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哪樣東西不是你的

第三十章哪樣東西不是你的

绾月吐了吐舌頭,一副受教的模樣,用同樣的音量回道:“還是梅管家想的周道。”

兩人叽叽咕咕的不知道在說什麽,還故意不讓她聽到。梅少卿看着兩人湊在一起,只是覺得好笑,前陣子兩人還勢如水火,恨不得見面就吵起來。現在倒好,不知什麽時候好起來,光明正大地在她面前說她的閑話。

不過,不用聽也知道他們說了什麽。

梅少卿也不願意管他們,瞧他們說得高興。她好心當回糊塗蟲,裝做不知道的樣子,自顧自地走路。

不一會兒,绾月同梅管家說完了,回來牽梅少卿的手,把提燈又打低了些,好照見長廊上的臺階。

“你們兩個偷偷摸摸地講些什麽?不準備說給我聽聽?”梅少卿看了樣梅管家,見他讪讪地笑了笑,又看向身邊的绾月。

绾月笑道:“姑娘若是不中意那孟長史,我們江左也有不少才俊任姑娘挑選。比如說,崔家那個崔公子,與姑娘可是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的,還是我們老太爺的閉關弟子。論起才華、品貌也是相當不錯的,可惜姑娘不愛搭理人家,空付了他一片芳心。”

梅少卿被她逗笑,點了點她的鼻子,也笑道:“你這丫頭,平日裏不愛讀書,偏喜歡亂用詞。阿溪他堂堂男子漢,怎能用‘芳心’二字?”

绾月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無辜地看着梅少卿,不服氣地喃喃道:“崔公子漂亮得和女孩子似的,怎的就不能用芳心了?虧的人家對姑娘這麽好,姑娘來京裏都不曾念叨一二,那得叫崔公子有多傷心!”

梅管家聽到绾月對姓崔的公子這樣誇贊,忍不住問道:“那位崔公子的樣貌,比起孟長史來如何?”

“自然是孟長史生得好看!”绾月沒料到梅管家問這個,想也不想便脫口而出,話說出口後又頓了頓道,“孟長史有孟長史的好看,崔公子有崔公子的好看。孟長史這樣的,你看他一眼,便覺得他全身在發光。崔公子呢,更像春暖花開的時候,對誰都非常好,逢誰認識他的都要誇贊上一句呢!”

梅管家自打聽見绾月對溫喬的評價後,對她的眼光深信不疑:“你個小丫頭都這麽說了,想必那位崔公子也比溫喬好上幾倍了。”

绾月高興地說道:“那是自然!崔公子可是我們老太爺親自教導出來的,溫喬能和他比嗎?而且,崔公子家裏可是開着我們江南一帶最大的綢緞莊,可謂是富甲一方。溫喬一看就是個窮的,我們姑娘嫁過去,難不成要跟着他吃苦嗎?”

“話雖如此……”梅管家考量着崔聞溪的條件,遲疑了片刻道,“俗話說官商官商的,官在前商在後。到底還是孟長史有前途,要我說還是孟長史好一些。”

绾月聽了梅管家的評價,也不住地點頭,稱贊道:“說的也是,孟長史确實長得比崔公子好看。”

這兩個活寶湊到一起,你一句我一句的,恨不得代替梅謙把她的婚事定下來。梅少卿聽得哭笑不得,他們說得開心,她一句話也插不進去,只好虛咳一聲:“該打住就打住了啊。”

兩人這才停下來。梅管家回過神來,已經看見到了拙玉院的大門,他一拍腦袋大喊了一聲糟了,這才急匆匆地往攏香院跑去。

梅謙可是叫他回攏時院拿東西呢,怎麽說着說着就給忘了!

兩人回到拙玉院,绾月服侍梅少卿梳洗過後,梅少卿穿着身中衣躺在床上,忽然就想起了绾月口中的崔公子。

崔聞溪來連家的那一年,連家在山中別院過完冬,一直待到了來年春天。別院外的春色特別好,整座小山坡都開滿了顏色各異的野花。雀鳥不時在野花叢中穿梭,就像詩人詩中描寫的世外桃園,處處透着寧靜和祥和。

當時的崔聞溪才五六歲的樣子,見到她外祖的時候,全身緊張地發顫,卻仍然小大人似的,與連家衆人一一見過禮。她外祖見他天資聰穎,破例收了年紀尚小的他做自己的關門弟子。

按輩份說起來,崔聞溪雖然只比她大一歲,但也算是自己的師叔。可她從來沒叫過他師叔,總是阿溪阿溪的喊他,他倒是從來沒介意,規規矩矩地喊她玉莊。

也許正是因為他太規矩了,引誘梅少卿的惡作劇心起。女孩子又比男孩子早慧,總是作弄懵懵懂懂的崔聞溪,還因此被她外祖罰過好幾次。

好在崔聞溪不記仇,他正如他來梅家的時候一樣,和煦地像一束爛漫的春光。

可惜,當她知道這束春光似乎照在她頭上時。她已經被孟雪崖那個混蛋迷得七昏八素,從此巫山不是雲了。

上輩子的梅少卿,已經很久沒見過崔聞溪了,也不知道他後來過得怎麽樣。可對于這輩子的她來說,離開江左才是前不久的事情。

梅少卿雖然不喜歡他,但兩人自小的情誼還是在的。經绾月這麽一提醒,她才決定改天去集市上轉轉,買點南邊稀奇的東西給她外祖寄去,順便也寄給崔聞溪嘗嘗鮮。

梅少卿白天一整天都在外頭,一沾上床不久就睡着了。

而栖雪院那邊,氣氛還在凝滞着。梅眉回到栖雪院不久,賈英男帶着張嬷嬷冷着張臉,敲開梅眉卧房的門,滿臉不郁地搬了把椅子坐在她床邊。

梅眉看着她母親滿面冰霜的樣子,覺得眼前的人既陌生又熟悉,躲在被窩裏用被子半蒙着臉,露出一雙眼睛,被子下的牙關咬得緊緊的,生怕自己一不小心掉下眼淚來。

張嬷嬷心疼地看着梅眉,她也覺得賈英男過份了一些。梅謙不過是問了梅眉幾句話,這孩子性子實誠,按實話說了,左右不是什麽大事,哪能大半夜的過來吓她?

可賈英男在怒火中時,張嬷嬷是不敢說這話的。賈員外只有賈英男這個女兒,從小慣着長大,在老家丹化縣裏也是嬌蠻出了名的。不然哪能和當初梅謙這個窮小子,定下一個不保險的婚姻?

她要是發起脾氣來,連賈員外都發怵,更何況他們這些下人?也就是當初在連璧身上碰壁,賈英男于是怕了梅謙,這些年來才有人管得住她。否則,誰又治得了她的脾氣。

可是梅謙哪裏知道,他給賈英男落了面子,賈英男自是要到別處找回來的。碰巧今天梅眉不按常理出牌,撞到賈英男的槍口上,她就順理承章地把火撒在梅眉身上。

“你以為你不起來,我就奈何不了你是吧?”賈英男端坐在繡墩上,拔直了腰杆,低着頭看被子裏的梅眉,“你今天是發什麽瘋?幫起梅少卿這個讨債貨了?我平時教你的那些話,你到底有沒有進腦子?”

張嬷嬷見到梅眉的頭又往被子裏縮了縮,實在看不過去,只好勸賈英男道:“夫人你消消氣,眉眉她性子單純,想必是被人騙了也不知道!咱們好好和她說,她是夫人身上掉下來的肉,還能向着外人不成!”

賈英男從鼻子裏哼了一聲,白了梅眉一眼,沖張嬷嬷道:“我要是不罵罵她,她明個兒就要搬到拙玉院裏去了!”

說罷,又看向梅眉:“啞巴了?你倒是說說你腦子裏,還有沒有我的話?”

梅眉憋得眼睛發紅,終于把淚意憋了回去,低聲叫了句:“有……”

賈英男見到她這副模樣,非但不滿意,火氣還攢得更大了。

站起來走到她床邊坐下,伸出手指戳起梅眉的腦袋:“你知道什麽?我懷着你的時候,連璧那賤人還想趕我出府呢!大寒的天,你叫我往哪待着去!如果不是因為你,我立刻就回丹化去,犯得着這樣死皮賴臉的求她!你倒好,巴巴地讨好連璧生的讨債貨,真是死氣我了!”

張嬷嬷見賈英男越說越離譜,連忙到床邊拉住賈英男的手,撫着她的背道:“消消氣,消消氣!孩子不懂事,夫人好好教她便是。打斷骨頭連着筋,哪能不幫你呢!”

她扶着賈英男坐到繡墩上,給她斟了杯茶,沖梅眉使了個眼色:“姑娘還不給你娘道歉!瞧瞧她都氣成什麽樣子了?以後外頭的人說了什麽,都別聽,可知道了嗎?”

梅眉知道張嬷嬷是為了她好,含着淚意向賈英男道了個歉,道完歉她再也忍不住,連自己也覺得莫中其妙地哭得滿臉都是眼淚。

賈英男見狀,心裏這才暢快不少,溫聲向梅眉說教:“你以為你爹真疼你嗎?沒錯,畢竟你是他的種,疼也是疼的。可你沒見着,自打梅少卿回來後,他整顆心都挂在她身上?你和梅少卿差不多大,溫家那麽好的婚事,為什麽落在她頭上?還不是因為你是我賈英男的女兒,而梅少卿是她連璧的女兒?”

梅眉不住地啜泣,眼淚打濕了一小塊被面。她一點也不同意同賈英男的話,溫喬的心裏早有了顧惜兒,梅少卿嫁過去能壓得顧惜兒翻不了身,可若是她嫁過去,只會被顧惜兒吃得骨頭都不剩。

梅眉不知道,她娘親不知什麽時候開始,變得這樣不可理喻了。或許,她從來都沒變,變得自己有她自己吧?

賈英男又道:“你要記住,我們娘倆以後過得如何,全得靠你爹。我早遭了你爹的恨,這輩子也不指望,他能把心從死人身上收回來了。可你不一樣,你只要讓你爹寵你,就沖梅少卿那副樣子,你爹遲早也會沒耐心的。到時,我們兩把老骨頭去了,梅家的哪樣東西不是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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