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 再見玲玥

第一章 再見玲玥

通天錦在名為通天宮裏，整個大廳空空蕩蕩的，只在中央垂挂着一物。

在沒有見到通天錦前，誰都想不到通天錦是塊雜色的玉片。遠遠看上去，讓人有一種錯覺，就像一條在風中垂挂的錦緞微微搖擺。有兩指厚，上帶有褶皺，表面上覆着一層白氣，不是很清楚。

來到通天錦周圍三尺內，納蘭對通天錦散發出的靈力暗吃了一驚。這種靈力趨向于柔和，既不會進入你的身體也不會消散，而是始終如一地流轉。

白鷹王啧啧贊嘆。

“太美了！”

他所說的美是指通天錦像是直通向九重天一般，望不見盡頭的感覺。

“可以碰嗎？”白鷹王孩子一般的口氣。

蒙蒙笑了。

“随便怎樣都可以。”

白鷹王并沒細想蒙蒙說的意思，伸手去撫摸，入手并非是玉石，而是像撫摸錦緞一樣有着柔滑細膩的手感。

在他的撫摸下通天錦表面上的白氣分開些來，顯出一行字：通天徹地，等待有緣人。

“……什麽意思？”白鷹王念出聲來。

雪蓮大師見下面好像還有字，伸手輕輕一碰，下邊顯出字跡：獵人之月，情定三生石。

納蘭目光閃過絲訝異，禁不住以靈力探去，再次閃現出字跡：前世的因，今生的果，宿命輪回，緣起緣滅，皆在三生上……

這時蒙蒙道。

“一切衆生，從無始際，由有種種恩愛貪欲，故有輪回，若諸世界一切種性，卵生、胎生、濕生、化生，皆因淫欲而正性命。當知輪回，愛為根本。由有諸欲，助發愛性，且故能令生死相續。欲因愛生，命因欲有，衆生愛命，還依欲本。愛欲為因，愛命為果……一切世界，始終生滅，前後有無，聚散起止，念念相續，循環往複，種種取舍，皆是輪回。未出輪回，而辨圓覺；彼圓覺性，即同流轉；若免輪回，無有是處。譬如動目，能搖湛水，又如定眼，猶回轉火，雲駛月運，舟行岸移，亦複如是……”

納蘭看去，果然後面的字和蒙蒙念得一樣，而下面是一片空白，再接着便是一大篇字：三生石上望三生，流水年年江月橫。 曾是天家仙人客，只随江流無痕跡。 別來春月無數山，春江有水春江潸。 春江山水難慰我，春月無邊空婀娜。 我望遠山數芳菲，遠山望我似依稀。 幾番追光春愁盡，一瞬年華相思引。金烏流火只無名，魂随汗發何其輕。時來秋風勾葉落，秋風蕭殺只漠漠。莫道紅葉好相思，無數相思難載詞。思來飛雪似可待，落紅紛紛無人采。蒼山可憐白雲深，戚戚無聲恨無心。死去來生猶不易，別是春風又一夕。三生石上三生緣，底事年年不見還？只今風做三生石，生生相望不相識。

“……這後面還有……”雪蓮大師道，“……三生石三生路，三世情緣塵歸土。但相思，莫相負，再見之時盼如故……如花美眷誰人顧，浮生無你只虛度，似水流年惹人妒，人間有你勝無數…… 誰說莫把青春誤，浮生無你是虛度。誰說莫把伊人負，人間有你勝無數……這是什麽意思？”

“不知道。”蒙蒙道，“凡是來奪通天錦的人看到的都是這些。怎麽，你們也看不出嗎？”

雪蓮大師和白鷹王都是搖頭，并望向了納蘭，只見納蘭一臉所思的樣子，心裏不由生出一絲希望。

這時有人進來施禮。

“大首領！”

蒙蒙擺手叫其下去低聲對雪蓮大師道。

“我先出去一下，你們随意。”

“……好，你忙去吧。”雪蓮大師點了下頭。

蒙蒙沒有打攪白鷹王和納蘭，悄然移步出去。

來到外面雪鷹部落的特殊秘使以密音傳給蒙蒙，退到一邊等候示下。

表面上蒙蒙很平靜，慢慢地向前走着，內心卻沖滿了疑惑。

蒼狼部落大首領玲珑親自帶着禮物來給她拜壽，這讓她一時很難相信，除去以一個大首領的身份來給另一個部落大首領拜壽有失體面外，難道不知道這路上會有意外發生嗎？一定有什麽事情才令這位大首領不得不這麽做吧？到底什麽事呢？

對于蒼狼部落的這位新首領玲珑，早派人查過了，哪怕是細枝末節也沒有落下，自然，玲珑與冰翼之間蒙蒙也很清楚，可身為大首領的她覺得玲珑不可能為一個男子以身犯險，應該還有別的原因。

因為火燒山嗎？

火燒山固然重要，也并不值得她這個大首領冒這麽大的危險吧？

還有，那份特殊的大禮又會是什麽呢？

有備而來還是別有圖謀？

蒙蒙以密音傳給剛才的密使。

“帶人試探試探，查清楚那份特殊的大禮是什麽……能除當除……除不了不要暴露。”

“是。”同樣，密使以密音回答。

“……納蘭的事查得怎麽樣了？”

“由于時間太久，很多事情都無法查清。”

“……知道了，去吧。”

蒙蒙停下腳步，眺望着天際處起起伏伏的雪山，仿佛又看到了納蘭像花一樣綻放在藍天白雪之間，那一幕怕是此生此世都再難以忘懷了。

唉……納蘭，或許我們也是三生石注定下的吧？蒙蒙在心裏輕輕嘆了一聲。

通天錦前納蘭思索半晌，最終搖搖頭。

“我們不是有緣人，拿不走通天錦，還得另想辦法。”

“那誰是有緣人！”白鷹王似有不甘。

“不知道。”納蘭再次看向看向通天錦，像是想到了什麽，卻始終抓不住那個念頭。

玲珑跟阿古達約定好在大江一個港口彙合，這樣可以節省路程。

她們各自背着演出的道具和路上的幹糧清水，乘着快馬日夜兼程。

跟着玲珑來的小可感到十分的意外，不太明白玲珑為什麽要帶上他。

其實玲珑的用意也很簡單，小可是雪鷹部落的人，對那裏的情況應該很熟悉，當時候可能會派上用場。再有，他不是來卧底嗎？也許還能有意外收獲也說不定。

可惜她千算萬算還是算漏了，小可從被選上除了由一間屋子挪到另一間屋子外，根本就沒有自由。至于意外收獲，嗯，倒是有一件，可與她想的卻是大相徑庭！

玲珑沒想到的是小可不會騎馬，做卧底應該什麽都會才是啊？沒辦法只好讓他與自己同騎一騎。

小可固然猜不出玲珑的用意，但這并不妨礙流露出少年的心性，禁不住興奮激動，看什麽都覺得新鮮。然而，開始還能堅持，三天後就有點吃不消了，馬鞍咯得屁股疼的不停地淌汗，不過沒哼一聲。

玲珑看他這個樣子，暗暗埋怨，不管怎麽說也是個男孩子啊，身體也太嬌貴了吧！

她哪知道，像小可這種人的身份，就像沒入洞房的新娘子，像個寶一樣養着，有了主子就像入了洞房，幸福遭罪就看你的運氣了。身體當然是嬌貴了。何況普通人騎馬三天三夜都會受不了，別說小可這樣的身子了，終于在第四天晚上暈倒。

玲珑只得勒住馬，抱他下來。

阿美對玲珑帶的這個小家夥感到十分好奇，一路上沒少拿小可開玩笑。而玲珑全是沉默對待。

這次阿美看到小可屁股下全是血，又開玩笑道。

“玲珑你可真厲害！”

玲珑瞪了她一眼。

其他人原以為是玲珑某方面需要，後來看得出不是，就不明白為什麽要帶上小可了。

對于這一行人來說，小可的身體無疑是脆弱的。

玲珑褪下小可的衣服，看到屁股上被馬鞍咯的血肉模糊，先用清水洗了洗，敷上藥，扯下自己內衣給他墊好。這時小可也醒了，慘白的臉沒有一點血色，看到玲珑，茫然了一會，趕緊勉力将自己調整為跪姿。

“大首領……”

阿美嘻嘻笑道。

“小家夥，你大首領對你很好呢。”

玲珑拉他起來，低聲道。

“再忍一忍，還有一天的路程我們就到了。”

“我們歇一晚上吧。”鳳凰道，“再跑馬不行了。”

“看樣子也能支撐一晚。”玲珑看了看馬。阿古達那邊也該派人來接應了。

阿美又過來吹風。

“玲珑，你總該心疼心疼他吧。”

從玲珑說出那句，我對你沒興趣後小可就很惶恐，怕玲珑丢棄了他，那樣就再也沒人要了。這次好容易有個表現的機會，一定要把握住，絕不能惹玲珑生氣！鼓足勇氣道。

“我能行的！”

玲珑拍拍他的頭，把他扶上馬。

“真是個好孩子！”

小可愣了下。

整整奔跑了一夜，第二天中午與阿古達派出的人彙合，換了馬，又跑了一天到了彙合的大江港口。

小可下了馬直接趴在了地上，手裏卻仍然死死抓住那只箱子。

玲珑看到那個箱子就來氣，過去一把奪過來，揮手不知扔到何去了。

小可剛要驚呼，

“閉嘴！”

玲珑過去将他抱扶起來。

小可立刻緊緊地閉上了嘴巴，眼睛裏很不安，玲珑為什麽要将他保命的東西扔掉啊。有些發蒙。

“阿古達呢？他怎麽不出來見我？”玲珑有些不滿。

前來接她的士兵怯聲道。

“阿古達首領沒來。”

“什麽！”

玲珑剛要發作，一個聲音道。

“非得阿古達來嗎？”

玲珑愣了一下，苦笑了，是他，早該想到不是嗎？回頭見玲玥走了過來，一身簡裝，手裏拿着馬鞭。

他看了看小可。

“怎麽回事？”

“休息一下就好了。”玲珑把小可安置好，這才對玲玥道。

“怎麽你來了？”

“我來不歡迎嗎？”玲玥似笑非笑看了看玲珑帶的這些人，背着大包小包，很多，皺了下眉頭。

“我信上不是說了嗎，食物和水我準備，你們怎麽帶了這麽多東西。”

“不是水和食物。”

阿美在旁邊搭腔。

“這是我們的秘密。”

玲玥看向玲珑，那目光像是在說。

“這都是些什麽人？”

玲珑幹笑笑回頭道。

“你們也休息一下吧。”

叫過玲玥走到一邊，問路程怎麽安排。

玲玥道。

“我跟阿古達首領商量了一下，去雪鷹部落有兩條路，一個是水上，一個是陸地。阿古達首領建議走水陸。”

“為什麽？”

“陸地必須過死亡之城。那地方不太平。走水路相對安全些。”

“一直可以到雪鷹部落嗎？”

“不能。大約走十天的水陸，然後上岸經過可可裏戈壁灘才到雪鷹部落的地域，大約還要走十天的路程才能到達雪鷹宮。可可裏戈壁灘需要二十天的路程。走陸地倒是不必經過可可裏戈壁灘，路程卻多出七八天。這還算是順利的。”

“死亡之城？聽起來怪可怕的。還是聽阿古達的建議走水路吧。只是船怎麽安排？”

“準備好了，就等你一句話了。”玲玥露出狡黠的神情。

玲珑看了他一眼。

“那我們可以出發了？”

“可以。”玲玥吩咐衆人開船。

玲珑這才看到士兵們從灌木樹叢中拖出了五條大船。

他們将禮品、馬匹弄上船，起錨出發。

當天晚上在船艙內玲玥搬出酒來與玲珑對飲。

玲珑很是不解阿古達的做法，她一個大首領親自去雪鷹部落就已經有失體統了，怎麽好讓玲玥也跟着去！難道不知道這一路上不太平嗎？她有個萬一，不是還有個玲玥接替大業嗎？

“我自己要來的。”

“原因？”

玲玥笑而不答。

玲珑想起高娃說什麽玲玥在閉關修煉，問起此事玲玥只是淡淡地道。

“我出關了，自然也就不怕路上出什麽事。再說你大首領都不怕我怕什麽。阿古達給我說你親自前往雪鷹部落的時候，我還不相信……”

“你來不會是想親眼看看是不是真的吧？”玲珑玩笑道。

“……有點。”玲玥呵呵笑了。

玲珑發現玲玥比以前愛笑了。以前玲玥總愛扮酷玩深沉，現在看上去順眼多了。

玲珑抱着雙膝烤着炭火，旁邊一盞燈飄飄忽忽給她美麗的臉上投下淡淡的陰影。

“我們來重新認識一下好嗎。”玲玥忽然好整以暇地道，“我叫玲玥，生于蒼狼部落的科爾沁部落。”

玲珑看他有如此好興致，也笑道。

“我叫玲珑，生于很遠很遠的地方，遠的想回去都回不去。”玲珑知道玲玥在問她真實的身份，“我出身一個特殊的地方，沒有家人，也不知怎麽就來到了這裏。”

“看來我們很有緣分。來，為我們的緣分幹一杯，從今日起我們重新開始！”玲玥說得似有深意。

玲珑裝作歪解的樣子。

“好，重新開始！”

兩人拿起酒壇幹了，淺淺地聊了一會各自回船艙休息。

回來見小可在自己的船艙裏站着，看到玲珑趕緊跪下。

“大首領……”

玲珑想起第一次見到小可的樣子，好像不這樣，自從那天晚上趕他出去就像是變了另一個人，戰戰兢兢，時刻惶恐。

“睡覺去吧！”轉身毫無形象地歪在了床上

小可愣了下，看着玲珑垂下的一條腿，大膽地做出了一個決定，跪爬過去手輕輕揉捏着玲珑的腿。

當他的手放上玲珑的腿時感到了玲珑的腿微顫了下，又是一僵，但很快随意了。擡頭小心地看着玲珑，玲珑也正看着他，黑漆漆的眼眸沒有任何表情。

“屁股不疼了？”

“……不，不疼了……”小可似有期待，臉上現出淡淡的紅暈。

“上來！”玲珑淡淡地道，并坐了起來，拍拍身前的地方，“趴在這裏。”

小可不敢耽擱上來乖乖地趴下。

玲珑褪下小可的衣服，看了看他屁股上的傷勢，還好，沒惡化。

“去吧，睡覺的時候趴着，過幾天就好了。記得上藥。”

小可像是沒聽清似得，趴在那沒動。

“我讓你睡覺去！“玲珑加重了語氣，”

小可激靈一下，跪在床上。

“大首領……小可這點傷沒事的……”

“你沒聽見我什麽？”

小可咬着唇，落淚了。

“大首領，小可會盡心盡力伺候你的，求大首領給小可個機會，我真的什麽都會……求你不要不要我……求你了……”小可有點豁出去的架勢，迅速脫掉衣服，剛要找那個箱子，才想起來被玲珑扔掉了，遲疑着要不要撲上玲珑的身上。

“我如果不要你，你會死？”玲珑冷冷看着他。

小可愣了下，搖搖頭。

“不會……可……”

“比死更可怕。”玲珑淡淡道。

“…….”

“你的家人會做奴隸？還是你的小情人會被人占有？”一般都是這樣，除了求財就是因為親人被人要挾，才不得已坐上卧底。反正玲珑不認為是報效祖國、誓死盡忠。這些高尚的詞離她這種人太遠了，想都不會想到，自然也不可能聯系到小可身上。

“……不是的…..”小可不太明白玲珑說的什麽意思，“我沒有家人，我六歲就跟着師父了……小情人是什麽？小可不知道…….”

“哦。”玲珑發出了個沒意義的字，注視着小可。

那就是死士了，這倒和她這個殺手有點相似，無家無業，無牽無挂，為了任務視死如歸！比她強，她是個失敗的殺手。她想活着，還動了情，這哪像個殺手！所以失敗！

“那你為什麽來到我的身邊？是我長的像花還是我這裏有你要的花啊？”

小可聽得一愣一愣，完全不知道怎麽回答。

看樣子不像裝，玲珑挑了下眉。

“你一直跟着你師父住？”那就換一種問法。

“是！”總算聽明白一句，小可忙點頭。

“都教了些什麽，說來聽聽。”

“……是。”小可一五一十講起來了。

聽完玲珑問了一句。

“就這些，沒了？”

“……沒了……就這些……大首領……”

怎麽和想的完全不一樣呢？玲珑有點糊塗，難道我看錯這個小可了？

“等屁股好了給我侍寝來。”玲珑放軟了聲音道。不行，還得再觀察觀察。

小可眼裏瞬間爆發出驚喜。

“謝大首領！”

“睡去吧。”

“是！”小可像是很滿意，開心地去了。

玲珑卻再無睡意，雪鷹部落到底是個什麽樣的部落啊？

在水上走了八天，遇上了幾次蠻族人。玲珑很詫異蠻族人怎麽會在這裏。

玲玥道。

“這定是饕餮部落花月布下的。”

玲珑明白了，蠻族人控制水陸，至少在雪鷹部落進軍十萬大山這條通道上掌控了。只是花月跟她的饕餮部落就那麽消失了，究竟去了哪裏呢。

玲玥對此也百思不解。

蠻族人沒有與他們打招呼，而是遠遠地避開了。

這日順利到達目的地，棄船上岸。這裏還不是可可裏戈壁灘。

他們騎馬走了一天的路程，在第二日日落前來到了一個散落的村落。

村子門口豎着一塊幌子，上面寫着可可裏客店。

玲玥說，在這裏休息一晚，明天由馬換成駱駝才正式進入戈壁灘。

玲珑很奇怪，怎麽感覺好像早有安排，先是大江的船，然後是這裏…...走進店玲珑看得出肥胖的老板對玲玥默契隐諱地交換了下眼神。一般人看不出來，但玲珑還是發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