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甜蜜上映
“看看這個标題——《傑克·卡丹斯:除了‘漢克斯’,差強人意!》,哦,他還真敢說。”
“爛番茄上不超過40%的新鮮度,上映一個月的票房或許不如別人一部電影的首日?”
“說什麽呢?”
文森特結束了一天的訓練,發現他的好室友和經紀人先生居然和諧地站在一起——看一份娛樂板報。
菲利普茲原本不關心這個,至少在文森特和他相處的一個學期裏,他鮮少關心娛樂圈的八卦,現在居然能夠和弗蘭克·道爾森先生“對答如流”。準确說,他們倆現在統一戰線怼上了這部和《甜蜜十六歲》上映僅僅相隔一個月的青春片。
“嘿,我聽說你當時差點就去演了《橘子郡男孩》?”弗蘭克依舊在翻動着手裏的娛樂報紙,頭也不擡,随口問道。
“沒有‘差點’,但是我必須得為它的導演說句話,至少卡丹斯先生把我推薦給了洛奇。”文森特擦了一把額頭上的汗,金色的發絲尾端有些汗濕。
菲利普茲給他遞上水,“所以?你的電影不到一個月就要上映了,為什麽你這麽平靜?看看,人家還是影帝的兒子,一千八百萬的成本下去,按照現在這個趨勢下去,或許能夠撈回成本的十之一二?”
弗蘭克給了紅棕色頭發男孩一個贊許的眼神,這讓菲利普茲眼睛越發亮了起來,“不過,我相信你,至少能夠讨回兩倍成本!”
“借你吉言了!”文森特坐在椅子上,懶洋洋地靠在椅背上,兩條長腿自然地交疊着,但是他沒有休息多久,就被道具組叫了過去。
休息區留下弗蘭克和菲利普茲,弗蘭克神色淡然地看着行程表,他正在準備再次聯系老皮特,文森特近期因為頻繁鍛煉馬術,身上的肌肉有所增加,但是整體體重卻因為學業和訓練同時進行有所下降。弗蘭克需要讓他的小藝人保持一個最好的狀态,來參與人生中第一個首映式。
“你不需要回去上課?”弗蘭克并不覺得一個一邊忙着創業,一邊還要顧及雙學位的學生有這麽多的功夫來遠郊一個馬場閑逛。至少他以前在英國上大學的時候,除了長假,周末都擠滿了學習計劃。不是每個人都像他帶的文森特一樣,天生具有某種學習技能。
菲利普茲搖頭,“我特意空出時間來看文森特,怎麽,道爾森先生不歡迎我嗎?”
弗蘭克這才想起,從頭到尾,文森特的這位室友都沒有正正經經地叫過自己的名字,如今一句“道爾森先生”卻将兩人的關系瞬間扯遠。
“那麽,請你向文森特轉達一下我的問候。”菲利普茲站起來,居高臨下地注視着男人,他察覺得到現在并不是一個合适的時候。
等到文森特回來的時候,弗蘭克依舊是那副表情,他再次提起了“氣場不同”的話題。
“雖然我知道不大願意聽,但是我并不想我的藝人在星途甚至還沒有明朗起來的時候,就爆出什麽大新聞。”
文森特聽着這一句眉頭沒問的話,瞬間會意,“我覺得你該去交個女朋友了,弗蘭克。要不我去交個女朋友,行嗎?”
“都不行。”經紀人先生将男孩身上的護具取下來,放到一邊的椅子上,看了一眼對方微微汗濕卻更加散發着青春氣息的臉蛋,堅定地說道:“我不會選擇在現在交女友,而你,也不行。男孩,你已經分身乏術,我不認為你每天跑馬上課還有多餘的精力花在女人們身上。”
“好吧,你就當我什麽都沒說。”
當首映、學年論文、期末設計全都擠到一塊的時候,文森特用肉眼可見的速度瘦了下來。青春期的男孩女孩兒們多少有些嬰兒肥,而文森特卻瘦地讓人羨慕:臉型小,沒有歐美人慣有的有些窄的長臉,一個巴掌就蓋得住整張臉。五官随着年齡增長不僅沒殘,反而蛻變地更加迷人。
當他穿着被老皮特吹毛求疵改了三次的衣服踏上紅地毯邊緣的時候,現場的閃光燈在一瞬間找到同一個方向——
“金發藍眼——肯·洛奇什麽時候有這種品味了?”
“或許他應該自打嘴巴,他的片子從來都是選用其貌不揚的演員做主角。”
“沖着他這張可以靠荷爾蒙征服英倫的俊俏臉蛋,我願意在他身上花完所有的膠卷。”
兩側的記者和攝影師們低聲交談着,注視着一個看上去過于年輕的男人用不緊不慢的速度走完紅毯,他站在了洛奇導演的身邊。那位向來嚴謹肅穆的導演先生伸出雙臂将年輕的男人抱住,并且輕輕拍了拍他的後背。
“你狀态不錯。”洛奇的手掌按在文森特的肩上,“之前的歐洲電影獎之所以沒有讓你過來,是因為現在這個平臺更加适合你的第一次。”
是了,在去年就剪好的片子洛奇拿去參展。歐洲電影獎是一個成立年限不到15年的電影節,雖然不如戛納電影節、柏林電影節和威尼斯電影節一樣名聲大噪,但是卻有歐洲奧斯卡之稱。歐洲電影獎的評選相比起其他三個電影節,更加具有專業深度和藝術權威。
而《甜蜜十六歲》還未上映,就獲得了歐洲電影獎最佳導演、最佳劇本以及最佳男演員三項提名。就如同歐洲電影獎本身的低調一樣,洛奇在電影正式上映前也保持着低調,他不是頭一次獲得獎項提名,心态早就平靜如水。
而首次出演電影的文森特卻是在十七歲的年紀就獲得了他人生中第一個影帝提名,電影史上并非沒有更年輕的最佳男主角提名,但是在洛奇看來,文森特是他一手“調教”出來的,想要一步步挖掘潛質的潛力股,不能因為年輕時的虛名搖擺不定,甚至是走上萎靡敗落的道路。
雖然最後三個獎項的提名皆是落空,洛奇在遺憾的同時也松了一口氣。
不消半個月緊接而來的就是戛納電影節,導演先生又要開始擔心了。
首映正式開始的時候,現場嘈雜的聲音在影片最開始出現的星空中消失不見——有些暗但是卻在一點一點發着光的天空,一個男孩的聲音傳來“還有誰想看嗎?”
一群更小的孩子争先恐後地答道:“我——”
鏡頭晃動了兩下,光亮照在男孩的側臉,高高舉起一只手,指向他的同伴“25便士一次,交給pinball!”
兩個男孩分工有序,三兩下安排好了小孩子們看星星的順序,對視一笑。
“看到大的那個了嗎?那是木星。”
昏暗的畫面跳轉的很快,煙霧缭繞的酒館裏,兩個男孩拎着布包四處兜售他們的“産品。”
“嘿女士,要一包香煙嗎?它能預防心髒病?”
“兄弟,這能讓你勃起超過60分鐘。”
有人對此不屑一顧,目不斜視地與人繼續交談,有人掏出皺巴巴的票子買一盒廉價香煙,或者所謂的“好藥”。
底層社會,不同的人有着不同的生活方式,這兩個半大的男孩用着看似微不足道的法子,快速賺着鈔票。酒館老板卻不得不将這兩個混子趕出去,男孩們豎着中指和店主對罵着離開酒館。
緊接着,這兩個小壞蛋不僅讓貨車倒車成功壓倒了警察的執勤摩托,還乘亂順走了警察的頭盔,在街道上上演了一出追趕大戲。
如果日子就這麽一直過下去,又何來“甜蜜”一說?
很快,電影就迎來了第一個“高潮”。萊姆的母親試圖為了她那個幹着“交易”的男友頂罪入獄服刑,而一心想要将破碎家庭黏合起來的萊姆無法說服這個在愛情中迷失自我的女人。而他和好友pinball的生錢路也受到了最大的打擊——他們終于踢到鐵板。
比起pinball的驚慌失措,萊姆大口大口地喘氣,卻依舊冷靜——就像是早就料到他們會有這樣的一天,在別的孩子都還圍着父母撒嬌享樂的時候,卻要考慮開始亡命天涯。
在場的觀衆多是專業影評或專業媒體人,哪怕看過這麽多場電影首映,仍然會被洛奇的電影所折服:他的鏡頭仿佛已經融入其中,讓人不得不跟随者電影之中的角色而動。
就像現在,當萊姆用那雙像是盛滿海水一樣的藍眼睛祈求地望着他母親的時候,或許所有人心裏都在想:誰能夠拒絕這樣的眼神?
一個毫無表演經驗的少年向所有觀影人交出一份這樣讓人驚嘆的答卷,該贊嘆洛奇調教有方,還是該誇獎這位金發藍眼的主演天賦使然?
劇情繼續發展,終于“陷落泥潭”的兩個男孩觸碰着原本遠離他們的東西,并且以此來兌換金錢。而萊恩報複母親男友斯坦的計劃也在一步步實行中,他已經無法回頭。
“你要來點兒嗎?”正在将“貨”一點點小心翼翼卷入紙片中的pinball問道。
萊姆抿緊嘴唇,目光虛浮地看了一眼自己手上的打火機,他撥弄着滑輪,打火機發出一道微弱的火光。
“不,”鏡頭貼近他的面部,男孩剪着貼近頭皮的寸頭,燦金色的頭發仿佛像細碎的金子一樣覆蓋在他的頭上。
“不能浪費,這批賣掉,我們很快就能夠買下那個房子。”
萊姆垂下眼睫,深吸一口氣重複道,“很快……”
屏幕之下觀衆們的心情遠遠沒有主人公心中的那麽期待——毒品交易,何況只是十五歲的孩子,一旦上手,他們怎麽能夠輕易擺脫?
不得不讓人嘆服的是随着劇情的深入,洛奇的深意鑲嵌在萊姆的意志中被表現出來:幸福的人或許總有相似之處,但是不幸的人卻各有他們的不幸的根源。
萊姆的不幸來源于他不完整的家庭,來源于他對母親病态的迷戀和對母愛的依賴。
不管是為了兜售廉價香煙在大人之中輾轉的萊姆,還是不得已深陷“其中”成為了那個不能輕易在白日露面的毒販子,又或是在母親再三從他們完整的“家”中逃跑時,想要将母親追回來的渴望被愛的少年。
萊姆和pinball一直沒有忘記自己的夢想:他們倆幻想着,在海邊買一個房子,能夠讓兩家人一起住進去,每天吹吹海風,釣釣魚……
但是事情遠遠沒有想象中的那麽順利。
觀衆和影評人們一次次心懷希望,他們緊緊地跟随者萊姆的腳步,卻像萊姆一樣一次次收獲絕望——他和pinball相中的、甚至已經付好了首付的那座小房子被母親的男友斯坦燒毀,在絕望之中掙紮的萊姆決定為老大“做事”,來贖回自己的母親和夢想。
看着萊姆更深地邁向“黑暗”,卻義無反顧、冷靜而壓抑的樣子,誰還記得這只是一個不滿十六周歲的男孩?
好萊塢日記(13)
我坐在座位上,屏幕上放映着電影。
我身旁坐着的導演先生專注地注視着屏幕,他的目光包容而深邃。
我想他應該是滿意的,弗蘭克讓我放寬心——因為這部電影并不在美國上映。
所以這和讓我放心的聯系在哪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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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