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一燈如豆,這樣微弱的火光足以将密閉的密室照得清楚。密室中置了一個方桌,方桌兩方各坐了一個人。一個人左臉俊美右臉宛若修羅,一人溫文爾雅嘴角噙笑。
舒忝桓捧起桌上已涼的茶水,嘴角勾出一個冷笑來:“怎麽,周莊主不忍心了?”
周隽雅手指按在茶杯邊緣,斂起溫和的笑容,淡淡地道:“我的計劃裏可沒讓你殺了越池墨。”
舒忝桓擱下茶杯,用僅剩的左眼深深地剜了一眼對面人,半晌後才道:“還有十天我的外甥女就要舉辦比武招親了,難不成我的好妹夫已經将越池墨作為了內定的之人了?”
“舒忝桓!”溫文爾雅的人一旦卸去了僞裝就變得面目可憎,周隽雅将一張□□丢在桌上,走到舒忝桓身邊俯在對方耳邊威脅道,“我警告你,不要随意行動。若是下次再不經過我的允許就殺人,我會要了你的命!”
舒忝桓拿起桌上的□□,慢條斯理地将面具蓋在臉上,未幾舒忝桓變成了一個俊美的男人。舒忝桓挑眉,不懼周隽雅的威脅:“籽言也是我的外甥女,她要嫁誰我這個做舅舅的難道不能過問?”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公報私仇!”周隽雅眼眸裏露出殺意。
舒忝桓側頭看着周隽雅,臉上的笑容愈發深刻:“你想殺我?你難道忘了我們在一條船上,你殺了我,那些秘密你就能保得住?”
“哼,白玄要是知道你殺了他唯一的徒弟,不知他還會不會與你繼續以禮相待?”周隽雅直起身,他看見了舒忝桓眼中一閃而過的驚慌,他不會同情舒忝桓,舒忝桓做事從來不計較後果,如果這一次他不是追着越池墨不放,周薄言早已成了他的劍下亡魂。可惜,舒忝桓自負得讓人覺得可笑,為了自己的私仇,居然将越池墨打下江中,越池墨生死未蔔,若是白玄知道自己的愛徒死于舒忝桓之手,恐怕白玄不會原諒舒忝桓第二次。
舒忝桓只有一瞬間的慌亂,而後他的臉上又浮現了一抹冷厲的笑容來:“你又如何呢?如果白玄知道是你陷害了沈羽陽,隽雅山莊還能屹立于江湖,與我的雲浮山莊齊名麽?”
“哼!你最好別讓白玄知道是你殺了越池墨!”每一個人都有自己的弱點,舒忝桓的弱點是他愛白玄愛到刻骨銘心,周隽雅的弱點是他只在乎隽雅山莊。舒忝桓和周隽雅各自掌握着對方的弱點,他們只有合作才能守住秘密,然而……周隽雅卻未料到舒忝桓會對越池墨動手。愛一個不愛自己的人至刻骨銘心,也會恨到刻骨銘心,更何況白玄愛的人親手毀了自己的容顏。
“你毀了我,我就毀了你和整個雲浮山莊!”舒忝桓還記得三十年前那個恐怖的夜晚,陷入癫狂的人從烈火中一步一步地走來,沈羽陽陰鸷的笑容歷歷在目,舒忝桓想跑卻被沈羽陽箍住了胳膊。沈羽陽一掌拍向舒忝桓的右臉,刺痛瞬間侵蝕了舒忝桓整個身體,舒忝桓撕心裂肺地喊着,跪倒在地上,他滿手都是鮮血,頭上傳來了沈羽陽陰沉的聲音:“很疼麽?看看你的前方,你愛的那個人會不會心疼你,還是他會心疼我?”
舒忝桓聞言擡頭,火光中,出塵俊逸的白玄臉上滿是灰塵,他的雪白的道袍角被火燒了一半,那個宛若神祗般的男人不停地呼喊着,時不時翻找着地上的屍體。
是在喊他麽?白玄喊的人會是自己麽?舒忝桓已顧不得臉上的疼痛,他勉力撐起身體,張了張口,卻在要喊出白玄的名字是戛然而止。
“羽陽,沈羽陽!你在哪裏?!沈羽陽!我是白玄,跟我回淩霄觀好不好!”
沈羽陽……從見到白玄的第一眼起,白玄的眼裏就只有沈羽陽。就算沈羽陽成為武林中人人得而誅之的魔頭,白玄的心裏也只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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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他身後的人發出桀骜的狂笑,沈羽陽的聲音裏好像帶着哭聲:“哈哈哈哈,聽到了麽,他喊的人是我,不是你!”
“羽陽!”舒忝桓感覺到意識漸漸模糊之際,有一個人從身邊掠過,舒忝桓沒讓自己昏厥過去,他咬牙轉頭,卻見大火之中白玄緊緊地抱住狂笑不止的沈羽陽。“羽陽,沒事了,沒事了,跟我回淩霄觀,我會替你向各派前輩們解釋,跟我回去,我帶你走。”白玄握着沈羽陽的手要帶着沈羽陽離開這片煉獄,他絲毫沒有注意到他的不遠處還有一個被沈羽陽毀了容的舒忝桓。白玄的眼裏、心中從來都只有沈羽陽而沒有他舒忝桓,是他舒忝桓自作多情!
周籽言一手托着腮,一手捏着茶杯蓋有一下沒一下地濾着茶沫,不知過了多久,周籽言覺得太過無趣,索性将茶杯蓋丢下,看着負手而立的道長,撇嘴道:“道長師父,您就不能與我爹說說嘛,我真的不想比武招親。”
白玄聞言轉頭看着周籽言,年過中旬的男人容顏卻似二十來歲,許是白玄多年悟道修仙的緣故,他的容貌這些年來并無太大的改變。只是細心的人會發現白玄燦若星辰的眼眸中藏着一抹淡淡的悲涼,就算此時白玄站在陽光下,那一抹悲涼也似化不開來。
白玄噙笑問道:“籽言是有了心上人了?”
周籽言沒料到白玄看出了她的心思,臉上瞬間飛起一抹紅霞來,她将食指貼在唇邊對白玄做了個噤聲的手勢,而後羞赧地說道:“道長師父您可千萬別和我爹說,”頓了一頓,周籽言疑惑地看着白玄,問道,“道長師父您怎麽看出來的啊?”
這次輪到白玄面露難色了。白玄揚了下拂塵,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捧起茶杯回道:“我猜的。”
“……”周籽言心道白玄猜得也太準了些。
一時無話,周籽言繼續濾着茶杯中的茶沫,而白玄則低頭望着茶水出神。自那件事後已經過了三十年,他一直不曾忘了那個人,可物是人非,這三十年他找遍了大江南北都沒有尋到他的蹤跡,他連昆侖山也去了,尊楓教的人皆說沈羽陽三十年前離開後就再未回來過。沈羽陽好像就這麽消失了一般。沈羽陽,你到底在哪裏?為何你不肯跟我走?白玄長長地嘆了一口氣,神思剛轉回來,就見從門外一前一後走進了兩人。一人是周隽雅,另一人是舒忝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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