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挑刺先生

開機的第一天順利地仿佛天賜——演員們入戲很快，馬丁斯科塞斯和比利雷修改過劇本後，整部電影的節奏加快，大家都處于一種幹勁十足的狀态，除了需要多機位補拍個人特寫的鏡頭，ng次數都很少。

馬丁斯科塞斯毫不掩飾他對文森特的“偏愛”，雖然要求嚴格，但是語氣一直都還算溫和。在旁人看來，這已經是馬丁的額外優待了。

電影的前期着重塑造了一個從職場菜鳥到在任何場合都如魚得水、人緣廣形象佳的雜志社記者，直到邁克爾被解雇，和斯蒂芬同期進入雜志社的查克卻被格外提拔成主編。這對努力到每天幾乎只睡兩個多小時的斯蒂芬而言，無疑是個打擊——

他不動聲色地挑起了同事們和這位新上司之間的矛盾，就像一個深刻懷念前任上司，并且鼓動了同事們為前任上司邁克爾抱不平，以及對新上司查克的無聲抵抗。

外表無害天真憨厚的斯蒂芬，算計着人心、步步為營。在一篇又一篇引起轟動達到新聞稿後，終于來到一個小巅峰，俨然一副即将事業有成的狀态。

如果沒有那一篇“完美無瑕”的《黑客帝國》，他或許能夠成為《新共和》年青一代中的領頭羊，不僅如此，更多有名氣、發行量大的雜志會發出越來越多的專欄和約稿邀請。

但是一旦說一個謊，就要用無數的謊言去圓這一個謊。從斯蒂芬第一次杜撰新聞稿件開始，就注定他要為自己一系列的謊言付出代價。

文森特對斯蒂芬格拉斯的人物解讀決定了他在這部電影之中的表演方式，馬丁斯科塞斯在經過一天的拍攝後，果斷地将人留下來，決定為這個或許會造成大熱的形象再添一把火。

“馬丁？”離開鏡頭後，文森特還穿着戲服，弗蘭克迅速地把大衣給文森特披上，雖然已經到了早春，但是天氣還是略有些差。

“喵~”某個小家夥正試圖從大衣口袋裏的小兜探出腦袋，弗蘭克若無其事地站在一旁，伸出手握拳抵在唇邊“咳咳”了兩聲。“你兒子急着找你，一直在撓他的兜兜。”

馬丁站在不遠處看着這兩人有些怪異的表情，揚了揚眉問道：“怎麽了，快來啊文森特，我有幾個地方想跟你說一下。”

“喵~”菲尼擠了一會兒，終于成功地将自己的頭從小兜裏彈出來，他眨了眨水霧朦胧的藍眼睛，歪着頭将脖子擱在口袋邊緣，“喵？”

爸爸，為什麽不把窩抱出來玩？

文森特無奈将小貓崽子一只手抱出來，兩只手團着菲尼走到馬丁面前。

“這個地方你注意一下，斯蒂芬每一次說‘沒有什麽事情’的時候，看上去都是同一句話同樣的表情，但是你的眼神需要注意一下。”

“喵~”菲尼舔了一下文森特的手掌，将自己的腦袋從爸爸的手指縫隙裏擠出來，擡起頭懵懂地看了一眼馬丁斯科塞斯。

“他叫菲尼。”

見馬丁的目光落在小貓崽子身上，文森特将菲尼抱起來，握着他的兩只小爪子，虎口卡在他腋下，将整只貓崽子帶起來。

馬丁的臉上露出一個非常淺的笑容，他伸出手在小家夥的腦袋上輕輕碰了一下，菲尼整只貓挂在半空中，他來不及“呼嚕”出聲，就已經被導演先生摸了一把，就像觸電一樣抖了抖自己毛茸茸的耳朵。

“他很可愛。”馬丁點點頭，帶“編外人員”進劇組這事情就算揭過了，接下來的時間，兩人就開始正兒八經地讨論正事。直到馬丁的助理走進棚內，過來告訴自己的老板有客人過來探班。

“是誰？”

“萊昂納多迪卡普裏奧先生。”

說話間，這位好萊塢炙手可熱的大明星就已經走了過來，他掀開攝影內棚的擋風簾子，注意到棚內還有一個人的時候，瞳孔有一瞬間的收縮。

“馬丁，好久不見。”萊昂納多笑着和馬丁打了聲招呼，又側過身，微微勾起唇角看向文森特，伸出自己的右手：“久仰。”

文森特站起身，将菲尼一把揣進自己口袋裏的小兜裏，同樣伸出手握住了他面前男人的那只大掌，兩只膚色略有差異的手緊緊握在一起，感受着一個不屬于自己手心的溫度。

“不敢當。”

文森特握住對方手的下一秒就準備撒手，但是面前的萊昂納多卻緊緊握住，又等了幾秒鐘才松開。

“看來馬丁很滿意我們的年輕小夥子？”

馬丁略微嫌棄地看了一眼自己曾經合作過的夥伴，開口道：“我不覺得鼎鼎大名的萊昂納多有閑工夫來我的劇組閑逛。”

“瞧你說的，馬丁，當你需要我的時候，我就在那兒。”萊昂納多開着玩笑說道，他看了一眼簾子，工作人員已經将它們完好地關上。

馬丁點點頭，看了一眼兩人，“well，如果是我想的那樣的話，那我得告訴你，這個改編劇本我很早就有想法，但是我必須得說，它将會是個大制作，我會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嚴格地要求它。我知道你的想法，當然，那也是我的野心。”

說着，馬丁斯科塞斯看了一眼偷偷将一只手揣進口袋裏撸貓的文森特：“我提前跟你預約好了明年的時間。”

文森特揚了揚眉毛，倒是一旁的萊昂納多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面前的年輕人——同樣的金發藍眼，只是對方更加年輕英俊，同他的外貌一樣矚目的還有無法忽視的表演天賦。

“或許我們能單獨聊一聊？”

馬丁突然像是意識到了什麽，重重地咳嗽一聲，“讓我一個人在這裏專心看看鏡頭，你們年輕人出去轉轉吧。”

文森特抱着菲尼掀開簾子率先走了出去，弗蘭克朝他使了一個眼色，得到一個“ok”的回答後，放心地去給菲尼沖奶粉了。

萊昂納多跟在年輕男孩的身後，看着對方穿着大衣挺直而格外隽秀的背影，低頭看了一眼自己鼓出水平線外的肚子，突然就不是那麽想說話了。

文森特在一衆工作人員的注視下帶着人來到一間辦公室——這是攝影棚搭建的《新共和》辦公室的其中一間。看上去就像是真的雜志社辦公場所一樣，到處都是墨香味。辦公室都是用的透明玻璃窗，外面看裏面的情況看得一清二楚。

“請随意。”咖啡機就白擺在一旁，文森特順手拿了個兩個杯子，倒了兩杯咖啡，放在桌上。然後将在兜裏鬧騰着要造反的菲尼掏出來放在桌上。

“喵~”

萊昂納多微微睜大雙眼，看着眼前這只軟乎乎的白團子，差點忘記自己要說什麽。

“這雖然不是我們第一次見面，卻是第一次正式見面。”文森特率先開口，“久仰大名，客套話我就不說了。”

他至今還記得自己去年剛從戛納回來，忙忙碌碌進入《奔騰年代》劇組的當天晚上，在溫蒂甜甜圈店遇到這位迪卡普裏奧先生的情形。而現在這位迪卡普裏奧先生趕到洛杉矶來，明顯是有別的意義——就沖着馬丁從試鏡之後對自己幾次“暗示”來看，文森特覺得這位大咖演員和他的導演先生恐怕互相會錯了意。

萊昂納多揚了揚眉毛點點頭，他現在的狀态說起來不算太好，自從兩千年初始收獲了一個金酸梅獎過後，他就一直在苦苦轉型。2002年與馬丁斯科塞斯和合作讓萊昂納多找到了一個可行的方向。

那部凝聚了所有人的心血之作，甚至是馬丁個人的導演水平巅峰的大師之作，原本應該2001年上映，卻因為檔期問題推遲一年——這無疑打亂了所有人的計劃。雖然在2002年成功上映，也拿下了不少大分量的提名，但是最終獲得的只有一些無關痛癢的技術獎項。

而現在，他好不容易又抓住另一個機會，依然是和馬丁的合作——怎麽也要争取到手上來。

萊昂納多不會錯過任何而一個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