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古籍上的蠅頭小字漸漸模糊，葉星的視線扭曲，下一刻，便陷入黑暗。

……

秦軒生病了。

宮裏的禦醫進進出出，幾乎踏破王府的門檻。

葉星握着秦軒的手，枕在他的胸膛上，靜靜地聽着他微弱的心跳聲。唯有這樣，才能确定，他還活着。

秦軒時而昏迷，時而清醒。

清醒時，便撫着葉星的背脊，聽後者說妖族的故事。

葉星是活了五百年的老貓了，見聞博廣。

葉星輕聲道：“其實九尾很愛商纣王，你信嗎？”

秦軒道：“我信。”

“商朝氣數盡了，九尾逆天改命，最後死于萬箭穿心。他原本可以成仙的。”

秦軒道：“他真傻。”

葉星笑了。

“嗯。”

他擡起頭親了親秦軒的下巴，“你會沒事的。”

秦軒抱緊身上之人，沉聲道：“別做傻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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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星輕輕地唱歌，柔光籠罩秦軒，後者在祥和安寧的歌聲中漸漸誰去。

葉星在秦軒額頭上印下一吻。

十道天劫，在他陪着秦軒的這五年來，已經歷了九道。

只剩最後一道威力最強的九天玄雷，倘若扛不過去，便是魂飛魄散。

秦軒命格獨特，是以能護住葉星，在此節骨眼上，後者萬萬不能離開秦軒半步。但是不行的，再晚一些，秦軒的壽命便盡了。

秦軒生病是因為太子的母妃懇求國師對他下咒。

秦皇雖暫時無意另立諸君，秦後卻不放心。

秦軒一天天長大，鋒芒也愈加顯露。

小巧的白貓在屋檐上跳躍，身姿矯健，光影似電。

因秦後所托，國師寝宮在太子寝宮旁邊。而秦後日夜焚香禱祝，為太子祈福。

花開生兩面，人有佛魔間。

箭一般的身影竄進寝殿。

鶴發童顏的國師盤膝打坐。

他睜開雙眼，鷹隼一般銳利的眼掃向葉星。

“貓妖？”

盈盈白芒一閃即逝。

白貓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澄澈無暇的少年。

葉星昂首，一字一句喝道：“大爺是貓仙人！”

國師冷笑，“哼，你快修成正果了，功虧一篑，值得嗎？”

葉星手中幻化出一柄融着泠泠星光的寒劍。

他不能殺人。

修仙道的妖不能殺人。

一旦沾上人血，便是萬劫不複。

可國師不死，秦軒便不能活。

葉星淡淡道：“沒有他，我也渡不過天劫。只是把這條命還給他罷了。”

刀劍相交之聲密如驟雨。

天邊烏雲層層疊将而來，霎時間電光連閃。

咔啦啦——

一道道天雷直降而下。

葉星握緊手中寒劍，轟隆雷聲令人毛骨悚然。

他的法力漸漸流逝。

國師哈哈大笑，“天助我也！今日收了你這快成仙的貓妖，煉化你的元魂為我所用！”

當啷——

寒劍落地。

“哇——”

一大灘鮮血嘔在地上。

國師獰笑着一步步走向葉星。

忽然——

笑意僵在臉上。

國師的身子緩緩倒下了。

露出了他身後，舉着瓷瓶的俊俏少年。

“哎呦，我這心裏噗通噗通的跳個不停，總覺得要出什麽事，幸好從密道裏過來看了一眼。你若是出事了，軒哥兒指不定怎麽削我呢。”

秦白笑吟吟道。

葉星拾起地上寒劍，掙紮着爬向國師。

秦白道：“你若是殺了人，還能活嗎？”

秦白是真龍天子，未來的九五之尊，他能聽懂葉星的話，也早看透葉星的真身。他知曉，若是修仙之妖殺人，便會被禁咒反噬。

葉星道：“秦軒不能死。”

秦軒若是死了，大同的氣數也盡了。

為了天下蒼生，秦軒不能死。

秦白看了他半晌，從袖中摸出一柄寒芒森森的匕首，反手一擲。

噗嗤——

魚一般貫穿了國師的心髒。

葉星不解，問：“世人都傳秦軒會奪位，你不怕嗎？”

秦白滿不在意：“軒哥兒和我一起長大，我若是不信他，真是良心被狗吃了。”

他看着葉星，誠懇道：“我希望你能不再追究我母妃之事。”

葉星望着窗外的天雷，“我是有心無力。”

一道天雷從窗外疾馳而來。

葉星閉上眼睛，卻未感受到靈魂被撕裂的痛楚。

滴答，滴答、

血的聲音。

葉星睜開眼睛，不敢置信。

秦軒緩緩倒了下來。

他連忙伸手接住他，臉色煞白，嗓音顫抖，“秦軒……”

“秦軒……”

“秦軒！”

“秦軒！”

少年凄厲的喊聲回蕩在整座寝宮。

秦白道：“十道天雷已過，你可以成仙了。”

淚如雨下。

“我不要做仙人了，秦軒，我要你回來！”

少年緊緊抱着他，失聲痛哭。

不知過了多久。

“不做仙人了？”

“不做了，嗚嗚。”

……

秦白忍俊不禁，擡手以袖掩嘴，“咳咳咳……”

……

葉星愣怔半晌，低頭去看懷中人。

俊美的七王爺笑得邪氣十足。

葉星忍無可忍，拔高音量怒道：“你居然又騙貓！”

秦軒咳嗽兩聲，“地府不收我…”

葉星又氣又委屈，緊緊抱着他，恨恨道：“你這個大騙子！”

即使渡劫又如何，成仙不得有半點執念，他心中早有牽挂，早已無法成仙。

唯有無情無欲才能成仙。

國師駕鶴歸去，太子奏天祈福。

秦軒的病也好了大半。

而葉星改了秦軒的命，也損失了百年道行。

他們是妖，修仙之路原就比人坎坷。

在他們妖族中以‘得天獨厚’來形容凡人。

倘若凡人修真，做三件好事，便能抵消一件罪孽。這就是為何壞人不能得到他應有的懲罰。

倘若他做的好事所帶來的福祉超過他做的壞事帶來的後果。

天道便能放過他。

而葉星對此向來嗤之以鼻。

長老曾說葉星是妖族中最接近妖仙之妖。

午後。

秦軒溫柔地撫着腿上的白貓，“做不成神仙，不後悔嗎。”

葉星沒好氣地“喵”了一聲。

【要你管】

“葉星。”

【幹嘛】

“我想親你。”

【哦，忍着】

修長的手指滑過他背上的皮毛。

俊美的惡魔輕飄飄道：“你猜……”

“我會不會喪心病狂到奸、貓?”

……

盈盈白芒掠過。

秀氣少年氣鼓鼓地瞪視他，“你這個禽獸！”

秦軒扣着他的腦袋，溫柔地吻着他。

====

“同學，同學。”

肩上傳來一陣晃蕩。

葉星揉了揉眼睛，看到一張俊雅的笑臉。

“同學，你是不是熬夜打游戲了？”

葉星認得此人是圖書管理員，他擦了擦嘴巴，不好意思道：“對不起啊，我有些累。”

他的腿上放着攤開的《大同奇聞錄》

葉星阖上古籍，站了起來，把古籍放回原位。

夢中人是他，亦或他是夢中人？

突然而然地，他想見慕軒。

很想很想。

下午是就業講座，校方邀請社會各大精英企業家對學生介紹就業前景以及公司缺乏的人才類型。聽完講座後，能在大門口得到一張就業小票，與學分挂鈎。

今日正巧輪到建築系與傳媒系聽講座，各班班長看着點名冊一個個勾過去。

“星星，這兒呢！”

葉星走進大堂，便見東方白遙遙對他揮手。

待他走得近了，東方白欲言又止。

葉星白他一眼，“你幹嘛，便秘啊。”

東方白道：“你怎麽…一臉春心蕩漾？”

唐戰看着大屏幕上的簡介，忽然叫道：“卧槽，這次來的人居然…居然是他！”

原本熙熙攘攘的大堂頓時鴉雀無聲。

葉星坐了下來，往門口望去。

一人戴着金絲眼鏡，穿着黑襯衫，款款而來。

君子如風，傲骨嶙峋，冷若冰雪，潔若白霜。

俊美超群。

“慕軒…”

他情不自禁地喃喃。

東方白正仰頭喝一口水，這一看差點嗆死，“咳咳咳…咳咳咳…”

唐戰急忙拍了拍他的後背，“太子爺，悠着點啊。”

東方白嘴巴張得能吞下一個雞蛋，“慕軒怎麽會來大學做講座？”

唐戰道：“是啊，他不是最厭煩這些事嗎？我記得八擡大轎都不能請動他吧。”

葉星道：“你們和他很熟嗎？”

唐戰點了點頭，“小時候一個大院裏的，只後來他出國了，我們這些人裏，白哥和他關系最好。”

東方白啧了一聲，“奇了怪了，今天的太陽是從西邊出來的？”

葉星問：“慕軒小時候是什麽樣？”

唐戰道：“和現在差不多，冷冰冰的。”

東方白道：“你有所不知，每次闖禍吧，背鍋的總是我們幾個，可是幕後主謀都是慕軒，這個人啊，大大滴壞。”

葉星輕輕地笑了。

慕軒并不是孤身而來，他只負責坐在那，全程都由公司的人事主管講解。

約莫一小時後，便到了學生提問環節。

按理說，這些基本問題由人事主管回答便行，偏生有不按常理出牌的人。

“慕軒先生，請問貴公司現在急缺什麽樣的人才？”

葉星尋聲看去，提問的是傳媒系才子兼校草，陳悅。

慕軒冷冷地道：“精通八國語言。”

“噗——”

一個沒忍住，葉星笑了。

原本大堂內便靜得一根針掉地上便聽得見，他這一笑，笑來了四面八方的視線。

機智如星，早就彎腰躲在了椅背後，只剩下摸不着頭腦的唐戰與東方白。

衆人如刀如刺的責備眼光打在兩人身上，東方白磨了磨牙，陰測測道：“星啊，你可以的昂。”

“噓——”

葉星低頭悶笑。

作者有話要說：

你們以為這是簡單的攻寵受嗎？不，這是一個互寵的故事，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