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氣泡

辛子茗的語氣相當的理所當然，忽視了白黎額頭上因為來回跑而冒出來的汗珠，朝他伸手，示意對方把冰咖啡送到她的手裏。

她的手臂蒼白纖瘦，看上去和皮包骨沒什麽差距，或者說是整個人都很瘦，給人的感覺就格外淩厲。

白黎搖頭，果斷拒絕道：“不好意思，這個不能給你。”

辛子茗垂下頭，墨鏡滑到鼻尖，擡眼看向他胸前挂的工作牌，呵笑一聲：“你是新來的工作人員吧。難怪這麽不懂規矩。你們公司請我來拍廣告，就得順着我的意思，好好照顧我。一杯咖啡又不是不能再買。”

她再度抖了抖手：“快給我。”

白黎緩緩蹙起眉頭，再度搖了搖頭，還是比較客氣地說：“辛小姐你沒有助理嗎？讓他給你買吧。”

不知道他這句話裏是那一個字刺到了辛子茗，她臉色驟然一變，比裸露的手臂還要蒼白，抿着嘴沒說話。

“如果你真的想要，可以把你的助理叫過來，我告訴他奶茶店的位置。”

如此禮貌地協商，照理來說都應該會退一步下臺階，然而辛子茗卻不是。

她握着小風扇的手在清晰可見的顫抖，一股稍微有些刺鼻的信息素從她體內冒出來，将周圍都染成灰紫色。

信息素失控了。

白黎還是第一次見到真的會有人信息素失控，這一般都是發生在生了病的人身上，常人擁有穩定的身體機能，是不會讓自己的信息素如此肆意地散開。

他鼻子微微一皺，聞到了……類似葡萄放久了腐爛的味道。

“你還好吧？”白黎上前一步靠近了些，仔細觀察了一下，說，“要不要我去找你助理，讓他帶你去醫院？”

話音剛落，辛子茗的脾氣瞬間失控，扯着嗓子大聲道：“閉嘴！”

她聲音太大，音調又尖銳，把片場其他人的注意力都吸引過來。

司雯正在和沈和碩聊戲，聽到這一聲叫喊轉過頭去，目光遠遠地落在辛子茗對面白黎的身影上。

“明明閉上嘴就好了，明明聽我的話就好了，可為什麽偏偏要忤逆我呢？”辛子茗喃喃自語着，目光處于潰散的邊緣，說的話太輕，沒人聽得見。

“那就怪不了我了，怪不得我……”

灰紫色的信息素像是蔓延開來的泥水，四處亂竄，惹得別人都要用自己的信息素來對抗，不免難受地皺起眉頭來，卻又沒一個人敢對辛子茗說重話。

白黎在衆多人之中，是更難受的那一位。

若是按照信息素對峙的客觀濃度來說，白黎完全是處于可以輕松壓制她的。

可由于半個月前信息素和司雯相融過，身體還沒有完全緩沖好，所以一接觸到其他異性的信息素就頭昏胸悶，好似喉嚨裏堵了一堆海草，發癢又窒息。

他忍不住往後退了好幾步，一手按着喉嚨大口大口的咳嗽起來。

太難受。

白黎強忍着惡心，想要挪動腳步離遠些，然而雙腳灌了鉛一樣，難以擡起。

就在他緩緩捂着嘴，難受地想要蹲下的時候，手臂被另一只扶住。

下一瞬一股濃烈的冷香包裹住他，隔絕了危險的灰紫色，營造一個舒适圈。

熟悉而又幹淨地味道瞬間撫平他的痛苦，此刻的司雯反複就像是一個熱源體，源源不斷地給予白黎溫度。

他的咳嗽緩緩止住，因為生理的激烈反應而紅了眼眶，眨了眨眼，下意識地往司雯懷裏靠，低下頭将腦袋抵在她的肩膀上。

司雯恍惚地想起，他們信息素相融的時候，白黎也是這樣因為承受不住而這樣做過。

只不過這次他的表情是由不适轉為舒适。

仔細研究過信息素相融之後對人體會産生哪些影響的司雯，知道現在她的信息素對白黎來說是種安全感。

深紅色的信息素一縷一縷地在空氣中浮動，歡快地貼白黎因低頭而露出一截後頸上，不斷游走，往衣領裏鑽。

司雯将信息素分為另一部分，跑去壓制已經信息素失控的辛子茗。

灰紫色很快就被司雯全部推回到辛子茗體內，順帶束縛住她。

司雯微微眯起眼看向辛子茗，從她紊亂的信息素、十分奇怪的表情以及不斷自言自語之中，隐隐察覺到有些不對勁。

還未待細想，一個中年男子端着水杯急忙跑過來。

是辛子茗的經紀人。

經紀人被司雯的信息素震懾住，慌亂地擡眼看向她。

司雯颔首，深紅色緩緩收回。

辛子茗劇烈起伏的胸腔緩緩平靜下來，唇色逐漸變深，緊緊地握着手裏嗚嗚轉動的小風扇。

經紀人立即抱起辛子茗，将她帶回保姆車上，車門一關，世界頓時熱鬧起來。

周圍的人都在議論辛子茗，順帶對司雯的态度恭敬了不少。畢竟信息素強者，即便職位不高，也是個很厲害的人了。

司雯靜靜地站着，等白黎恢複平靜，随後冷着臉拉着白黎回到位置上，打電話和穆久開始協商與辛子茗合約的事情。

白黎坐在司雯身後，慢慢調節呼吸。

等心率平複之後，把手裏的檸檬氣泡水放在一旁，又從西裝褲口袋裏摸出一個發繩，緊張地垂着頭看着上面的小玫瑰。

這邊司雯冷靜地和穆久說了辛子茗演技不行這件事，應該趁早換人。

穆久思考了一下，決定讓司雯重新選人，但他還是猶豫了一下：“合同已經簽訂好了，要是貿然解約，公司要賠償一筆不小的數目啊。”

“沒關系，娛樂圈的手段我也會一些。”司雯說，“我會讓她主動毀約的。”

“……你悠着點。”

“放心。”

電話挂斷，司雯心裏煩悶，擡手攏了下頭發，她回頭看向白黎，有些擔憂地問：“現在感覺怎麽樣？”

白黎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寬慰道：“已經不難受了。”

但泛紅的眼角卻還沒有消下去，看上去有點像是一邊哭一邊笑，怪可憐的。

眉頭迅速地皺了一下，司雯輕聲嗯了下，回過頭開始處理事情。

白黎盯着她柔順的長發，小心翼翼地伸出指尖勾起一縷，放在掌心。

微風拂過，那微卷的頭發撓着他的手心，一直癢到心口。

過了一會，他深吸一口氣，胸膛鼓鼓的，像是憋足了勇氣，

俯下身，撐在司雯椅子後面，探頭看向她，試探地問：“要不要我幫你……編個辮子？”

司雯微微一愣，遲疑地重複道：“你會編辮子？”

“會！”白黎飛速地點頭，起身蹲在司雯身側，“小時候我常常給媽媽編，編的很好的。她教我三股辮，四股辮，魚尾辮……我現在還記得。”

司雯：“……”

她居然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麽。

真的會有母親教兒子這些事情嗎？

“你都流汗了，一定很熱吧。就讓我試試，好不好？”白黎眨着眼睛，就趴在她的椅子扶手上，自下而上的看着她，語調拖長，整個人看上去軟乎乎的。

他在撒嬌。

司雯清醒地認識到這一點後，居然發現自己拒絕地話就在嘴邊，卻又說不出口。

她只好委婉地說：“我沒有發繩。”

對了，他再怎麽撒嬌，再怎麽會編頭發，沒有發繩啥也不是。

司雯內心裏滿意地給自己的點了點頭。

怎料她看見白黎露出一個得逞的笑容，攤開手掌心，上面有一個灰色的小發繩。

“我有！”

司雯：“……”

為什麽這個你都有？！

“我會輕輕地，不會弄痛你的。”他加把勁，認真地保證。

司雯扶了扶額，将胸前的頭發撩到背後。

默許了。

白黎笑彎了眼，起身走到司雯身後。

他擡手輕輕地攏過司雯柔順的長發，修長的手指穿過頭發，給她慢慢地梳理整齊。然後分出四縷，指尖靈活地穿梭着，一個形狀姣好的四股辮正在慢慢成形。

幾乎是沒有人觸碰過司雯的頭發，她覺得這個感覺十分奇妙，頭皮酥酥麻麻的，卻并不癢，十分舒服。

她緩緩放松，靠在椅子上，突然面前出現一杯冰咖啡，紙杯子外面附着着一些小水珠，時不時散發着涼意，凝成一滴滾落下來。

司雯自然而然地接過，小口小口地喝了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  不會編辮子的我，流下了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