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又長高了

戴維林奇看了一眼臺下兩個老頭子，揚了揚眉毛露出一個神秘莫測的笑容，對着主鏡頭舉了舉手中的信封，在聚光燈下打開了信封拿出裏面的卡片。

他張開嘴，不知道是舒了一口氣還是嘆了一口氣，這位在電影界縱橫多年的藝術家一手抓住頒獎臺上的麥克風杆，鄭重而堅定地說道：“評委會大獎的最終獲獎電影是——《鋼琴師》！”

在戴維林奇說出獲獎者的一瞬間，現場的掌聲也跟着響起，大家都條件反射成習慣了。等到羅曼波蘭斯基帶着他的《鋼琴師》上臺領獎的時候，洛奇在跟着觀衆一起鼓掌，這位導演先生的眼底似乎又有了些期待。

羅曼波蘭斯基似乎已經看淡了，他經歷過競争更加激烈的奧斯卡舞臺，有了奧斯卡最佳導演在手，可以說是畢生最高的成就了。現在不管是什麽獎項對他而言，都只是起到一個錦上添花的作用。

這位有着非凡才華的大導演握着手裏的評委會大獎獎杯，在發言結束之後并沒有急着下臺，深邃而飽含包容的雙眼此刻真誠地望着星光熠熠的評選席，那裏坐着許許多多的演員導演、制作人和編劇們。

最後，這位導演将目光轉向自己既是對手又是老友的肯洛奇，做了一個“好運”的口型，不意外地得到了對方的會心一笑。

等到最後一項大獎、也就是戛納每年的最大看點金棕榈獎即将頒布的時候，現場氣氛的緊張程度也達到了今晚的最高峰——大屏幕播放了加長到兩分鐘的入選作品剪影。

去年金棕榈獎的獲得者南尼莫萊蒂，苦拼23載才一舉獲得金棕榈的意大利導演擔任本屆金棕榈獎的頒獎人，他在觀衆們的掌聲中走上臺來，手裏帶着一個密封的信封。

“去年，我憑借着《兒子的房間》有幸獲得了金棕榈獎。今年，這個偉大的獎項将要頒布給另一部優秀至極的作品——”

臺下除了亮成一片的閃光燈幾乎沒有別的人說話發出聲音，整個頒獎典禮此刻之後音響效果制造的鼓點，仿佛一陣一陣地快速敲擊着每個人的心髒。

“那麽，第55屆戛納國際電影節、金棕榈獎的獲獎作品是——《甜蜜十六歲》！”

洛奇張着嘴站起來，他的耳朵裏嗡鳴一片，已經聽不清周遭的聲音了，編劇保羅和制片人已經将他圍住緊緊抱着，三個加起來快一百九十歲的人老淚縱橫。

導演先生紅着眼眶掙開老友們的懷抱，又将他年輕俊美的主演攬進懷裏，一遍一遍地拍着對方的後背。在全場起立祝賀的時候，典禮大廳有數不清的金色飄帶從空中落下。文森特擡起頭，自然而然地伸手接住了落在他上空的那一條飄帶。

攝像機還在盡職盡責地工作着，他們不僅要去“關注”失意者的情緒，更重要的是讓得獎的團體能夠和所有人分享他們的喜悅和激動之情。

等到情緒稍微穩定下來已經是兩分鐘之後了，席上的觀衆們和其他的劇組沒有一絲不耐，他們包容地笑着，同時也為那種喜極而泣的氣氛感染着。

領獎臺上的南尼莫萊蒂同樣含着笑看着《甜蜜十六歲》劇組，去年的他可沒有洛奇這麽鎮定，那哭的叫一個涕泗橫流啊。

洛奇穩健地走上領獎臺，他鄭重地接過南尼莫萊蒂手中的獎杯，高高舉起手揚在半空中！這是他今晚第二次上領獎臺，《甜蜜十六歲》無疑已經成為了今晚的最大贏家。

毫無疑問，這是一個巨大分量的獎，但是洛奇沒有再多說什麽，因為他的欣喜之情已經溢于言表。

“還是那句話，我的信念存在于我的電影之中，我會一直拍下去，直到拍不動了為止！”

“感謝為這部電影奉獻了力量的所有人，感謝偉大的菲利普艾蘭傑！”

洛奇帶着獎杯潇灑下臺，接下來還有兩個特別獎項的頒布，但是最大的重頭戲已經過去了，媒體的關注點已經放在了“羅曼贏了奧斯卡，卻輸給了洛奇”上，再一次牽扯出洛奇和奧斯卡不得不說的“恩怨”。

同時，本屆法國戛納國際電影節的得獎消息也第一時間被美國知曉。在奧斯卡拿下了最佳導演獎的羅曼，在戛納金棕榈獎上的競争竟然輸了——

這在普通人看來并沒有什麽不對勁的地方：奧斯卡擁有的是比戛納更多的名氣，但是并不意味奧斯卡就高于其他的電影節獎項。

但是有心搞個大新聞的就不會這麽想了，羅曼和洛奇是老對手了，兩個同年同歲的、偏偏還走同一個影片風格的導演終于在今年争了個痛快。要不是洛奇不上奧斯卡，或許這個競争面會更大。

戛納電影節的競賽單元結束後，《甜蜜十六歲》劇組還留在戛納參加剩下的幾個單元，而有行程在身的文森特趕着最快的一班飛機飛回了洛杉矶。

當然，這也瞞不過常年駐紮在洛杉矶國際機場的狗仔們。他們裝備齊全，行動敏捷，比機場的信息系統更加清楚什麽時候哪一班航班飛往哪裏，從某個城市将要一架航班降落在lax。最重要的是，他們看上去一天二十四小時都不需要休息，哪怕淩晨好幾點也依舊為了第二天的報紙頭條奮鬥着。

當弗蘭克和文森特以及他們一行加起來有十個人的團隊，在深夜到洛杉矶國際機場的時候，迎接他們的是長槍短炮，和足夠媲美機場大廳燈光效果的閃光燈。

“請接受一下采訪！”

“請問文森特你遺憾落敗戛納影帝有什麽感想？”

“文森特你這次回來是要進組拍攝《奔騰年代》嗎！”

弗蘭克和文森特都是大長腿，兩人邁着大步出了機場大廳，随後拔腿狂奔上了來接機的車，将衆人丢在身後。

果然，第二天的各類報紙全是文森特穿着低調深夜回國，以及架着兩條大長腿和他的經紀人拔足狂奔的背影照。

各種新聞都扣緊文森特狂奔的背影，明明是在躲記者和狗仔，看上去依舊帥氣完美得像是在拍攝什麽雜志。而他腳上那雙鞋子，和身上那件短袖的連帽衛衣也難以幸免，被各類時尚雜志拉出來評分。

“文森特很清楚自己的優勢，那就是顏好、身材正、年輕任性——想怎麽穿就怎麽穿，因為不管怎麽穿都好看。但是小編我奉勸各位不要輕易嘗試這種戴上帽子就會顯得後背空曠單薄的短袖衛衣，它輕薄地能夠清楚地勾勒出你的背部曲線。這種簡單的設計看似随意，對身材的要求卻格外苛刻。”

“文森特的衛衣帽子裏還戴有一個帽子，哪怕是劇烈的奔跑也沒有讓它掉下來，他似乎很喜歡帽子。而他的鞋子來自經典運動品牌nk，手頭寬松的朋友們可以入手這款新鞋了。”

當天nk各區分店光是文森特腳上那款鞋子就刷爆了倉庫的存貨，而一個名不見經傳的衛衣牌子也開始接着這股火進入時尚雜志的視野。

加裏羅斯第二天見到他的主演的時候，狠狠地擰着眉毛：“你又長高了！”

文森特苦笑着點點頭，“我也控制不住，每天我都很餓……不吃東西我就沒力氣的，動不了。”

這樣放軟語氣、可憐兮兮的樣子看得周圍的一群工作人員心都軟了。

而不假辭色的加裏羅斯則是不得不吩咐道具師，重新收集主演的身體數據，調整他的馬具以及一些必要護具。

導演先生也覺得沒辦法，十八九歲的男孩兒根本扛不住餓，何況《奔騰年代》有大量的騎馬戲以及其他類型的動作戲。他只能想辦法加快速度拍攝完文森特的部分，希望這個男孩不要在拍攝期間長得太快。

“如果你不是比我小了十五歲，那麽我一定會忍受不住給你一個吻。”劇組的化妝師凱特莉娜看着眼前的男孩，這是文森特第一次出場時需要的裝扮，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年，甚至比他現在還要小一些。

專業化妝師可以根據電影劇本設定的需要，将演員們通過他們一手堪稱變魔術的化妝技術變成導演們想要的模樣。

比如現在，文森特的輪廓被刻意柔化，經過細微修剪的頭發乖順而自然地下垂，這讓他看上去格外的水嫩，穿着半舊不新的舊世紀款式的衣服——正好是主角瑞德一家沒有撐過金融危機，淪落到無家可歸的時期。

那雙藍色的眸子外仿佛籠罩着一層薄薄的霧氣，讓一雙眼睛看上去更加水潤無辜，純淨地如同一汪泉水。

當這一雙飽含興奮的眸子看向父親的時候，瑞德的父親并沒有瑞德想象中的那麽興奮，反而帶着一絲沉重。

飾演瑞德父親的邁克爾歐尼奧也是好萊塢電影中的常客了，他手掌微微顫抖着托着那兩枚硬幣，一只手拍向兒子的肩膀，問道：“這是你從哪兒賺來的？”

男孩有些羞赧地抿唇一笑，指了指不遠處。

這一幕一遍就過，加裏羅斯肯定了今天第一幕的開門紅，在洛杉矶遠郊的馬場，他們需要完成大部分的賽馬戲份。

而緊接着就是劇中唯二兩幕瑞德少年時期的片段，加裏羅斯選擇在第一天的将它們結束，算是一個順利的開頭。

第一天的戲份簡單而輕松，導演也愉快放行——所有人都需要養好精神來應對明天可能要反複拍攝的騎馬戲。而文森特也被道具組留下來，因為他要重新試過根據他最新身高數據調整過後的護具，直到精益求精的道具組點頭放過之後，文森特才能離開。

當弗蘭克打電話告訴他的藝人，他被堵在路上沒辦法立刻趕來接他的時候，文森特選擇先找個地方填飽肚子，順便問候了一下經紀人先生，今天上車之前是否喝多了咖啡。

“你先找個安全的地方等着我，我大概還需要二十分鐘。”被堵地說不出話的經紀人先生只能轉移話題。

而文森特則迅速看了一眼周圍，找到了一個合适的、能夠讓他安安靜靜待着的地方。

身後不遠處至少有三個來自不同方向的狗仔，文森特壓低自己的帽子，自然地推開店門，裏面彌漫着各種口味甜甜圈的香味，舒服地讓人簡直想要沉醉在裏面。

看見美食就走不動路的文森特一口氣點了六種口味的甜甜圈，他一個人就占據了一張雙人桌，手掌大小的甜甜圈整齊地擺在桌面上。

正在文森特考慮要從哪一個口味開吃的時候，他清晰地聽到了一聲嗤笑。

男孩皺着眉毛擡起頭，對角那張緊靠牆壁的桌子赫然坐着一個男人，他同樣帶着一頂帽子，桌面上什麽也沒有，他僅僅是坐在那兒。

現在是晚上八點，店裏空曠得很，只有一個收銀員在前臺忙活。所以，文森特很确定剛才那聲嗤笑是由那個男人發出來的。

但是他現在并不覺得自己在吃飽之前有力氣去怼一個毫不相幹的人，哪怕剛才那個人的眼神的确在不太“友好”地打量自己。

好萊塢日記（17）

有一位“大人物”恐怕正在觊觎我盤子裏的甜甜圈。

我記得我回國那天還看到有小報說某位金球獎影帝提名先生又胖了。

他蓋着一個鴨舌帽，以我的角度只能看到他的下巴，嗯，有些圓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