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鄭志傑也認出了何權,眼神稍稍凝固片刻,然後甩下聲“抱歉”就要往三區病房那邊走。下一秒,何權張開雙手把他攔在走廊上。
“你來我的病區幹嘛?”何權着重強調了“我的”這個字眼。
鄭志傑一米八/九,何權一米七六。這倆站一塊的畫面雖然不至于像吉娃娃對上藏獒那麽誇張,但顯然何權并不能給對方造成任何壓迫感。鄭志傑垂眼看着何權,眼前浮現出十年前對方那張年少而又倔強的臉。
“探視。”他說。
何權冷嗤:“你要探視誰啊?別想渾水摸魚,醫院規定閑雜人等不許進病區,回頭丢了東西算誰的?”
眉間淺淺出現條皺痕,鄭志傑沉聲道:“我來探視禾宇,何主任,煩請告知我他的病房號。”
聞言,何權的胳膊上爬滿寒栗——鄭志傑在禾宇身上裝定位了吧?這剛辦完住院手續沒倆小時,住院部系統都還沒錄入呢他怎麽就冒出來了!
微微眯起眼,何權問:“你怎麽知道禾宇住院了?”
“這是我的家事,不在你的管轄範圍之內,何主任。”鄭志傑也特意強調了“我的”來回敬何權。
何權的額角登時繃起青筋。嘿!老子這暴脾氣,你他媽當我還是大學生啊!再說,就禾宇那狀态,要看見你情緒一激動引起宮縮,子宮再他媽崩了可就是一屍兩命!
“只要是進了産三區的人就歸我管,鄭志傑,我話放這,你敢進三區一步,我保證讓你爬着出去!”說着,他回頭朝護士站那邊大喊:“錢越!叫察隊長帶五個保安上來!”
錢越一聽都愣了,帶五個,這是要打群架的節奏?
“何權,你以為保安敢打股東?”鄭志傑面色微沉,語調也變得犀利起來。
何權是真笑了:“我看過股東列表,你猜怎麽着?姓鄭的就倆,你爸和你弟。就算你是股東的親戚,察隊長給個面子也頂多是不打臉。”
鄭志傑手上的玫瑰花束傳來包裝紙被攥緊的聲音。他根本不在乎是不是需要動手,但在自己家開的醫院裏和保安打架,傳出去豈不是讓商場上的朋友笑話?
權衡過後,他放緩語調問何權:“你為何要攔我?”
“禾宇不想見你。”
“他懷着我的孩子,他需要我,這種時候不是他想與不想的問題。”
“臉真大,不是已經離婚了?你怎麽知道一定是你的?他親口跟你承認了?”
“那還能是誰的!?”
鄭志傑這一聲暴吼驚得何權全身一震,緊跟着錢越他們從護士站那邊沖出來,在何權旁邊圍成一個小小的保護圈。
“先生,請你安靜,這是住院病區,不允許大聲喧嘩。”錢越擔心這大高個跟何權動手,站到兩人之間将他們阻隔開,“另外,花也不許帶進病房,新生兒抗體弱,花粉容易致敏。”
“送你了!”
鄭志傑一把将玫瑰塞進錢越懷裏,轉身到走廊盡頭去打給鄭志卿電話。
對于鄭志傑的出現,鄭志卿顯得比何權還震驚,弄得何權都不怎麽好意思跟他嚷嚷,就象征性地威脅了兩句便回門診了。把老哥帶回行政層自己的辦公室裏,鄭志卿滿面糾結地問他:“你怎麽知道禾宇住大正來了?”
“之前去朋友開的醫院裏談事,看見他去那看病,我就雇了私家偵探。”鄭志傑回答得毫無愧意,仿佛打探別人隐私是件極為正常的事情,“他在産科的VIP等待室裏,我總得知道他去那種地方是因為什麽。”
鄭志卿感覺後腦像多長了個心髒,蹦個不停。這确實是鄭志傑能幹出來的事兒,掌控一切對他來說就像呼吸一樣重要。離婚的事兒他一直耿耿于懷,都快三年了也沒見他再跟誰交往過。
“所以其實你早就知道宇哥懷孕的事。”
“對,我算過日子,應該是在法蘭克福那次。”
“求你,哥,我不想聽細節。”鄭志卿擡手撐住額角,“那你為什麽早不找他,這都快生了才出現?”
鄭志傑自信的笑容中帶着明顯的傲慢:“禾宇那個人固執得很,不到最脆弱的時候絕不會卸下防備。你帶他辦住院手續的時候,偵探就在你們旁邊,正在給我打電話。”
鄭志卿的胳膊上爬起一層寒栗。他使勁回憶當時的場景,實在想象不出旁邊哪個人會是私家偵探。這樣更不能讓他哥和禾宇見面了,要不真得把禾宇氣出個好歹來。
見他不說話,鄭志傑問:“何權為什麽要攔着我?”
“宇哥情況不太好,何權怕他看見你一激動出事。”
“不太好?”鄭志傑微微欠身向前,眉間皺起道深紋。
“胎盤植入。”
“很危險?”
鄭志傑不是學醫藥的出身,藥廠生産的藥也大多和産科無關,又沒孩子,所以他并不了解專業方面的東西。
點點頭,鄭志卿将禾宇所面臨的風險給對方做出說明,末了補了一句:“哥,聽我一句勸,別去争撫養權,宇哥把命都賭上也要留下孩子,你要還跟他争那可真——算了,難聽的話我就不說了,你自己掂量。”
“我知道,在你們眼裏,我就是個徹頭徹尾的混蛋。”鄭志傑緊緊盯着自己攥握成拳的手,“早知道是這樣我他媽就不等到今天才來了,該讓他在發現的時候就打掉!”
“哥,那是宇哥自己的決定,你可千萬別當着他說這種話,只會讓他對你更失望。”鄭志卿勸道,“雖然情況是很兇險,但有阿權在,也不需要太過擔心。”
擡起臉,鄭志傑問:“何權是最好的?”
鄭志卿想了想說:“以國內的水平來說,他在男産科領域能排到前五吧。”
“把排名第一的請來,甭管花多少錢!”
“——”
鄭志卿瞠目結舌,心說現在教育他哥學會尊重別人不知道還來不來的及。
跟病區裏怼了一頓鄭志傑,何權通體舒暢,平時去門診看病從不帶笑臉的人今天卻陽光燦爛。小娟看他樂呵呵地進來,忙問:“何主任,撿着鑽石啦?”
何權揚着下巴說:“所以說你們這些小丫頭啊,只重視物質上的愉悅,精神層面的愉悅更重要,懂麽?”
小娟心說物質都不愉悅我上哪找精神愉悅去?
“還剩幾個號?”何權湊過去翻翻登記表。
“您這病看一半跑了,景大夫替您看了五個,還剩倆。”小娟朝等待區努努嘴,“都是按進度産檢的。”
何權點點頭。“跟景潇說,晚上我請他吃飯。”
“您自己跟景大夫說去吧,他剛發完脾氣,我可不敢進去。”
“出什麽事了?”
“還能是什麽事兒,碰上渣男了呗。”小娟壓低聲音,“從急診轉過來的患者,先兆流産,景大夫檢查的時候發現對方身上有傷痕,當時就火了,把送患者來的家屬好一頓罵,還要報警。”
“我操,這種人就該直接槍斃!”何權聽得直撸袖子,“景潇也太客氣了,怎麽沒叫察穆他們上來收拾一頓那打人的孫子?”
“那孫子根本就沒來,送患者來的是他表姐還是堂姐夫妻倆?”小娟想了想,“我剛聽了一耳朵,說那孫子家裏巨有錢,患者攔着景大夫死活不讓報警。”
“有錢就他媽能打人?還有沒有王法了!”何權皺眉。
倆人正說着,門口傳來聲粗魯的詢問:“郁超是不是在這?”
小娟一聽,趕緊揪揪何權的袖子,小聲說:“郁超就是挨打的那個。”
何權回過頭打量那個渾身上下都是名牌的家夥,怎麽看怎麽覺得眼熟——等等!這不是當初在停車場裏被鄭大白一腳踹躺下的跑車男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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