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 死亡之美

第三十九章 死亡之美

剛開始面對殺人和鮮血的時候，被恐懼、害怕、痛苦、惡心折磨着，随着時間的推移會慢慢淡卻、遺忘，最終麻木。可現在這種遺忘的感覺又被勾了出來，玲珑像是又回到了剛做殺手的時候，那鮮血的畫面重重地壓着，喘不過氣！

“玲珑！”小白抱住她，“玲珑，怎麽了！”

“……玲珑……”鼠子慌亂地扯着玲珑的衣角，看得出玲珑現在非常痛苦。

龍龍發出了一聲長長嘶鳴，撒開四蹄像一個方向跑去！

“龍龍！”無力地喚了一聲軟到在地。

“玲珑！”

“我沒事……”

玲珑趕緊安慰他們，很擔心龍龍。腦海裏的畫面消失了，最後一組是那些天兵天将站的紅色高臺上閃現出三個大字：斷龍臺！

知道這是龍龍告訴她的信息，可是來的太過突然走的也太過突然，她甚至沒有多想一點就消失了。斷龍臺……龍龍……還沒容仔細想，每個細小的沙柱便跳出了怪物，青面獠牙，似人非人，似怪非怪！

它們頭上都頂着子夜拍出的血印，在原地極力地掙紮。這時後面傳來了一種撕裂空氣的聲音，尖銳刺耳，一片建築群出現在了視線中。小白首先驚呼出聲。

“是饕餮營！”

玲珑定睛看去，的确是饕餮營！只是饕餮營大部分建築已被毀掉，裏面的虛空上下索繞着一團團顏色不一的霧氣，勉強分辨出一個又一個的人形、或者一個又一個不規則的形狀，不停地瘋狂扭動尖利地嘶喊。那是什麽？鬼？幽靈？玲珑在心裏問道。

就在她驚疑中饕餮營周圍上方的虛空顯出了八尊神鼎，立于八個方位，散發出淡淡的光華。神鼎上的神獸圖紋幾欲掙脫而出。

子夜微側了下身子，手托着那帶血的手掌緩緩向其中一個神鼎推去，一道紅色的光芒從子夜的掌心中激射向那尊神鼎，神鼎淡淡的華光立時至盛。

“好強的法力！”小白驚駭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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玲珑也随着他的聲音點了下頭。

那光華至盛的神鼎将其他的神鼎也一一地激發出光華來，八尊神鼎形成了一個透明的屏障由虛空到地下罩住了饕餮營，并慢慢向下、向小收縮。而掌控它的力量都在子夜的這只手掌上。

玲珑目光移到了子夜身上。

子夜此時因為剛才的微側，正好側面對着玲珑的目光，一身紫杉微微飄動，長發也微微飛揚，容貌俊美略帶幾分妖媚，卻顯現出了一種不可侵犯的威儀。

這種威儀是建立在剛與柔、力與美之上。

她從來都沒有有過這樣的感覺，感知跳躍的很快，讓她像是看到了子夜體內蘊藏着一種強大可怕的力量正慢慢地蘇醒，這種力量足可以毀天滅地！

玲珑也不知道她怎麽知道這些，可就是知道！在這一刻那些兇物、怪物，連同那饕餮營華美的光罩、裏面恐怖的東西，還有這天還有這地，都成了子夜的陪襯物。

子夜并沒有具體的變化，只是身上的力量讓玲珑感到子夜越來既不可攀、又不可撼動。

小白緊緊地依偎在玲珑的身邊，抓住玲珑的手滿目都是敬畏，低喃地說了一句。

“他好可怕啊……”

玲珑也有同感，驀地就聽子夜仰面長喝了一聲，仿佛看到子夜體內的那股力量正呈螺旋式一圈圈向外波及，操控饕餮營光罩的那只手重重下壓——

啪！

轟！

他們所在的三尺之內沒有任何異樣，但視線裏的饕餮營迅速地變成了手掌大小。那種情景就像坐在電視機前看電影的特效鏡頭，但要比那逼真的多、比那震撼得多。而且畫面質感也十分清楚！

這一聲響過，先前那虛妄的世界消失了，沙漠依然是沙漠，只有八尊神鼎落在原處，似乎見證着剛才那不平凡的一擊。

畫面靜止了一刻，他們還沒有反應過來，每尊神鼎龜裂開，從那裂痕中溢出了縷縷的霧狀的東西，子夜手指靈巧地甩出幾個姿勢，那些煙霧狀便彙聚一起擰成一股直向那紅色的水簾滑去，在紅色的水簾上掀起了一個細小的波紋，而那縮小了的饕餮營跟在屁股後面緊随其後。

子夜手掌再一反轉，那些青面獠牙的怪物、兇物也踏上了紅色的水簾，不甘地叫着、不甘地扭動着身體，但最終還是順着紅色的水簾向天巅部落方向去了。

小白小聲驚疑地道。

“他不會也把我們送去吧！”

玲珑忽然聽到從地下傳來一片金屬摩擦的聲音，那種聲音讓人很不舒服，這讓她想起了在地下通道裏所聽的，就是這種聲音！愣了一下神，見子夜轉過頭對着他們雙手一張，一道光柱罩住了他們，然後便又保持原來的姿勢，凝神靜氣，低垂着眼簾看着沙漠。

他身後那紅色的水簾慢慢淡化、消失。只是遙遠處還在伸向天巅部落的天玄。那一刻凡是有幸目睹的這一情景的人都看到了，紅色的水簾直穿過饕餮營的關卡，勢不可擋霸絕而去！那股恐怖的力量讓任何生靈都無法靠近。

他們閃出了一個念頭，傳說中的人間之神發怒了。

子夜靜靜地看着地面，玲珑也靜靜地去看地面。

嘩！一個紅色的東西從地面上猛然伸出，那是一個去了肉去了皮的手臂骨，手指的骨節清晰可見！

什麽時候我的視力這麽好了？玲珑閃過了這麽一個怪異的念頭。

緊接着另一個手臂骨伸出，兩只手臂骨晃了幾晃，伸出了一個腦袋，又是晃了幾下，整個骷髅身體便完全露出了地面。

他身體赤紅，完全是血骷髅的模樣。

玲珑只見過藍色的骷髅頭，還從沒有見過這種全身赤紅完完整整的骷髅人。他們不像是在地底下血肉腐蝕掉而剩下的骨架，應該說極富有藝術欣賞價值，骨骼光華、骨架勻稱，閃爍着純潔的光澤，有點像血玉雕琢出來的。他們眼窩深處有一個紅點，那裏看不到眼睛的形狀，卻能感覺到紅點流轉出的靈性。

一個血骷髅出來、兩個血骷髅出來，成片的血骷髅都出來了……他們的動作并不遲鈍，可以說幹淨、利落、漂亮，披上一層人皮絕對能稱得上玉樹臨風、絕世獨立！

他們縱躍着向子夜撲來！另外幾個血骷髅則靠近了玲珑他們。這些血骷髅們極是沉着冷靜，攥緊了拳頭狠擊着他們身外的光罩。這種特殊的骨頭拳一下子一下子擊打着，每一下都發出一聲脆響，光罩在他們擊打下微微地出了道裂痕，但很快又修複上了。

他們暫時放下了心，而是同時向子夜望去。

子夜在血骷髅還沒有近身前，雙掌攤開，像變魔術一樣，掌心飛出了一道長虹，在空中劃出了一個優美的弧度，最終成為一個圓形，套上子夜的身體向外一擴！

空氣劇烈地振動，大地劇烈地顫抖，那些血骷髅們被這紅色的長虹瞬間掃倒趴在地上，化為了烏有。

說實話看到了很多以法術打鬥的場面，但這次給玲珑的印象是最具體的、最清晰的，因為她的感知和子夜爆發出的力量是同步的。

她能感覺到子夜每發出一擊他身體的那股力量的變化，甚至她還可以感覺到子夜的命息在喂着這股大力。

這種感覺讓玲珑有些悚然，命息是什麽，那是人的命以法力的方式體現行而向上的感覺。子夜用自己的命來喂他的法術，最終的結果只有加快死亡！

當血骷髅們化為烏有後那道長虹也跟着不見了，但在這剎那間周圍的空氣靜寂下來。子夜微微地擡頭看向了那八尊神鼎，神情一肅，就見八尊神鼎像是被一股大力彙聚到一起，砰的一聲瘋狂地旋轉起來，直到成成了粉末四散開，一個少年現了出來。

少年相貌十分妖美，一身紅衣，年紀和打扮很像納蘭，這也讓玲珑不由自主地多看了幾眼。

少年容貌的美有點偏向陰柔，一身的妖氣往外傾瀉着。

小白也是妖精，可小白的妖氣卻趨向于平和，只要沒有危險妖氣就不會釋放出來，普通的人類也看不出他是妖精，而這位少年卻是毫無掩飾、肆無忌憚地釋放着他的妖氣，唯恐別人不知道他是妖精似的！

“他好像不是人……”玲珑喃喃道。

小白小聲道。

“他是妖精……他的道行太深了……我竟然看不出來他是什麽妖精……”

小白有點難過，跟納蘭鬥了幾百年也沒鬥過納蘭，但并不服納蘭，也從沒怕過納蘭，可面前的這位少年讓他直冒寒氣，那深幽幽的眼眸蔑視着一切，那狂霸的妖氣像是要摧毀一切！

少年立在沙地上，光着腳，腳腕和手腕都各自系了一只鈴铛。眼睛看着子夜，右手微微張開，手腕上的鈴铛清脆一響，罩在他們身外的那個光罩立刻布滿了裂痕，這細微的聲音像是心跟着龜裂開了一樣。

玲珑等都是一驚，子夜手一揚，血印放射出一道紅芒直向光罩上射去，光罩上的裂痕不見了，鈴聲也停止了響動。

少年笑了，清潤的笑聲就如高山流瀉清泉，說不出的好聽。

“果然是不世出的人間之神！”

子夜目光寒冷如冰。

“你是什麽東西？”

少年下巴微微一揚。

“你以為呢？”

子夜回頭看了一下，藥王他們也該到了吧？略一思索，擡頭對視上少年的眼睛，少年雖然臉上挂着笑容可一雙眼睛卻像刮起了暴風雪。

玲珑看了都感到心裏一陣戰栗，這雙眼睛的殺氣比她玲珑釋放出的殺氣不知要高上多少倍！

子夜身外慢慢起了風，風越來越大，将子夜的衣袍、發絲全部吹的飛揚起來，并托着他的身體慢慢升起，直到踩着少年的位置停下，俯視着少年。

少年面上的笑容化成了冰冷，雙臂在胸前交叉地畫了一下，鈴聲響起，地上的黃沙霍然向上，就像狠狠激打河水濺出的水花一樣，顆顆的沙子在這一刻像是放大了幾倍射向子夜！

與此同時玲珑就感到身外所罩的光罩铮然破碎，凝聚出一條白色的道路伸向子夜剛才望的那個方向，只聽子夜大喊一聲。

“走！”

玲珑怔了一下。

小白夾起玲珑和鼠子。

以小白的功力，縱躍飛逝的速度絕對不會輸于龍龍，自然也比玲珑和鼠子他們跑得快，可玲珑卻在小白剛剛飛起便立刻道。

“等等！”

小白一呆，停下了，順着玲珑的目光看去，吃了一驚！

只見子夜雙手合十，眼睛目視着前方，身體像一個太陽一樣釋放着光芒。身外的風越來越大，将射來的沙粒全部壓回地面。

正是這一刻玲珑禁不住想看下去，因為被子夜釋放出來的那股大力給深深地震撼住了，似乎看到了子夜用他最後的命息來喂他的法力，而他的法力也在吞掉他最後命息的時刻爆發出了一種美。那是死亡之前的美，也是死亡之前釋放出的力量之美！

很像人類出生時的光輝，也很像人們想象中天國的聖光。

這是子夜最後一擊，也是他以死亡之美發出的最後一擊！

少年被子夜生命最後釋放出的力量壓得幾欲窒息。

周圍的一切都安靜了。

原來法力也可以以美的形式來展現，原來死亡也可以用美來诠釋，那是一種很荒誕、很怪異的感覺。玲珑似乎在這種美下有些迷失。

子夜在心裏輕輕地念着，君天你好好活着吧，我子夜給你留下的禮物到此時都已經備齊。相信你永遠都不會忘了我子夜……

驀地子夜身體的光華亮了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