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如何讓女人和男人行房事卻不懷上身孕?這辦法,可多了去了。”

三人在天還亮時便出了門, 卻是尋尋覓覓複尋尋。

直到天都黑了, 她們才在費了好一番功夫後找見能答上話來的。

別人上妓館, 可能要找年紀小的, 要找有風情的,或者是有眼色會侍奉人的。

可童纓一開口,便讓齊安給她們點個“見多識廣”的, “學問淵博”的。

如此話語,齊安還沒給譯出來呢, 臉就已經紅了。

這不是, 花了重金, 把人家妓館的鸨母給點上了。

鸨母:“但是吧, 我可得先問一聲, 你們家主人得寵嗎?”

這鸨母, 似乎誤會到很奇怪的地方去了。

童纓和沉琴對視一眼,謹慎地說道:“告訴她,很受寵。”

鸨母聽完齊安的傳譯, 笑到:“那可就容易了啊。給那不識相的姬妾連灌三個月的避子湯。保管她這輩子都生不出孩子來。”

鸨母又見三人臉上都是一言難盡的模樣,便再度誤會了意思。

“要是嫌日日都準備這些湯藥太過麻煩,你們也可讓那小娘子在行房之後先喝上一碗避子湯。然後每逢她來月事的時候,就讓她穿着薄底鞋, 站在你家主人屋外的雪地裏侍奉着。

“多來那麽幾次, 估計也就不行了。要休養挺久方能有受孕的可能。但這個法子可就容易失手了啊。容易出纰漏。”

沉琴與童纓不想喝酒, 因而鸨母便讓自己院裏的姑娘給她們送上了酸奶。

在那位姑娘給三人奉上酸奶的時候, 鸨母正好又往下說了幾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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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或者吧,就讓那姬妾在行房的一個月後多操勞操勞,甚至你們找人打她兩頓。這時候如果懷了,那也懷得還不穩,一下就沒了,動靜也不會很大。”

齊安還在面色凝重地譯這句話呢。

那過來送酸奶的姑娘竟是直接情難自已,哭出了聲,掩着面就逃出屋去了。

鸨母:“幾位貴客別理她。她就是年輕時被人花言巧語哄了幾句,就跟着人進府了。在府裏被妻主好一通磋磨。到後來,還不是又回我這兒來了。”

童纓嘆息一聲,對還愣着的齊安說道:“告訴她,就說這方法不是我家主人用在別的姬妾身上的,是主人自己用的。”

“哎,你們早說呢。”鸨母一聲嘻笑:“看我,還吓壞了小姑娘。”

“若是你們自家主人要如此,那就得做得精細些了。得好好算算日子。若是她那情郎也願應她,便別把男子的精元弄在她的身子裏。”

說着,鸨母便仔細地教起了面前這幾個人該如何算那行房的日子。

想要有子嗣,應當在哪些日子行房。

想要不那麽容易受孕,又該是選在哪些時候。

除此之外,她還答了兩人男子如何才是行,如何才是不行的疑惑。

真可算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這位鸨母既已做了那麽多年的生意,自是識趣得很,且尤其懂得不該問的就不問這個道理。

在三人的面前,哪怕連一點點的好奇心都尋不見。

這三人之間的問答如此深入,偏生還帶着一股子做學問的認真嚴謹,邊說還要邊比劃。

“小的是這樣小的嗎?”

“不不,這樣已經不算是小的了。我年輕的時候,還見過只和我拇指一般大小的呢。我還像姐妹們教的那樣誇他大,反被賞了幾巴掌。”

倒是讓屋裏唯一的一個男子,坐立不安了。

齊安強行面色如常,如常不起來。

如此一來,他便只好想辦法,避開公主身邊那兩名侍女的視線。

他避了半天,卻發現人家根本就沒在看着他。

齊安于是也只得做起沒得感情的譯語人。

童纓與沉琴二人原本就有許多問題想要問人,被這鸨母一啓發,便想到了更多問題。

這麽一來一回,竟是在這間屋子裏坐了将近一個時辰的時間。

待到她們走時,自是給了那鸨母不少賞錢,讓給她們答疑解惑了許久的年長女子喜笑顏開。

她甚至還在親自把人送到門口時一時失言,說出了句:“貴人下回再來啊!”

雪地原是不滑的。

但怕就怕走的人多了,把雪踩成了冰。

齊安就是踩在這樣的地上,聽到鸨母的那句“下回再來”,直接腳下一滑,險些沒摔成個屁股着地。

幸好,幸好童纓與沉琴這兩位姑娘并不是真的當他不存在的。

在齊安這麽失足一滑的時候,兩位侍女幾乎是同時出手,拉住了他。

齊安:“多謝多謝,多謝二位。”

沉琴:“那老鸨剛剛說了句什麽啊?你一聽就成這樣了。”

齊安:“她說……讓我們下回再來。”

童纓:“……”

沉琴:“……”

童纓:“這倒也……不必如此。”

三人騎上馬去,一路慢行回去。

大家都安安靜靜的,誰也沒有說話。

童纓與沉琴是不願在外人面前就先前得到的消息讨論一二。

齊安則是不敢說話,卻還欲言又止。

但他卻是真的抓心撓肺着,想向二位姑娘讨教一番,是否有着許多女子的後宅就真是這麽可怕的。

方才的那些手段讓他聽在耳朵裏,實在是光聽都覺得疼。

可他身為男子,卻還不知道應該是哪兒疼。

在走了好一段路之後,齊安才鼓起勇氣,想問上一句。

童纓卻是冷冷地向他瞥了一眼。

童纓:“一會兒回去之後,你可得記得,今日你沒和我們一起去過那些地方,也沒聽到我們說的那些話。”

沉琴:“對,不然我們也讓你在冬日裏穿着薄底鞋,在屋外的雪地裏侍奉着,凍到你生不出孩子。”

沉琴說完這句話,便自己都懵了。

這、這都什麽跟什麽啊!

齊安小臉都白了,仿佛是被唬住了,也沒意識到這句話到底哪裏不對。

他艱難地咽了口口水,緩緩點頭。

三人便如此經過了城西的汝成街,被那陣突然響起的敲鑼打鼓聲給驚了一下。

“來來來,瞧一瞧看一看啦!”

“步六孤将軍的姬妾們開的妓館今日開張啦!”

“來瞧一瞧啊!瞧一瞧步六孤将軍鐘情的舞姬跳舞啊!”

“想對步六孤将軍的小妾親一親摟一摟抱一抱嗎?擱過去裏要丢命的事啊,今天只要給錢就能行啦。”

“這位大哥,這位小兄弟,想來步六孤将軍養外室的宅子裏坐一坐嗎?想的話,往前走三步,踏進這道門檻就是了。多簡單!”

城西汝成街……

那不就是,步六孤弗用來養外室的……五處宅子裏的一處所在之地嗎?

這件事,別人不知,趙靈微身邊的這兩位侍女可是知道的。

公主殿下當日還擔心這些步六孤弗的妻眷們過來找她鬧事,特意把那幾百號人放進了兩處較大的宅子裏,還命她們自尋生計。

沒曾想,步六孤弗死了才不過……兩天?

他的這群姬妾們,不為他守喪也就罷了,不給他過頭七也就罷了,可她們居然……居然……?

居然這已然用他的宅子和名頭開起了妓院!

看看那在門口迎客的部曲和奴婢吧,他們這臉上的笑容,哪怕是故意裝出來的,看着也過于真摯了一些吧?

沉琴看得簡直目瞪口呆。

沉琴:“這就叫……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

齊安這會兒已經明白這群都是什麽人了。

他在國子監的時候,好歹也是律學的,與國子學、太學和四門學的不同,學習了大商的律典。

因而他不禁正色道:“妻和妾,應當是不同的。”

這回,沒人再開口威脅說要讓他穿着薄底鞋在雪地裏侍奉着了。

沉琴與童纓雖為在使團中地位不低的,公主的親信,但她們再怎麽說,也是奴婢。

聽到此言,竟是說不出的認同。

童纓甚至還說道:“這應當叫……你若無情,我便既無情,又無義。”

可不是麽,這步六孤弗,在府中養了那麽多姬妾,府外還有外室。

都如此了,還來肖想她們家公主,最後落了個身首異處的下場。

這樣的人,他對于自己的姬妾又如何能稱得上有情呢?

待到他人一死,自然是妻子回娘家,姬妾自求生路了。

朔方郡前守将的姬妾們出來開妓館。

如此消息自然是一說出口便吸引了許多人的注意。

三人不過在遠處待了那麽點時間,就看到已有好些男子在躍躍欲試了一番之後走進了那間宅子。

看來,這些看起來身無長處的姬妾們是不會被餓死了。

并且,可能還會在這個冬天就賺到不少錢。

她們……得回去禀告公主,讓公主別再給這些女人錢了。

不僅如此,還得問她們收租錢了!

兩位侍女回到官邸後,将今日她們在城西汝成街上的所見之事告訴了自家主人。

趙靈微聽後,也覺得心情怪複雜的。

她貴為公主,其實是很難與這些魏國武将家裏的姬妾們感同身受的。

事實雖然如此,可……她們好歹同為女子,她也應當更站在這些女人們的那一邊想一想。

但,步六孤弗生前住着的官邸,她住着呢。

步六孤弗的參将,現在是她的了。

連帶着讓步六孤弗沾沾自喜的那八千軍将,現在也還是聽令于她呢。

聽說步六孤弗連頭七都沒過,他的姬妾們便已經出來借着他的名頭開妓館,趙靈微不禁有了一種說不出的……兔死狐悲之感。

公主殿下不禁嘆息一聲,說道:“這其實也說明,妾不在多,心愛便好。若是人盡可妻,人盡可妾,便沒人真心把你當夫了。”

如此話語聽在她那兩位侍女的耳中,實在是有些說不出的怪異之感。

此刻時辰已不算很早,趙靈微卻是一身勁裝,連頭發都梳成了尤為利落的男子式樣。

想要換一句話來說的童纓便問道:“公主這麽穿,是打算出去……?”

趙靈微:“不,早上的時候我在忙,就和啞巴約好了,要這會兒随他一道去練刀。”

說着,趙靈微又不由地有些傷感。

“他還有五日就要領兵出城了。這五日……我便天天和他一起習武、練刀一個時辰。如此,也好多相處一會兒,且還能再看看,這件事,他行是不行。”

趙靈微想說的,其實是她想看看賀樓楚在領兵打仗這一事上到底能不能行。

若是不行,她也好及早想想辦法,替人把事情兜着點。

可先前她實在是從自己的兩名侍女那裏聽到了太多讓人面紅耳赤之事。

此時她一開口,竟直接就把話給說出了歧義。

趙靈微剛想解釋一番,便看到背着今日只是帶着一把佩刀的賀樓楚已然來了。

“你們、你們先給我算算日子!旁的事,等我回來再說。”

說罷,她便快步走向賀樓楚。

那雙仿佛總是冷冰冰的眼睛在與她對上了視線後便有了笑意。

“很好看。”

這樣的一句話語,就連沉琴與童纓都聽懂了。

趙靈微與賀樓楚也很快便一同離開。

公主殿下想着她是要和賀樓楚一起去練武的,稍稍練個一會兒,便會很熱。

因而便穿得少了一些。

待到屋子的門被打開時,從外頭猛然湧進來的那股冷風便讓她整個人都猛一個震顫了。

她幾乎要發出“嗚嗚”聲。

賀樓楚很快站到了風湧向她的那個方向,并把自己身上的大氅解了下來,給她披上,還抱着她,用手輕撫她的背給她取暖。

哎,她的啞巴,真好。

“啞巴,我會待你好的。”

“嗯。”

“所以你也不能……不能……”

“不能什麽?”

趙靈微本想說——往後我要是遭遇了不測,你也不能才過不到兩天就去找了別人。

但轉念又一想,這樣的話讓她一個女子說出來,是真的還有些別扭。

于是她便很快改口說道:“沒什麽。就是……想要你也對我好一點。多把我放在心上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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