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 、夜闖
青暇立刻低眉斂目,道:“姑娘教訓的是。”卻偷眼看何滿唇角含笑,不由得心頭一松。
何滿嘆口氣:“不過是虛熱鬧罷了,有什麽可驕傲的?說起來好聽?菜販子而已。”
青暇不服:“姑娘可別妄自菲薄,菜販子能做到姑娘這份上,也算是一等一的了。”
紅绫急步進來,回道:“姑娘,昨兒個夜裏菜地遭了賊呢?”
何滿只挑了挑眉,并無擔心,問:“損失如何?”
“還好,早些姑娘吩咐過,鄉民們自動自發結成巡邏隊,一等發現有賊便将人捉住,這不問姑娘該怎麽辦嗎?”
何滿懶懶的道:“怎麽辦?罰錢。”
紅绫應是,不禁道:“這罰的也太輕了些,難保他們下回不再來。”
何滿笑吟吟的道:“不怕他來,就怕他不來,來了才好,偷得少呢,就罰錢,偷得多呢,把他們扣起來送官。”
紅绫見何滿胸有成竹,當下也不再絮叨,只是道:“要是一般的小毛賊倒好辦,就怕是有心人故意搗亂。剛才成伯過來說,這一路運菜風險太大……”
何滿淡淡的道:“把先前賣菜的錢都拿出來,叫他們想辦法多雇幾輛大車,再如法炮制,結隊護送就是了。”
紅绫和青暇而人相視一笑。
何滿不滿的道:“笑什麽呢?”
紅绫抿唇不語,青暇道:“奴婢笑姑娘視金錢如糞土,過于清高出塵了些。”先前姑娘不知墊了多少銀子進去,如今好不容易有了成果,姑娘不思往回摟錢,還這麽大大方方的往外花。
是不是傻?
何滿笑道:“傻吧你們兩個就,這就放長錢釣大魚,我若是個冤大頭,外頭的帳房先生是做什麽用的?我不過是先借給他們罷了,等最後一起還,一文也甭想少了我的。”
紅绫和青暇含笑點頭,可其實心裏一片茫然。
這話面上好理解,可背後的深意,她們兩個不懂。
她們不明白自家姑娘這麽大費周折種菜做什麽,一開始她們兩個都不看好,只不過姑娘執意,她們兩個奴婢也不能多說什麽。
可何滿一弄就是小半年,原先那麽嬌氣的人,一點兒都不怕苦,她二人佩服之餘,對她又多了幾分忠心。
如今青菜終于上市了,且前景一片大好,兩人縱然分不着銀子也替何滿高興,更令她二人刮目相看的是,何滿似乎心裏有盤棋,一早就下好了,如今不過是規行矩步而已,哪怕出了什麽狀況,她也一點兒都不擔心。
而且她的态度太過淡定,一副完全不在乎結果如何的模樣,就好像她先前抛出去的不是銀子,是土坷垃,丢了也就丢了,她還當聽個響兒呢。
就是和何太傅鬧崩,被何家逐出家門,出了族,她也沒顯得有多凄惶。
這樣的何滿,讓青暇和紅绫又同情又敬佩。
很快冬季裏卻有新鮮瓜果蔬菜的消息傳得滿京城都是。
按說這也不算新鮮事,畢竟京城裏名門世家多,各家都有暖棚,間或也能種出些新鮮蔬菜來,只是沒有這回的樣式多,數量大。
一傳十,十傳百,各家都來搶購新鮮蔬菜。
夏日裏未見得新鮮,但這是大冬天,一般人家都是蘿蔔白菜吃一冬,能把人吃得嘴裏都淡得沒味,如今有了新鮮的瓜果蔬菜,那感覺,不要太吸引人。
需求多了,這新鮮蔬菜卻是有一定量的,漸漸人們都在抱怨搶不到,連趙桐府裏的管事都直啧啧感嘆:“也不知道是誰這麽有生意頭腦,大冬天賣新鮮蔬菜,只怕要賺得盆滿缽圓了。依小人看,怕是還要漲價。”
不過他又說起一件新鮮事:“何太傅家倒是挺暴殄天物的,這幾天見天有一筐筐新鮮蔬菜被人扔出來,還說就是餓死,也不要她家主子的虛情假意。”
趙桐腦子裏嗡了一聲:城北、地主婆、圈地、蔬菜、何家。這幾個詞聯成一線,最中間的那個關鍵人物呼之欲出:是珠珠。
趙桐這心裏就好像熱油被潑了一碗冷水,滋滋得炸個不停,一整天都有些心不在焉,到了晚間,處理了瑣事,便叫了南明和北光,開了府門悄悄出去。
兩人不敢問,不過看這方向,知道是去尋何滿,兩人就更不言聲兒了。
趙桐原以為何滿弄什麽地,種什麽菜,不過是小打小鬧,光靠這個能賺多少錢?是以當初聽過就算,在心裏也沒少笑話她,對此只是寬容的輕視。
哪成想她能弄出這樣的陣仗來?
還真是小瞧她了。
他想問問,她到底想做什麽?圖的又是什麽?
如果只是為了個好名聲,當初也沒必要因圈地讓自己身敗名裂,就算何太傅不是個肯循私的人,這事也不是沒有解決的辦法。
就更犯意不着因此把她攆出何家了。
再說,她既不願嫁他,她要好名聲又做什麽?
不要名聲,只是為了賺錢?她一個小姑娘家,要那麽多錢做什麽?
不是趙桐以小人之心揣君子之腹,他總覺得何滿有什麽事瞞着他。
何滿的小院早沒了白天的熱鬧,連門口的燈籠都熄了,整個院子都靜悄悄的,如果不是透出來星星點點的燈光,趙桐都要以為她又悄無聲息的搬走了。
南明上前敲門,是個年紀略大的婆子,頭發花白,一臉憨然,提着燈籠都快照到趙桐臉上了,也不知道是真傻還是假傻,道:“喲,這麽俊的公子?打哪兒來的?黑燈瞎火,你到這兒來找誰啊?”
南明擋住這婆子,斥道:“哪來的不曉事的婆子,還不讓開。”
這婆子癡癡的笑了兩聲,道:“老婆子老了,人也糊塗,可道理還是懂得的,這位公子與我家姑娘非親非故,這個時候怕是不宜登門吧?若沒什麽要緊事,那就請回吧,等明兒天亮了再來。”說完要關門。
北光上前推搡她,道:“哪兒那麽多廢話,知道我家公子是誰嗎?再敢多嘴,找打。”
趙桐卻沒急着進門,只問這婆子:“你怎麽知道我與你家姑娘非親非故?”
那婆子眯着眼道:“我家姑娘說了,月初和月末,會有位公子登門,夜至晝出,其餘人麽,則一概不理,也一概不許進。”
趙桐笑笑道:“能否通融一二呢?”
“這事兒可不歸老婆子管,通融不通融,那是我家姑娘的事。”
趙桐哦了一聲,道:“若是我非要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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