水不知道是因為跑的過于激烈，還是因為這麽多年來對自己逃避現實的覺悟。

“呵呵……你不知道吧，這是我做給你的，以後，無論你在哪裏都要記得我在這裏等你回來。”清亮的聲音在傅蓮玉耳邊回蕩着。

她擡起朦胧的眼看向四周，那聲音仿佛就在四處回蕩，卻不見那個當初這麽對她說話的人。

傅蓮玉茫然的直起身子，伸手到懷裏摸了摸，終于在衣服的暗袋裏摸出了那個她帶了許多年的荷包，荷包上繡着并蒂蓮花，和門簾上的圖樣幾乎相似，只是在并蒂蓮的下面用銀灰色的絲線繡着一盞琉璃小燈。

“這個琉璃燈就是我，爹爹曾經說過琉璃是最純粹，也是最經得起淬煉的東西，雖然，琉璃易碎，不過，你放心，我席琉璃不怕一切困難。只要将來你有出息，哪怕就只考個秀才，我也心滿意足了。”那時，他初初嫁給她，對她抱着多大的信心，以為她不是沒有才華，而只是沒有出頭的機會。

“好，等我出人頭地，我一定要給你們最好的生活。”她也是滿懷信心，以為自己可以出人頭地。

頭一年，他用自己的私房錢為她打點，讓她有機會參加鄉試，只是很可惜就算在這樣的窮鄉僻壤也同樣是黑暗的，縣令收了別人的錢，竟将她的名額給了別人。

當時，她其實是覺得暗自高興的，她不喜歡搞政治，更不喜歡這些所謂的腐化的賄賂送禮，但無奈琉璃卻一心想要她能夠成事。

所以，她一次次的考，卻一次次的失敗，最後，她終于爆發了，她冷着面孔大聲對他吼道：“你真的那麽喜歡我做官嗎？”

他當時被她吓到了吧，臉色煞白，但還是用很溫柔很真誠的話來勸慰她：“蓮玉，我不在乎你是普通村婦還是達官顯貴，我就是希望你能有出息，爹娘年紀大了，以後，還要靠我們來奉養，這些年收成不好，收的那點糧食只怕是不夠生活。今年你再努力一下，考上個秀才，也能在縣裏謀個差事。我這還有點銀子，等溫泓回來，我讓她去縣衙再打點打點，這次，我們一定可以成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