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破陋的屋子裏昏暗的燈火明明滅滅,骨瘦如柴的老人将藥碗端給周薄言,而後伸手拍了拍周薄言的肩頭,勸道:“時辰也不早了,周先生也歇下吧。”
周薄言感激地向老人道了一聲謝,将藥碗放在桌邊,扶着老人走出了屋子。月色昏暗,只能勉強照清腳邊的路,周薄言本是打算将老人扶回老人自己的屋子,老人擺擺手讓周薄言不用再送。周薄言拱手向老人做了個大禮,若非老人收留,只怕今晚他與墨宵塵要露宿山野了。
“明兒我再上山采些藥來。”老人瘦骨嶙峋,但眼中神采奕奕,看似不像尋常山民。周薄言見到老人之時曾懷疑老人來歷與身份,但老者見到重傷的墨宵塵與受了驚吓的周薄言後,只是詢問了幾聲兩人是否需要休息,周薄言本有所戒備,但見昏迷的墨宵塵氣息不穩,只得硬着頭皮點了點頭。待至老人屋子後,老人竟然替墨宵塵把了把脈,而後轉身出走屋子,背起擱在屋外的藥簍和藥鏟讓周薄言照顧好墨宵塵就上山去了。
等老人回來已是子時,老人将草藥熬好端給周薄言讓他喂墨宵塵喝下後,又熬了一碗,如此折騰了小半個時辰才忙活完。周薄言剛聽老人如此說,感激地還要再向老者作揖道謝,老者捋須搖頭一笑,推開自己的屋門休息去了。
天邊露出魚肚白的時候,昏厥的人終于醒來了。墨宵塵剛一睜眼,就見床頭坐着一個雙眼發青的人,待墨宵塵看清坐在床頭打瞌睡的人是誰後,墨宵塵微微勾起唇角,伸手正要将人拉人懷中與自己一同再睡一會。
“誰讓你亂動了?”就在墨宵塵手快要伸到周薄言胳膊上時,一個蒼老卻嚴厲的聲音傳入墨宵塵耳中。此聲過後,墨宵塵居然真的沒有再動彈了。
打瞌睡的人好像也聽見了老人的聲音,擡了擡眼皮,就在睜眼的瞬間,一道內力拍在周薄言的身後,周薄言一個倒仰昏了過去。老者接住周薄言,将人小心翼翼地靠在墨宵塵的床邊。他直起身子,居高臨下地看着躺在床上無法動彈的人,與昨夜相比,老者神采奕奕,不再是昨夜那個佝偻着背的樸實本分的山民。老者沉若深井的眼眸似乎帶着一股神奇的吸引力,引得躺在床榻上的尊楓教教主都不敢避開他的目光。
桀骜的尊楓教教主在老人面前收起了傲慢的神色,墨宵塵似乎懼怕老者,此刻他又動不了身,只得在床榻上躺直了身體回道:“徒兒見師父一路跟随,所以才冒然與舒忝桓對招,還望師父原諒。”
老者拉了一條凳子坐在墨宵塵的身邊,捋須道:“如此說來,倒是我的不對了。如果我不跟着你,你就不會如此托大,直接與舒忝桓相對了?”
“徒兒不敢。”感覺到師父語調冰冷,墨宵塵連忙搖頭道。
老者如鷹隼般的目光在墨宵塵身上轉了一圈,終于露出了一抹溫和的笑意,他雙手按在膝上,指了指身旁昏過去的周薄言,對墨宵塵道:“比武招親開始前,這孩子一定要回到隽雅山莊。”
“可周隽雅和舒忝桓都在隽雅山莊內,如果将薄言送回去,他的性命……”
“我送他回去你也不放心麽?”老者嘴角勾了一個鋒利的弧度,眸中劃過一道冷光,“他是羽濛的孩子,是我沈羽陽的侄子,我怎會讓他孤身涉險。”
墨宵塵看着躺在床沿邊睡着的人,仍舊不放心。沈羽陽看出墨宵塵心中的擔憂,輕笑一聲道:“我在金陵城看了他這麽多年,可曾出過任何事?若不是這一次我舊傷發作沒攔得住他出金陵,舒忝桓又如何能得手?!”
“師父您無事吧?”聽得沈羽陽說舊傷發作,墨宵塵心中一顫。當年沈羽陽的秘密被周隽雅與舒忝桓發現,二人聯手引得沈羽陽走火入魔,殺了中原武林數百人,沈羽陽成為中原武林人人得而誅之的魔頭。自沈羽陽詐死在周隽雅的劍下,這三十年來,沈羽陽被引動的武脈時而發作,此時間需得運功調息半月方可壓住內息。
沈羽陽擺擺手,冷笑自嘴角邊咧開:“哼,周隽雅和舒忝桓都沒死,我怎會有事?!”言罷,沈羽陽瞪了一眼躺在床榻上面色仍舊蒼白的人,“倒是你,武脈何時被貫通的?武脈貫通的後果你不是不是知道,當年我曾與你說過,武脈練至九層即可天下無敵,你為何要沖破第十層,不要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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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對師父的暴怒,墨宵塵只得垂首認錯:“師父教訓得是……”他忽然又對上沈羽陽的雙眼,回道,“師父當年也說過,若能沖破十重武脈,武功無人可及麽?師父要對付周隽雅和舒忝桓,這兩人聯手起來,九重武脈只可對敵一人,兩人如何戰勝?”
“不是還有為師麽!”沈羽陽扯下了臉上覆蓋的□□。沈羽陽已過不惑之年,卻是色若春花,眼若秋水,唇角稀薄略顯薄情,與墨宵塵比起來,兩人年歲看似相仿。沈羽陽伸出手來,虛空一握,他勾起冷笑,整個人顯得更為清冷狠厲:“當年他們誘我沖破十重武脈,趁我不備引我走火入魔,可他們沒想到的是,沖破十重武脈後他們任何一人都勝不了我!宵塵,我只需你練至九重武脈就可助我複仇,你跟為師老實說,你沖破十重武脈到底是為何?!”
沈羽陽的眼神愈發淩厲,墨宵塵想避開沈羽陽的目光,奈何他卻是無法挪開。墨宵塵微嘆,只得道:“師父您應該知道薄言的武脈被封吧。”
只聽得這一句,沈羽陽就知曉墨宵塵要做何事。沈羽陽一掌拍在墨宵塵腦邊,怒道:“你想用十重武脈替他沖破武脈的禁锢?”
墨宵塵點頭,周薄言的武脈被周隽雅所封,而如今周隽雅和舒忝桓又要聯手置周薄言于死地,他不能眼睜睜地看着周隽雅和舒忝桓得手。
“你不該……”沈羽陽收回手,對墨宵塵搖頭道,“羽濛當初的心願是讓他不涉江湖紛争,就算他在隽雅山莊過得再不好,也比擁有武脈要好。”
“周隽雅想殺他!”
“他殺的了麽?”沈羽陽鄙夷地道,“薄言在隽雅山莊那麽多年,周隽雅都動不了他分毫,現在他離開了隽雅山莊周隽雅就能殺他?”
“他在隽雅山莊一日,周隽雅就不敢殺他。”沈羽陽重新将□□戴在臉上,又成了骨瘦如柴的老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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