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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二十九日早上八點,離海嘯來臨還有9個小時。
易玮面色凝重地盯着手機,自他們省邊界線以南的地區或深或淺都被海水淹沒,海岸線已經迅速逼近他們省份。
就等着九個小時後的海嘯一舉将長江線南部的地區整個摧毀。
沿海五省已經沒有任何消息傳來了。
信號基站全被海嘯摧毀,連派出去那些杯水車薪的救援隊都消失在了狂暴的海洋飓風當中。
昨日海嘯警報拉響後,本還有一些現場拍攝的短視頻流傳開來,然而到現在已然悄無聲息。
焦慮,不安,煩躁,恐懼,充斥在每一個長江線附近地區的人們心頭。
易玮當然也是如此,他強迫自己放下發燙的手機,雙手捂着眼深吸一口氣,站起身來繼續武裝哈密瓜。
在昨天冒出那個将哈密瓜當船的想法後,易玮就在不停地試驗其中的可能性。
易玮泡了一大缸鹽水放在哈密瓜頭前,驚喜地發現,不知道哈密瓜出現了什麽變異,作為一只在淡水中活了二十四歲的烏龜,它竟然能夠在高濃度的鹽水中自如汲取氧氣。
也就是說,即使全世界都被海水淹沒,哈密瓜也能很好地生存下來。
甚至以它的體型,還能載着他在這次的海嘯中逃生。
易玮原本慌張絕望的的心漸漸被一線希望填滿,他重新有了目标。
在海嘯臨近之前,将這個客廳大的弟弟打造為屬于他的諾亞方舟!
制定好目标,易玮仰頭看着已經頂到天花板的弟弟,哈密瓜長得太快了,之前他還沒有意識到,等到現在在龜殼上打造避難所顯然已經是不可能的事。
于是他又彎腰目測哈密瓜腹部到地面的距離,最後敲定了先将自己和物資綁在龜腹下,如果他們能挺過這次海嘯的話,之後再慢慢挪到龜殼上也不急。
易玮麻利地搬來家裏所有的棉被和厚實的衣物放在一旁,再翻出好幾捆寬型膠帶。
他将之前翻找出來的那個充氣浴缸充滿了氣,用膠帶将鼓鼓脹脹的浴缸再嚴嚴實實地捆了一遍,盡量杜絕了漏氣的可能性。
然而不用試驗也知道,不管浴缸賣家吹噓用的是多厚的塑料,不管易玮現在封上多少層膠帶,這樣的充氣用品在席卷半個國家的海嘯面前就像是一個輕巧的肥皂泡,防護作用基本為零。
易玮考慮到這個問題,打算将家裏的棉被和厚衣服都包裹在浴缸外,希望這些棉料在被海水浸濕以後能夠為浴缸提供一些防護。
家裏的膠帶在加厚浴缸時已經用完了,易玮背上背包準備再去一趟超市。
臨走之前,他想了想,還是在包裏放上了一把刀。
在這最後的八個小時內,誰也不知道會有多少失去理智的人,他必須做好準備保護好自己。
易玮的小區就在南市的主幹道附近,這時候,最後駕駛車輛撤離的一撥人已經處于瘋狂崩潰的邊緣。
所有人都在拼命往前擠,針鋒相對死不退讓的汽車将整個道路擁擠到癱瘓,随着時間一分一秒接近五點,被堵在路上的人們全都面目赤紅,神色猙獰。
負責指揮撤離的人員早在昨日就忍受不了死亡的威脅,全都逃跑不見。
現在,男人們怒罵鬥毆武器砸在肉/體上的沉悶聲,女人們撕扯對罵尖利刺耳的叫喊聲,還有車裏孩童的細細哭嚎聲,回蕩在原來整潔寬敞的南城大道上。
易玮不願再看這幅人間慘劇,低着頭匆忙趕往超市。
今日的超市慘狀更盛,沒有了搶奪食物的人群,卻多了對着空蕩淩亂的貨架凄慘痛哭的人們。
這些錯失了先機的人們,在意識到了他們不可能逃到長江線,終于回過神來想要囤積食物。
然而已經晚了,超市能夠食用飲用的物品早就被搬運一空,連存貨的冷庫倉庫都是空空蕩蕩。
絕望,彌漫在整個華國南部和世界各地,盡管很多人都還沒有親眼看到這場曠世災難,但是這災難來臨的前一刻,才是最拉鋸神經的時候。
易玮将超市所有的膠帶和繩狀商品全部塞入背包,在他走出超市的那一刻,鼓鼓囊囊的背包頃刻間就吸引了許多不懷好意的目光。
他皺了皺眉,不敢再耽擱下去,正想拔腿就往小區跑去。
就在這時,“轟——”南城大道上,終于有失去理智的人全力踩下油門,猛然朝前方撞去。
前方車輛的油箱在這一撞之下直接爆裂開來,暴露空中微涼的汽油輕輕擁抱住了一星劃來的火光,引燃了新的一年裏最為盛大的煙花。
第一聲轟響只是個序章,擁擠的車輛被看不見的引線串在一起,等着變成下一個炮仗。
這變故讓所有人呆滞了一瞬,接着,哭喊驚叫聲暴起,所有人都在試圖逃離這片火光的地獄。
易玮被一聲細微的哭聲一震,陡然回過神來。
他面色複雜地看向不遠處鎖着的汽車裏,獨自拍着車窗哭喊的小女孩,女孩濕潤哀戚的瞳孔定定望着他,爆炸離她所在的車只剩下短短的一段距離。
逃跑,還是伸手救她?
易玮自認是個冷漠無情的普通人,但是,但是現在的他只要一伸手,就能從死亡線上扯回來一條鮮活的生命。
人生總要面對幾場矛盾艱難的選擇,易玮終究還是選擇從背包中迅速抽出刀,示意女孩躲遠後,用盡全力往車窗上一揮。
車窗在巨力下破裂開來,精神緊繃的易玮并沒有注意到,一塊堅硬鋒利的玻璃飛濺開來,狠狠劃過他暴露在外的手背,卻沒有留下一點痕跡。
在易玮将女孩扯出來的那一刻,他的嘴角剛不自覺地泛起了一抹輕松的笑。
“轟!”這次爆炸的巨響近在身後,易玮驚恐地迅速回頭。
他意識中的最後畫面就是一片急飛而來的鐵塊。
易玮再一次清醒過來是在下午兩點左右,離海嘯來臨還有三個小時。
這時的街道已然空無一人,只剩下車輛的殘骸在靜靜燃燒,偶有肉類烤焦的氣味在一陣陣傳來。
易玮呻/吟一聲搖晃地站起身來,低頭檢查下自己,發現除了衣物有些破損,褲子上有幾個黝黑腳印外,他并沒有受到一點損傷。
不對,他額角還在一抽一抽的疼,伸手一摸,卻只是一道淺淺的血痕。
怎麽回事?我不是應該涼了嗎?
易玮百思不得其解,但現在緊迫的時間還不容許他思考這類哲學問題。
他打起精神匆匆趕回家裏,将搬回來的膠帶都鋪在地上。
接下來,易玮花了一個小時将厚被厚衣嚴嚴實實地包裹在充氣浴缸上,再用一個小時将武裝良好的浴缸完美地扣在哈密瓜腹部甲殼上,留了個空隙等着待會兒鑽進去。
他還将所有物資用密封結實的防水封好,牢牢捆在浴缸附近。
最後的半個小時,他穿上買來的潛水衣,帶好呼吸器,最後刷新了一遍防水袋裏的手機。
鄰市的消息已經沒有了,網絡斷斷續續。
再一次刷新後,“網絡不可用,請檢查網絡設置”躍然屏上,他們市的信號基站被淹沒了。
最後十五分鐘,在易玮鑽進哈密瓜腹部充氣浴缸撐起的狹小空間前,他向26層的窗戶往外眺望,一條模模糊糊的水線浮現在視野範圍內,咆哮着吞噬着前進途中的一切障礙物。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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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小天使們的營養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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