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哪頂烏紗帽

第二十六章哪頂烏紗帽

梅少卿的步子一向輕，裏面的人沉溺其中，沒發覺她靠近也是正常的事。她心裏權衡了一下，其實溫喬說的也不錯，奉子成婚雖然難看了點，但确實是退婚的最直接的辦法。她就不信，好面子如梅謙，到時還會逼她嫁給溫喬？

梅少卿想了想，打算怎麽來的，便怎麽離開。

誰知，正當她要離開之時，身後傳來梅眉的聲音：“姐姐！你站在假山那裏做什麽？江管家說飯好了，請我們去飯廳吃飯呢！”

梅少卿的眉毛一跳，她是故意的吧？早不來晚不來，偏偏這個時候來！

果然，裏面一聽見梅眉的聲音，便傳來一陣衣料的“窸窣”聲。

梅少卿回頭一看，就見溫喬大步走了出來，顧惜兒在衣裳微亂地跟在後面，面色驚慌地看着她。

“我只是路過……”梅少卿尴尬得也顧不上指責溫喬了，如果她當場撞破就算了，偏生被梅眉這麽一喊，就好像她特意偷窺他們辦事似的。

“梅少卿，你好不要臉！”溫喬急沖沖走到她臉前，劈頭蓋臉地就罵了她一句。

梅少卿原本都打算當作什麽也沒發生，吃完一頓飯便回梅府。哪想溫喬自己做虧心事不心虛，倒還找起事了！好啊，那她就陪他玩下去，看這事捅破了誰更有臉。

“不要臉？”梅少卿止住步子，回頭向溫喬冷哼一聲，瞥了眼躲在溫喬身後的顧惜兒，“不知道到底是誰不要臉！”

顧惜兒抱着溫喬的手臂，半真半假地早哭成了淚人：“梅小姐，你當日跟着我們到青雲樓便罷了。這次，為何還跟到府中來？我和表哥真的是真心相愛，你就大人有大量，放過我們不可以嗎？”

梅少卿看着顧惜兒，覺得她真是可笑極了，看來那次在禪音寺裏給她的教訓還不夠，讓她還有膽子，在她面前上竄下跳。顧惜兒是以為在溫府，她就不敢拿她怎麽樣了是嗎？

“難不成顧小姐忘記了，那天我和你說了什麽？”

梅少卿一點也不喜歡溫喬，鑒于上輩子發生的事情，對他只有厭惡。這樣的人，只有顧惜兒拿他當個寶，還以為全天下都要搶她的寶貝，真是可笑至極！

溫喬聽了顧惜兒的話，只當梅少卿喜歡他。可他就愛顧惜兒的弱質芊芊，實在不喜歡梅少卿這種強勢的。一聽到顧惜兒提起青雲樓，他就想起自己被梅少卿和嬌奴聯合起來羞辱的情形，嬌奴身後有皇太女撐腰，可梅少卿孤身一人在京城，他還怕了她不成？

“梅小姐，我想你還是稍微自重一些比較好。”溫喬發誓要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如今逮到機會，哪還能給梅少卿留臉？

梅少卿只覺得這兩人自以為是起來，簡直是不可理喻：“自重？想溫大人當年同我父親也是同榜進士，現在又被任為太學祭酒，沒想到你身為溫大人的嫡子，竟如此不濟，連自重二字是什麽意思，竟都不知道！”

梅眉來叫梅少卿回去，沒想到假山裏又走出溫喬和顧惜兒。此時，就算她再不了解情況，也知道這三人碰在一起，一定又要吵起來。

她急忙提起裙子小跑過去，見到顧惜兒潸然欲泣地拉着溫喬，而溫喬則厭惡地看着梅少卿。唯獨梅少卿沒事人一樣，居高臨下地看着兩人，心裏不由地“咯噔”一聲，想起梅謙交給自己的任務，立刻氣急敗壞地叫道：“梅少卿！你在府裏我們忍了你就罷了，如今這要是溫府，溫喬哥哥和惜兒姐姐怎麽得罪你了？你非要把我們梅府的臉丢光了才好嗎！”

顧惜兒見狀，連忙拉住梅眉，讓她不要再說下去。梅眉拍拍她的肩，安慰了她幾句，又轉過頭來瞪着梅少卿。顧惜兒則躲在梅眉身後，向梅少卿抛過去一個挑釁的眼神。

“好了，事已至此，我就實話告訴你吧。”溫喬看見梅眉也幫他們，頓時來了勁，“年後，我就找父親商量退婚一事，梅府那邊你自去說去。你如今是副什麽樣子，你自己也清楚，別指望還能嫁到我溫府裏來！雖然你有連家撐腰，但我告訴你，我一點也不在乎！我們溫府，也是你可以肖想的？”

梅少卿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不是出門沒看黃歷！如果不是為了讓孟雪崖早點走，她不至于倒這八輩子血黴！

“你以為你會如願？”梅少卿怒極反笑，“梅、溫兩家婚約，通京城上下哪家不知？你大可以去找溫大人提退婚之事，看溫大人究竟是個什麽說法！你們猜一猜，你們今天在假山後面做的事情，如果傳出去。通京城上下，會在幾天之內知道？”

梅少卿此話一出，顧惜兒頓時白了臉，溫喬則臉色鐵青，咬牙切齒地說道：“你敢？”

“我初來乍到，哪個都不認識，誰也不必顧忌。”梅少卿笑了笑，擺出無所謂的樣子，“你猜我敢不敢？”

梅眉聽到梅少卿這句話，臉色微變，問道：“假山後面發生了什麽事？”

可她的話，溫喬和顧惜兒兩人，有哪個有臉回答她，只是繃着張臉不說話。

梅少卿瞥了她一眼，緩緩地對溫喬說道：“若是你沒把握成功退婚，那我奉勸你還是早些和莺莺燕燕斷個幹淨。我雖然很讨厭你，但你一日還頂着我未婚夫的名頭，在外面厮混，難保我哪一天不高興起來找你和你的小情人撒氣。”

溫喬深吸一口氣，只覺得梅少卿說話時，他腳底有股莫名的寒氣直沖上來。他也不知為什麽，自己竟一時忘了說話。

“梅少卿，你不要再騙人了！”顧惜兒見溫喬發愣，以為他又心軟了，急忙說道，“你既然不喜歡表哥，為什麽還要處處阻礙我們！”

梅少卿把玩着手上的銅爐，嘴角微微上揚。雖然今天這一身穿得活潑，可面對她的三人卻不這麽認為，他們只覺得梅少卿的氣勢排山倒海地壓過來，他們肩上似乎多了一座大山，重得他們動彈不得：“敢這麽和本官說話的人，還真是少見。”

“既然你們非把這頂帽子扣在我頭上，要是我不做點什麽，似乎很對不起你們的樣子。”

等三人反應過來的時候，梅少卿已經轉身離開。沒有一個人注意到梅少卿的措辭，見她離開就像魚兒重新回到水裏，終于可以順暢地呼吸起來。

江管家一進花園就看見梅少卿面若寒霜地走過來，看也不看他徑直走了出去。後面，他家公子不知為何出現在花園裏，一路追着梅少卿大步上前。

溫喬不應該去了江府的嗎？江管家有些摸不着頭腦，剛好梅眉又出現在他眼前，他立即叫了句：“二姑娘，飯已經擺好了，就等着你們吃飯了！”

梅眉哪有心情吃什麽飯，急急忙忙地和江管家說她回去了，便追着梅少卿出了府。

梅少卿一出府，就見到孟雪崖坐在她馬車的車轅上。本該停在溫府裏的馬車，出現在溫府大門口，車上的車夫不知道去了哪裏，只剩孟雪崖一人，悠閑地把玩着手上的馬鞭。

“你怎麽還沒走？”梅少卿看見他，氣更是不打一處來，要不是他，她現在還在拙玉院裏看書呢！

孟雪崖見到梅少卿，對她笑了笑：“玉莊不是說要在府裏過夜？我豈敢走？溫府又進不去，只好在府外守着。”

他是皇太女身邊的紅人，投張拜帖，誰敢将他拒之門外？梅少卿心裏腹诽，卻懶得與他争辯，這人耍起嘴皮子，能把黑的說成白的。

孟雪崖說着，也不搬轎凳，向她伸出只手來：“玉莊不同意，我便沒辦法回去向周大姑娘複命。你不同意一天，我只好守着你一天。”

“周大姑娘手下，我也不是不願意去。”梅少卿左右上不去車，只好握住孟雪崖的手，被他輕輕一帶，到了車板上，“只是，你該知道，我要的究竟是哪頂烏紗帽。”

孟雪崖聽了也不生氣，反而笑得眯起了眼睛，輕輕低了頭，把玉冠湊到她手邊：“玉莊要什麽，自取就是了，我何曾說過不給你？”

梅少卿低頭一看，只見他頭頂上戴的玉冠成色上好。如今京城裏的貴公子，都愛戴翠玉或白玉，偏生他戴了個清透得近似琉璃的蓮花冠。

“帶了個蓮花冠，就以為自己可以做道士，羽化登仙了？”梅少卿心情不好，看他哪都是不順眼的。

孟雪崖這一頭墨發，生得比姑娘家的還要好，細細密密的，仿佛用毛筆一筆畫下的松煙墨。他聽了梅少卿的話，低低笑了聲：“做道士可成不了親，玉莊不想要我的烏紗帽了？”

孟雪崖慣會使這一招，倒以為她不敢了麽？梅少卿被那幾人氣得不輕，想也不想便伸手拔他頭上的玉簪。

孟雪崖頭上的玉冠“嗒”的聲掉在車板，一頭如墨的長發散落在肩上。他意外地看了眼梅少卿，正要說什麽，就見溫喬從門裏氣勢洶洶地沖出來，正好撞見這一幕。

他看見孟雪崖坐在車轅上的孟雪崖，睜大了眼睛，譏笑地看向梅少卿：“梅少卿，你就死了這條心吧！我是不會娶你的！你在裏面義正言辭，我還以為你有多幹淨！如今現成的人都到了我府外，我看你還能說什麽！”

孟雪崖從袖裏抽了條頭帶，将頭發束起來，仿佛周圍發生的一切與他完全沒有關系。聽到溫喬說到自己，也只微微擡了擡眉，一副饒有興致的樣子。

緊接着，他又瞥了眼溫府大門內一拂而過的衣角。看來上次他把顧惜兒吓狠了，這次見他在門外，竟怎麽也不敢出來。不過，看來吩咐她傳的話，倒是傳得挺好。否則，溫喬此時又怎麽會是這樣的反應？

“玉莊你母族何等尊貴，怎麽現在連這種無名小卒，也能站到你頭上撒野了？”孟雪崖含笑看了眼溫喬，“歸根結底，還是身邊沒個侍衛的原因。改天我替你尋上一個，以後遇到這種人，同他費什麽口舌？叉出去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