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秦軒再次醒來之時，懷中空空如也。

他倏地坐起，急急匆匆下床，連鞋襪也來不及穿，打開房門沖了出去。

家仆見他披頭散發，神情駭人，皆戰戰兢兢地問：“王爺，發生何事了？”

秦軒厲聲問道：“人呢？”

“什麽人？”

“葉星呢？”

家仆道：“不曾見他出府。”

秦軒的心一點點沉了下去。

葉星不見了。

于此同時，白清也不見了。

秦軒殺氣騰騰地沖進唐心府邸，森然喝道：“容玉！”

唐心、江祈呵欠連天走了出來，見他這幅模樣，異口同聲道：“王爺，發生什麽事了？”

秦軒問：“容玉呢！”

“幹嘛啦？大半夜不睡覺修仙啊！”

容玉挂着兩個濃重的黑眼圈踱了出來。

秦軒冷冷一笑，劍指他的咽喉，“葉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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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玉神色不改，“我又不是他爹，怎麽知道他在哪？你們吵架了？”

秦軒的眼神如兩道冷電射向他，後者不痛不癢，任他打量。過了好半晌，秦軒放下劍，挫敗道：“葉星不見了。”

容玉心下一跳，快步走進秦軒，嗅了嗅他身上的味道，臉色一變，斥道：“你碰他了？”

秦軒淡淡地應了一聲。

容玉冷笑，“他已經堕了媚道，你們兩個中總要死一個，他不想你死，當然是躲起來自己等死了。”

秦軒震驚道：“他為何會死？”

容玉道：“堕入媚道，每日都要吸取凡人精氣，一旦中止，便會經脈盡斷。他若是留在你身邊，你活不過三個月。”

秦軒道：“我死之後，他可以去找別人。”

容玉打了他重重一巴掌。

他氣得渾身發抖，指着秦軒的鼻子，大聲罵道：“他是那樣的人嗎？沒有遇到你之前，他是整個族裏最出色的修行者！他若是為了活下去而在不同的人膝下承歡，還不如自裁一了百了！”

秦軒低聲道：“請你告訴我，他在哪裏。”

他知道容玉不是人，也知容玉一定能找到葉星。

容玉冷眼看他。

秦軒緩緩跪了下來。

這冷傲無雙的青年只跪過他父母。他向來不信天，不信地，不信命，卻在遇到葉星之後，每一天每一刻每一分都在感謝上蒼。

“請你告訴我。”

他哽咽道。

容玉的聲音似乎蒼老幾十歲，問：“你找到他又要作何？你若是執意與他在一起，命不久矣。”

秦軒道：“我這條命原本便是他給的。”

容玉道：“我的确能算到他在何處，可你若是在這個節骨眼上去尋他，大同王朝便保不住了。”

是天下，還是愛人？

容玉問：“秦軒，人妖相戀，原本便有違天道，不容于世。熒惑下凡，大同王朝危在旦夕，你若執意想和他在一起，便是千古罪人。”

秦軒道：“他想成仙度化世人，我便為他守住一個太平盛世。他現在已經無法成仙，我就算守住這天下又如何？”

容玉帶着秦軒回了妖族。

一踏進那世外桃源，臉頰蠟黃的青年便成了一位仙風道骨的修士。

他的容貌看不出美或醜，只覺得聖潔。

兩人來到封妖塔，泛着幽幽藍光的淨化臺上躺着一只傷痕累累的白貓。

容玉神情悲憫，“他拔了自己的妖脈。”

“他為了不堕入媚道，廢去百年道行，拔除妖脈，此生亦無法再修成正果。”

秦軒問：“他會死嗎？”

容玉道：“他現在只是有靈識的普通白貓，與凡間之貓壽命無異。”

秦軒問：“我能留在這陪着他嗎。”

秦軒留在了妖族。

每日裏陪着白貓曬太陽、曬月亮。

白貓翹着腦袋坐在屋頂上虔誠地望着那輪皎月，亦如他們初見。

葉星道：“我做不成厲害的貓仙人了。”

秦軒道：“你在我心裏永遠是厲害的貓仙人。”

外面的世界早已天翻地覆。

陳月是烏國太子，與白清、江祈聯手逼宮。

蓮可兒擋在秦白身前，被萬箭穿心而死，秦白亦自刎而去。

熒惑便是江祈。

原來危機早就潛伏在他們身側。

秦軒提着水壺為容玉長老的仙草澆水，對此毫無興趣。從秦白将白清送到他面前那一刻起，他們此生的君臣、兄弟情誼便盡了。

時光飛逝，彈指間十年匆匆而過。

白貓依然是模樣俊俏的白貓，青年依舊是容貌俊美的青年。

葉星道：“長老說，我這輩子斬妖除魔在閻羅的功德簿上記了好多功勞，再次投胎時，或許能成為一個凡人。”

秦軒道：“好，你走的慢些，等着我，我會去找你。”

他溫柔地愛撫着白貓，後者靜靜地閉上雙眼。

在這個陽光和煦的午後，青年抱着白貓，永遠地睡着了。

夢醒了。

天蒙蒙亮，稀疏的光線透過窗簾縫隙灑将進來。

感受到懷中之人動了一動，慕軒立刻醒了過來，胡亂地親了親葉星的額頭，“還早，再睡會。”

葉星輕輕地道：“秦軒。”

過了好半晌，慕軒道：“嗯。”

“我在。”

葉星道：“你怎麽現在才來找我，我在黃泉路上等了你好久。”

慕軒道：“孟婆騙我，他們說你已經去投胎了，我便馬上跳了輪回臺。”

葉星道：“他們說我上輩子好事做的不少，可以投個仙胎，繼續修仙，我拒絕了，他們便一直和我磨嘴皮子。”

葉星在忘川等了秦軒千年，秦軒亦被他們欺騙，輪回轉世千年，在人世找了葉星千年。

葉星道：“我知你不會騙我，所以趁他們不注意，自己偷偷跳了輪回臺。”

經過輪回臺時，前塵往事盡消，因此葉星忘記了秦軒。

“你怎麽還會記得我。”

慕軒道：“我怎麽會忘記。”

葉星這個名字，這秀氣的少年已經牢牢镌刻在他的骨子裏，烙印在他的三魂七魄上。

葉星道：“蓮可兒為了秦白拔了妖脈，命不久矣。白清告訴秦白，他有方法能讓蓮可兒活下去。秦白知你不會中白清的美人計，是以才放心将白清送給你。”

“我知。”

葉星道：“他們已經死了，恩怨已清。”

“嗯。”

“秦白是秦白，東方白是東方白，你別恨東方白。”

“好。”

慕軒圈緊少年，将灼熱虔誠的吻印在他雪白的後頸。

感謝上蒼，讓我遇到你。

作者有話要說：

…大家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