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風雪夜戰 (1)

玲珑的到來讓氈包裏的衆人瞬間變了臉色，玲珑微微玩味似地審視上玲玥。玲玥不愧是大首領，連一絲驚慌都沒有流露出來，淡笑道。

“玲珑來了，身體好些了嗎？我這幾日忙沒有去看你。”

口氣的關切聽不出一點的敷衍，如果他這是在演戲，入戲的速度也太快了吧？

玲珑神情不動，故意道。

“我剛才聽到有人建議你派我去，除什麽？我沒聽清。”

玲玥微微一偏頭，掩飾過眼底的一絲真實，但口氣仍是那麽平靜，先是嘆了口氣，接着道。

“北海一些小部落聯手犯邊，那的哈達部死傷慘重，我本想親自率部去平，可是雪鷹部落送親的使團就要到了……玲琦那還不松口……”說到這，他似有深意地看了我一眼。

雪鷹部落的送親使團這件事一切皆因二十年前的一場戰事。

蒼狼部落地處苦寒之地，玲珑的父親親率科爾沁、哈達、輝發、烏拉四部及其他一些臣服的小部落，共計三十萬大軍直攻打到南方饕餮部落的十萬大山前。十萬大山易守難攻，讓善于平原作戰的蒼狼部落将士們陷入了困境。在長達一年的拉鋸戰後，西部的雪鷹部落趁機來攻。而結果卻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蒼狼部落和饕餮部落竟然在十萬大山前聯手打敗了雪鷹部落，最後雪鷹部落不得不請求和親，承諾每一代下嫁兩名公主分別給蒼狼部落和饕餮部落。但饕餮部落不同意，要求對方每一代的大首領出一名親子送至饕餮部落作為質子。雪鷹部落被逼無奈只好同意，三方各自罷兵。

原來，攻不下十萬大山又面臨着後備供給不足，玲珑的父親很是煩惱，雪鷹部落的大兵來攻讓他想到了一個保全的計策。他清楚，雪鷹部落對于苦寒之地的北方蒼狼部落沒有興趣，他們的目的只有饕餮部落，想必饕餮部落也該明白。抱着試試看的心理，玲珑的父親與饕餮部落暗中聯系請求一同對付雪鷹部落。而饕餮部落對于雪鷹部落早有野心，自然答應了。要雪鷹部落每一代的質子也是想創造機會吞掉雪鷹部落。

蒼狼部落答應和親也不是沒有考慮。一直以來，蒼狼部落都是靠從雪鷹部落進購天蠶絲織成的布匹，回來縫制成衣服。天蠶絲織成的布匹質地輕柔，顏色華美，更主要的是保暖，這對一年四季有三個季節是冬天的蒼狼部落來說，尤為重要。

但天蠶絲布匹價格昂貴，制作一件衣服所需的布匹就需十匹草原馬來換，所以穿得起這樣衣服的人只有貴族。蒼狼部落每代的首領都曾想辦法偷天蠶絲的制法，可天蠶絲作為雪鷹部落的主要經濟命脈，早列為最高機密，蒼狼部落始終未能如願，這次和親是想借機讓對方的公主帶回天蠶絲的制法。結果不負衆望，這第一位下嫁給蒼狼部落的公主，也就是玲珑的母親，不僅帶來了天蠶絲的種子還帶來了用天蠶絲織布的方法。

這次雪鷹部落送來的公主是為玲琦準備的，可玲琦卻來個孔融讓梨，要公主嫁給玲玥。玲玥不同意，他就來個死抗到底。

“不如這樣好了，你們兩個一同娶了不就結了？”玲珑随口道。

玲珑這麽說不是沒有道理，一方面，一女嫁給兄弟兩個是這裏的風俗。另一方面，二十年前的大戰導致了現在的男人十分緊張，就連兵營裏的女兵都占了七成。

不過，玲珑這句話惹惱了玲玥，他神情一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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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阿姐這麽認為，玲琦那邊就交給阿姐了。”

嗬！這還是玲珑聽到他第一次叫她阿姐呢。想來想去還是不去碰玲琦那個愣小子了，對于她來說上戰場打仗比較痛快。

“阿弟千萬別這麽說，你阿姐我拙嘴笨腮說服不了他。再說了，這是你們娶又不是我嫁，你們兄弟兩個自己商量好了。婚姻自主，愛情自由……”汗，這都說了些什麽話！“……就這麽定了，給我一千人，我帶兵去平！”

玲玥像是掙紮着，最終答應了。

“……阿姐若要去多帶些人……再帶一千人吧。”

玲珑一愣，剛才不是有人向你建議借機除掉我嗎？怎麽……她心裏很不是個滋味。

“也好。”玲珑轉身向外走去，不知為什麽，感覺有點在逃避什麽。

“……玲珑！”玲玥追上，結下自己的佩刀給她，“把這個帶上防身。”見玲珑沒接，一笑，“先拿着吧，等我找回你的佩刀，你再還我。”

玲珑接下，玲玥的佩刀比自己的血玲珑長一寸，拇指一彈刀柄，刀身出鞘一半，一道寒光逼近也映出她如花的笑顏。想起那日他拿着這把刀與自己并肩作戰，心裏一暖，也許他想除掉自己有難言的苦衷吧？

“真是一把好刀！”玲珑将刀放回腰中，“多謝了。”

“巴特！”

“在！”一個長的比玲玥還要高過兩頭的漢子大步來到玲珑的面前。他彪悍得像只熊，使玲珑不得不仰視着他，巴特是玲玥的貼身護衛，力大無窮，是科爾沁草原上第一勇士。

“你與公主一同去，職責就是保護公主的安全。公主若有閃失，你也不必回來了！”

“是！巴特明白！”

玲珑聽了，一呆。無論把巴特派在自己身邊是監視的意思還是別的什麽，都無法忽略到玲玥對她的那份關心。

玲玥給玲珑的不僅僅是一把刀一個人，還有兩千名骁勇善戰的男兵。這裏的男兵本來就少，而這兩千名男兵是精銳中的精銳。玲珑真的很感動，回頭對玲玥感激地一笑。

“別擔心，很快我就會回來的！”不管玲玥出于對她什麽樣的心思，玲珑現在都不願意去思考了。

“玲珑……”他像是要對她說些什麽，但最終也沒有說出來，親自給她牽過馬。

“走了！”玲珑翻身上馬，打馬而去。左右是微和巴特，後面是五百女親兵，再後面是兩千名男兵，他們一行很快消失在了玲玥的視線中。

“大首領，你怎麽給公主男兵？”過來一個玲玥的親信有些埋怨地看着玲玥。

玲玥目光稍稍閃過一絲溫柔，但很快，一抹狠絕代替。

“告訴玲琦，準備大婚！”

“可是……”

“由不得他！”

哈達部位于北海一帶，從科爾沁到那裏不出意外騎馬需要十天的路程。可玲珑知道在這個非常時期能提前一天是一天，所以她與部下日夜兼程，每日也就休息三四個時辰。有了玲玥的命令，通往哈達部的各處號角營給他們備好了最好的馬。這種馬比平時騎的馬要矮一些，精瘦一些，看上去并不高大，但耐力足、識途、通人性、善走夜路。

七天後，他們進入了哈達部的地域，天氣忽然變了。天空陰沉的可怕，北風呼嘯，像鞭子一樣抽着臉，又是頂風，馬跑的有些吃力。巴特側頭向玲珑請示。

“……公主，看樣子今晚要有白毛雪，能不能先回去？”

“……公主，我們不能再走了。”微也大聲對玲珑道。

白毛雪是這裏最可怕的暴風雪，又冷又硬的北風卷着大雪一下就是十幾天。

玲珑稍有些猶豫，返回去距上個號角營不過半天的路程，可她對前方的戰事實在擔心，號角聲只能表達簡單的意思，并不能說具體。玲珑狠狠心大聲道。

“不行！我們一定要在明天早上趕到北海線！”

巴特怔了一下，玲珑也不理會，一邊打馬狂奔一面吩咐他命令全隊縱隊變成橫隊，天黑後，每隔一會都要報數，以防掉隊。

白毛雪對玲珑來說畢竟只是記憶的東西，再怎麽深刻也不同于親身經歷。天黑後，她第一次感到天可以黑成這樣，真像一團墨黑，方向不得不全交給了馬。接着是大風，打着一個個巨大的旋子蜂擁而至，撕扯着身體，又痛又麻，沒過多久下雪了，半個巴掌大的雪花被風刮着讓人喘不上氣來。這個時候，玲珑有些後悔，早知道這樣我就不來了！

大約又行了一個多時辰，隐約聽到前方遠處傳來嘶喊聲，玲珑心一緊，忙命令巴特帶幾個人去看看。巴特大聲回答道。

“巴特的職責是保護公主！……包大興你帶幾個人去！”

聽着他比北風還要震耳的聲音，玲珑趕緊捂上了耳朵。

包大興帶着五六個人快馬加鞭地狂奔去，玲珑命令大家放慢了速度。沒多大功夫包大興他們回來了，還帶回來二十幾個人。他們舉的幾束火把被風雪吹的忽明忽滅。

“……怎麽回事？他們是什麽人？”

“齊齊格還不快拜見公主！”包大興道。

玲珑見那些渾身又是雪花又是血跡的人要下馬忙擺手止住。

“別拜了，說吧！”

那個叫齊齊格的人哽咽着說完，玲珑的心頓時一沉。哈達部守北海的兩處兵營約有一萬将士一半以上全部陣亡，剩下的成了俘虜。另外他們還丢了一個號角營，就是他打算天亮我趕到的那個。更嚴重的是北海那些小部落的人越聚越多，已經形成了一定的氣候，還推崇出了一名首領。

六天啊，加上號角營回報的時間頂多不過七天，僅僅七天，哈達部就把北海防線丢了！

7 半斤八兩

齊齊格他們是哈達部後備部的，他們距號角營不到八十裏，號角營被對方占了今晚他們才得到的信，還沒來得及把糧草轉移走對方就殺上來了，齊齊格他們是沖出來去哈達總部報信的。

不知是風太大還是怎麽了，玲珑腦袋嗡嗡直響，還沒等做出決定，追殺齊齊格的人馬就已經殺過來了。有了這幾束火把的指示，他們很快鎖定了玲珑他們的方位，羽箭紛紛射來。該死！人家是順風，箭借風勢更利更猛！

“打滅火把！下馬!”

玲珑喝令道，伸手拉住微和他一起滾下馬。

“公主……”

“閉嘴！巴特！”

“公主！巴特在！”巴特順聲摸了過來。

“叫他們把馬趕跑！”反正還可以召回來。

對方的喊殺聲随着射來的羽箭漸漸清晰，可能聽到他們的馬四散奔逃的嘶鳴很快打馬追去，但很快又舉着火把回來了。

他們趴伏在地上。哈達這一帶生長着一種叫海蘆葦的草，只有半尺高，根莖堅硬、實心、有小手指粗細，可惜羊馬不吃，不過現在成了最好的埋伏地。

對方有二十幾個人，各舉着火把，在風雪的包裹下有點鬼火的感覺。

玲珑手把住了佩刀，任由風雪打在臉上眼都不眨一下，目光游動在前方他們的身上，他們打住了馬像是在考慮該不該下馬。

玲珑嘴角牽出一個冷笑，只要下馬今天遇上我就活該你們倒黴！在馬上他們還有機會逃，而下了馬……哼哼！

他們頭前的一位終于跳下馬來，其餘的人也跟下來，并抽出了佩刀。火與雪打在他們的佩刀上，在玲珑看來是激出了鮮血的顏色。

他們小心地朝這邊走來……

……一、二、三……

以前執行任務時，在目标倒下之前她數的數從不超過十。

……六、七……夠了！

玲珑身體跳起直奔向前頭的那個人！用玲玥的佩刀劃出了一個雪亮的弧度，斬斷了風雪……在他的眼睛越睜越大之際，已經掠過了他的喉嚨，他哼都沒來得及哼一下就倒下了。單對單，玲珑從不費二次手！

跟着，微射來的羽箭沒入玲珑身邊人的胸口，而巴特和其他的男兵們也以最快的速度撲倒了對方，撲騰了一會解決了對方。

應該說他們的身手反應還算可以，但玲珑卻非常得不滿意，兩千五百多人對付二十幾人傳出去，即使勝了也丢死人了！而且還費了半天勁。

對于玲珑投來的不滿目光，巴特他們很是不解，同時也對玲珑剛才殺人的手法有些震驚。

“召回馬，我們去哈達總部！”玲珑原來的打算是直接到北海線的戰場，但現在北海線丢了，情況又不明，只能先到哈達總部了解清楚再說了。

巴特與其他的士兵們吹響了馬哨，尖利的聲音在狂風暴雪中極是刺耳，馬哨的餘音還在拉長時，一片轟隆隆的馬蹄聲在周圍響起。

不會這麽快馬就回來了吧？……不對！

“大家準備迎敵！”玲珑臉色一變，在不清楚對方是友是敵的情況下只能這樣了，然後利用巴特的大嗓門迅速排好陣勢。她身邊是微、巴特、周圍是五百女親兵，外面兩千男兵圍成圈張弓搭箭，蓄勢待發！

雜亂的馬蹄越來越近，一片火把從風雪中漸漸移來，馬的嘶鳴、人的吶喊把風雪都給淹沒了。

不是自己人！直覺告訴玲珑，那接下來肯定是一場惡戰。

“巴特，五百名弓箭手蹲下射馬，五百名弓箭手站立射人，射完一輪後直接向外沖，後面一些人緊随其上！”

在這麽大的風雪嘈雜下，也只有巴特的大嗓門能傳達清楚。

他們剛剛做好準備，對方的這隊人馬将他們包圍上了！來的人們兵器很雜亂，什麽佩刀、魚叉、馬鞭、火把之類一起向他們攻來！人數單以目測大約三千多人，男女都有。

一千名弓箭手同時發出羽箭後，放倒了一些人和馬，頓時他們人的慘叫和馬的嘶鳴一片混亂！但很快，他們後面的人打馬踏過同伴的屍體沖了上來，而玲珑他們的一千男兵在羽箭放出去的同時也揮刀殺了上去。接着，另一波射完箭的一千男兵們也加入進去。

看着對方人馬被玲珑他們打開了缺口，玲珑帶着五百名女親兵和微、巴特向那缺口沖去，很快，五百名女親兵讓對方這些像是發瘋的人沖散了，等玲珑他們快要沖出包圍時，玲珑身邊只剩下了微和巴特。

“殺啊！”巴特擋在玲珑的身前，揮舞着他的佩刀邊吼邊厮殺。他像座山一樣替玲珑擋下了各類揮來的兵器，玲珑的心裏湧出股暖流。

“巴特奪馬！”

“是！公主！”巴特向左一側，抓住一人甩來的鞭子狠狠往懷裏一帶，連鞭帶人扯進懷裏一擊，剛要搭上馬缰繩，那人的同伴揮刀狠狠刺了馬一下，馬痛的嘶鳴着立起身，馬蹄向他們踏來。

“公主快走！”巴特一急，沒有抓住馬缰繩，眼見馬的前蹄向巴特踏來，那人的刀也向巴特揮來，情急之下玲珑伸手搭上巴特的肩膀，借力一躍，直接躍到馬頭昂起的位置——

“公主！”玲珑像是聽到微的一聲驚呼，可來不及去看，佩刀在馬的腦袋上狠狠刺入！馬再次嘶鳴，但力量減弱了，倒了下去。玲珑回頭才看到那人的刀正向自己襲來，微側身來擋，玲珑下意識地伸出佩刀，哪知那人好大的力氣，險險将她的佩刀震開。玲珑知道，微善騎射，但對這種近身格鬥他根本不行，眼見他就要命喪人家的刀下，玲珑做出了一個連自己都難以想象的動作，竟然舍出了一條胳膊去擋。

“不要啊！”微呆住。

就在這時，玲珑忽然被人抓住了肩膀推開，一只粗大的手臂伸向了刀刃……

眼前一蓬鮮血綻開，身邊的巴特悶哼一聲。

“我操你媽！”玲珑看着巴特的右下臂被人活活削飛，不顧一切地沖了上去！

那人在馬上半哈着腰，對玲珑的反應像是有些驚愕，就在他還來不及收起驚愕的時候，玲珑貼着他的刀接近了他，借自身的柔軟身體纏上了他的上身，佩刀狠狠刺入他的心窩，拔出來的時候，濺了玲珑一臉的鮮血。

玲珑一腳将他踹下去，穩住了馬。

“微把巴特弄上來！快！”

微第一次遇上這種事，傻了一會才明白，慌忙扶住搖搖欲倒的巴特。

“……公主走啊……”

玲珑氣壞了，擋開飛來的一柄魚叉，跳下馬，伸手給了巴特一個耳光。

“混蛋！”玲珑眼睛一熱，“微弄他上去，巴特就交給你了！”

微是最好的醫生，還背着藥箱，把巴特交給他玲珑放心。

微不敢違背，連忙和玲珑一同把巴特弄上奪來的馬，他騎上去。

“公主……”

“閉嘴！你的公主死不了，去哈達部！”玲珑冷冷地丢了一句，刀柄一點馬屁股，馬吃痛向前跑去。

她怎麽可以走？自己的部下還在包圍中，她就這樣跑了，部下不說什麽她也不會原諒自己。

玲珑反身回來大喊道。

“兄弟姐妹們往外沖啊！”

陷入了純粹的殺戮中。

玲玥給玲珑的士兵都是精銳中的精銳，可是碰上不要命的，實力還真是半斤八兩。玲珑不知道這夥人怎麽會在這裏出現，說他們是北海一些小部落湊起的，又不太像，他們的兵器雖說五花八門不太正規，但馬上馬下取人頭可是綽綽有餘。

然而現在顯然不是想這些的時候，他們沖出去又被包圍，被包圍又沖出去，反複幾次，玲珑已經感覺不到雪了，臉上、手上，熱滾滾的鮮血一次次撲濺，使她漸漸麻木，只是單純地劈砍……

天亮了，風雪依舊，視線多少清晰一些。當他們把對方最後一個人放倒時，都無力地坐在死屍上大口地喘息。

清點下人數，對方一個沒剩，玲珑他們損失了兩百名女兵，五百名男兵，剩下的六成以上的人受了傷，玲珑身上也挂了彩，可見這夥人絕非是烏合之衆。

他們沒有做太多的停留，召回馬趕往哈達總部。

經過這件事，這些男、女兵們看玲珑的目光有些異樣。也許他們沒想到，貴為公主的玲珑明明有機會走卻留了下來同他們堅持到最後吧。無形中，玲珑公主在他們的心目中也樹立下了威信。

只用了半天的路程他們就趕到了哈達總部，如果不是下白毛雪還可能更快，這說明他們遭到劫殺的地點與哈達總部十分的近，可是卻沒有一兵一卒增援。說成是白毛雪影響出行也不太現實，換成平日，這理由還可以成立，可在北海防線丢了，玲玥大首領以號角聲傳達了玲珑公主的到來，這種情況下，在大的白毛雪也不可能不派人巡視。

大敵當前，人家快要打到鼻子底下，還顧及天氣嗎？肯定還有別的事！玲珑腦海裏翻騰着各種各樣的假設，最終頭都想大了也沒想出個結果，倒感覺自己好像走進了一張大網，網後的獵者正冷冷地望着……想到這，玲珑打了個寒戰，忍不住想，難道報應還沒結束嗎？這就是奪了人家身體的下場嗎？玲珑使勁一甩頭，把這些無聊的念頭甩去。

8遭到冷遇

哈達總部是盤踞在北海線東面的兩座山前，這裏駐防着兩萬多名士兵。

途中遇上了微，巴特的血已經止住了，除了暫時昏迷外脫離了危險。微看玲珑的目光有自責也有害怕，想必他覺得巴特的受傷是他引起的，怕玲珑怪罪他吧。

玲珑沒有怪他，當時他也是一片好意，要怪就怪自己好了。玲珑對他安撫地一笑，下了馬直接來到轅門前叫守衛通報。

不多時哈達部的首領阿古達率衆迎出。阿古達有五十多歲，胖得滾圓，滿面紅光，一點都看不出戰事吃緊的神情。

聽說他年輕時為蒼狼部落立了不少戰功，後來和平年代，他縱情于女色了。

“玲珑公主，你這是怎麽了？！”阿古達看到玲珑身上包紮的繃帶驚訝地道。

玲珑忽然感到他的目光裏絲毫沒有自己這個公主，他的部下也不加掩飾眼裏的不屑，這裏面的東西可太值的人玩味了。

“不礙事！”玲珑淡淡地道，“怎麽，阿古達首領打算讓我們一直站在白毛雪中嗎？”

阿古達趕緊陪笑，請他們進去。

坐在溫暖的氈包裏，聽完微回報巴特和傷員們都妥善地安置好了，玲珑的心才算放下，喝起阿古達為她備的奶茶。

“玲珑公主真是愛惜下屬啊！”阿古達的贊嘆帶着絲譏諷。

玲珑懶懶地對上他的目光，記得北方游牧地區人們向來說話直爽，看來這個阿古達倒是個例外。可玲珑沒功夫和他閑扯淡，開門見山地道。

“北海防線丢了你知道吧，大首領的命令你接到了吧，我來的目的你也明白吧，那麽就別廢話了，直接說這裏的戰事怎麽樣了!”

玲珑這一連串的反問肯定式讓阿古達他們一窒，阿古達旁邊一個人悶聲道。

“請問玲珑公主想聽些什麽呢？”

“你是誰？！”玲珑冷冷不客氣地道。

“我叫金布！”

“金布？沒聽過！”玲珑看都沒看他一眼，目光始終停在阿古達身上。

“你……”金布呼地站起，阿古達用眼神示意了他一下，金布嘴裏嘟囔了一句，坐下了。

阿古達笑着對玲珑道。

“玲珑公主別急，北海的那些小部落不足為懼。您放心地和您的部下養傷，等傷養好了，阿古達再向玲珑公主細細地彙報。”

“如果我現在執意要聽呢？”

阿古達看了玲珑一眼。

“這裏的戰況很複雜，一句兩句說不清楚，玲珑公主應該做好心理準備。”說完也不等玲珑反對便帶着他的人走了。那個金布在走過玲珑的身邊時鄙夷地瞪了她一眼。

玲珑一挑眉，惱火的同時不由想到，怎麽這裏的人怪怪的？還以為上戰場打仗會很痛快，可眼下看來自己面對的完全不是那麽回事。

晚上玲珑去看望巴特，他的右臂算是廢了，為此保住性命的巴特精神很不好，見玲珑來不斷地道。

“……公主，巴特是廢人了，巴特有負大首領的托付……求公主賜巴特一死！”

玲珑看着跪在自己腳下的巴特，心裏一陣酸楚，蹲下伸手搭上他的肩，認真地道。

“巴特，科爾沁的第一勇士不是靠一只胳膊換來的！如果因為失去一只胳膊你就求死，那只能說你從來都不是科爾沁的勇士！”

玲珑不會安慰人，也不想講那些無聊的大道理，她只是把心裏的話照實說出來罷了，玲珑相信巴特能明白自己的意思。

巴特一震，擡頭雙眼對上玲珑的眼睛，這可是他一直不曾留意過的玲珑公主，以前聽說過她的聰慧，排兵布陣的厲害，但那時也只是聽聽，可自從跟玲珑公主一路行來，讓他折服的同時也感到了一種溫暖。

看着近在咫尺的玲珑公主，巴特發現這是一個他見過的最美麗的女人，玲珑公主的皮膚不同于草原上的女人，白皙柔潤，眼睛也不同于草原上的女人，純淨中流露着溫柔……

當巴特意識到自己的念頭時，揮手給了自己一個耳光，這吓了玲珑一跳，抓住了他的手。

“巴特你瘋了嗎!”

巴特漲紅了臉，死盯着地面，有點狠巴巴地道。

“巴特不能再保護公主了，只會連累公主！”

玲珑拍拍他的肩，玩笑一般道。

“你不是還有一條胳膊嗎？難道不準備留給我嗎？”

巴特一愣，随即堅定地道。

“巴特明白了，巴特剩下的這支胳膊還要保護公主！”

看來他并不笨嘛。玲珑笑笑，囑咐他好好養傷，離開。

巴特這才瞪大了眼睛望着那個美麗的背影，內心再也無法平靜。

夜深了，玲珑坐在氈包裏的火爐前，聽着外面北風的呼嘯，絲毫沒有睡意。微在她的對面不時地看着她。

“你去睡吧。”

“不，公主不睡，微哪有睡的道理。”微認真地道。

玲珑懶得再跟他說了，望着爐火不再言語，思緒萬千。最讓她疑惑的是遇見齊齊格那晚，那三千多人怎麽那麽巧不早不晚地出現了，而且還是在哈達的地域。再加上阿古達的态度，丢了北海防線，作為一個有守衛北部疆域職責的首領，他光榮不哪去！怎麽會不急不火呢？看他的樣子像是故意的……故意？玲珑的心提了起來，不會是他叛變了吧？！如果是那樣的話，這裏豈不是虎口？

……可以派玲珑公主去，借機除掉……玲珑腦海裏忽然閃出這句話和玲玥的樣子。送刀、送人、送兵……也是故意的？不可能！唉，糟糕就糟糕在這具身體沒有給她留下任何有關玲珑公主和玲玥之間私下情感的記憶，這種無頭緒的猜測真是折磨人！玲珑伸手撫了下頭發，冒出個惡毒的念頭，該不會他們有什麽私情吧？擡頭見微正望着她，眼圈紅紅的。

“你怎麽了？”

“……沒有，公主……微只是，只是覺得你很辛苦，身上又有傷，該早些休息……”

玲珑心念一動，正色道。

“微，你覺得我對你好嗎？”

“……好！”微怔了下，有點激動，眼圈越發的紅了，“如果不是公主将我買下，微只是個低賤的奴隸……還有，那天晚上不是公主……微早就死了……微對不起公主……”說着險些掉下眼淚來。

不管怎麽說，也是個善騎射的男人，情感怎麽會這麽脆弱？如果玲珑告訴他，救他只是因為他叫微，和自己以前在乎的人同名，他會怎麽想呢？玲珑無奈地想，找了下有關玲珑公主和微的記憶，簡單得只有一句話：微是玲珑公主的貼身奴隸，善騎射、通醫術、水性好。再沒別的了。

“你跟了我多久了？”玲珑不動聲色地道。

“兩年八個月零三天。”

微說出這句話險些讓玲珑笑出聲來，原來男人也可以把時間記得這麽準确，忙低下頭随便地道。

“難得你還記得。今年多大了？十七還是十八？”

“公主，微今年二十歲。”

“二十？你二十歲了……”跟玲珑的靈魂比起來，他還是個孩子。

“你覺得玲珑公主和玲玥的關系，怎麽樣？”玲珑盯上他的眼睛。

微訝異地看着她。

“公主，微不太明白公主的意思……”

“你不用明白，照實說就行了。”玲珑知道自己問的有毛病，可也沒有其它更好的方式。

“……很好……”

“具體說下！你是旁觀者，有些事比我這個當事人看得清楚。”

微靜默半會低聲道。

“……微知道公主很喜歡大首領……”

什麽？！玲珑愕然，這個玲珑公主喜歡……可是，這種事怎麽會告訴一個奴隸？只聽微聲音又低了幾分。

“……公主放心……微不會忘記答應公主的事……”

“我讓你做什麽了？”玲珑語氣平靜地道，無意中看到微眼裏閃過絲失落。

“……公主說微的眼睛很像大首領，要微……一直這麽看着公主……”

暈!原來是這個樣子，怪不得他沒事有事總看着自己，誰會想到還會有這樣的內情。玲珑一時有些愣怔。

“……公主忘了嗎？微可是一直記着呢。”

“呵呵！”玲珑幹笑幾聲，從玲珑公主記憶中不難看到，她根本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

“……事太多了……對不起。”

“……公主……”微呆了呆，“公主不用道歉，能一直守在公主的身邊看着公主，這是蒼狼部落的狼神對微的恩賜，微知足了。”

是嗎？自己有那麽好嗎？或者說這個玲珑公主有那麽好嗎？玲珑看着他的眼睛。

“那你覺得玲玥喜歡我嗎？照實說。”

微失措地看着玲珑，目光裏隐隐流露着傷痛。

“……喜歡……”

玲珑怔了一下……

“……可是……在大首領的心目中，還是蒼狼部落重要些……”

那個是自然，對男人來說，地位權利永遠勝過一切，看來這個時空也不例外。

“……公主，你傷心了？”微小心翼翼地道。

“我傷什麽心呀！就算我比蒼狼部落重要又能怎樣，哪有弟弟娶姐姐的道理。”

微看了玲珑一會，說了一句。

“可王爺說，他不在乎……他要娶你……公主，你不喜歡王爺嗎？”

王爺？哪個王爺？

“他是誰呀？”

微看了玲珑一眼，等玲珑聽完他的回答才感到自己問的那句話就像個白癡。

9風雨欲來

“玲琦王爺啊……公主，你怎麽了……不舒服嗎？”

微看到玲珑臉色變了慌忙道。

“沒有！”玲珑簡短地道。此時，玲琦這兩個字放大似的出現在腦海裏。有關玲琦的記憶很少，但直覺告訴她，他很關鍵。女人的直覺向來很準，特別是玲珑的直覺，從沒有出過錯。

經過一番深思熟慮後，做出了一個大膽的決定。不管是玲玥還是玲琦，還是什麽阿古達，讓我來揭開你們的真面目吧！玲珑哼哼地冷笑幾聲。

兩天後，白毛雪止住，也給玲珑送來了機會。

蒼狼部落又丢了一個號角營，逃出來的士兵來哈達總部報信，阿古達卻推脫，白毛雪突然停止不是好兆頭，不能出兵。

微聽了跑來告訴玲珑，玲珑忙吩咐他把那幾個士兵帶來，一問才知道，對方現在已經自立名號，稱北海部落。哈達不但丢了一個號角營還丢了三個後備部，羊、馬、糧食全成了對方的戰利品。而且對方還在繼續向前推進戰線。

都這樣了，他阿古達也不出兵嗎？玲珑這次也不那麽心急了，手撫着下巴，臉上溢出微笑，真是奇怪得很啊，按對方這樣的速度，早該把哈達總部端了，可現在這裏還是一派歌舞升平的景象。

“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