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晚飯時駱凡仍受到盛情招待,薛贏雙特別向駱凡确認:“豬肝能吃嗎?雞蛋羹能吃嗎?雞湯能吃嗎?”

駱凡不停點頭。

于是當他擡起頭後,出現在他面前的是三盆生滾豬肝粥、海鮮雞蛋羹和蟲草雞湯。一口氣把三盆菜端上桌的薛贏雙一抹額上的汗,熱情道:“盡管吃,這三碗都是你的,吃不夠我再煮。”

駱凡見每個盆都和他的頭一樣大,頓時慌了,無助地看向白謙易。

白謙易接受到他的求救信號,立刻化身他的嘴替:“這是盆不是碗!怎麽可能一個人吃完這麽多!!!”

最後那三大盆補血又營養的湯湯水水由白謙易和駱凡分了,兩人吃不完,薛贏雙和刑雲還幫忙吃了一些。

但縱使如此,駱凡仍是吃了不少,吃完感覺都快營養過剩了。

“吃飽了嗎?”正在抹桌子的薛贏雙朝駱凡問道。

飯後駱凡想幫忙收拾,最終被勒令客人只能坐在椅子上。刑雲和白謙易把碗盤收到一旁的廚房,而薛贏雙留在餐廳清理。

駱凡由衷答道:“非常飽,你的手藝很好,那天謝謝你的海鮮粥了。”

方才那頓飯吃得十分熱鬧,薛贏雙頗能炒熱氣氛,他愛笑、愛說話,一點不嫌棄駱凡問一句答一句,也因為他,駱凡總算見到白謙易話多的時候。

方才得知自己不是白謙易的唯一學生,他還有些失落。但面對薛贏雙這樣一個容易親近的人,他對薛贏雙頗有好感,更別提薛贏雙的外貌還和白謙易有三分相似,仿佛白謙易的兄弟一般。

“你想吃什麽,不想吃什麽,一定要告訴我,”薛贏雙道,“我們努力争取這幾天把你養胖一點。”

“謝謝,今晚已經長兩斤了。”駱凡道。

“對了,”薛贏雙忽然壓低聲音,又朝廚房方向看了一眼,“刑雲不是真的高冷,他只是比較怕生,遇到不熟悉的人話很少,等你們熟了之後,你會發現他很可愛,所以不用怕他。”

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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駱凡還沒想到這樣的形容,可以用在白謙易以外的男人身上。

刑雲确實非常安靜,一頓飯除了偶爾吐槽幾句,幾乎沒說什麽話。

幾次駱凡和刑雲對上視線,都見刑雲一臉漠然。刑雲長得很英俊,尤其一雙大大的下垂眼格外有特色,在配上他的冷漠氣質,帥氣得猶如電影裏的霸道總裁。

兩人四目相交時,駱凡總是先別開視線。同時他也察覺到,刑雲有意無意地觀察着他。

對于這種大帥哥,駱凡本能地感到恐懼,覺得對方就像與自己不同物種的生物,更別提刑雲面無表情時自帶一股殺氣。

因此薛贏雙以“可愛”來形容刑雲時,駱凡只覺意外。

不遠處廚房的門半掩着,駱凡隐約聽見刑雲和白謙易在說話,但他聽不清,只能看到兩人表情豐富,刑雲竟是笑着,而白謙易一臉崇拜。

什麽時候,他也能令白老師露出這樣的表情呢?駱凡悶悶地想着。

廚房裏,白謙易正和刑雲低聲密謀。

白謙易:“那天水果買太多,吃不完只好帶回來。”

刑雲:“你去我公司樓下買的?你死定了,薛贏雙要罵你敗家。”

白謙易:“怎麽辦?我能說我是打折時候買的嗎?還是說我找到一家特便宜的超市,水果一斤一毛?”

刑雲:“那他肯定要問你哪裏買的,他也要去買。”

白謙易:“那怎麽辦……刑老師,教教我!”

刑雲仰起下巴,露出洋洋得意的笑,指點白謙易:“還不簡單?東西買貴了,我都告訴薛贏雙那是客戶送的。”

白謙易頓悟:“明白了!就說是隔壁床分我的!”

白謙易崇拜道:“果然還是刑老師有經驗。”

刑雲一臉驕傲,也不知道在驕傲什麽。

駱凡剛動過刀,吃過飯後稍作活動,便回房休息了。

駱凡被安排住的是家中的一套客房,客房以簡約現代風裝修,自然而大方。

房間已提前收拾過了,整潔幹淨,散發着清新氣味。房內有冰箱和電視,床頭旁的小桌上備有一套全新的盥洗用具和熱水壺,猶如酒店。

對刑雲、白謙易而言,這屋可能不過如此,但對駱凡這樣一個從山裏來的窮學生而言,這已是他住過最大、且最漂亮的房間了。

正如方才,雖然布置的紅布條、紅燈籠格格不入,但當他踏入客廳時,仍不禁感嘆,原來這世界上真存在如此寬敞、如此精致的環境。

縱使他在電影中見過無數豪宅,卻萬萬抵不過親自走入時的震撼。

駱凡走到床邊,驚訝竟有如此柔軟的被子,又來到窗邊,好奇地點亮窗邊一盞雲朵造型的吊燈,又關上。

除了震撼,他更加意識到人與人的距離,比人與狗的距離還要大。

他和白謙易差距太多了,白謙易分明是屬于這個世界的,不像他,從頭到腳都不屬于此處。

他對于優渥的物質從未有過追求,更未企圖成為人中龍鳳。

但此時此刻,他看着落地窗外如銀河般的城市夜景,不禁思索究竟如何才能和白謙易更近一點。

成為刑雲那樣的人嗎?

駱凡看着玻璃中自己的倒影,不自覺模仿起刑雲的神态。

舒展的動作,放松的站姿,盯着人時下巴微擡,思考時輕咬着唇……随着駱凡回想今晚看見的刑雲,玻璃中的倒影逐漸變化,轉眼間由一個平凡少年,變成一個心高氣傲的霸道總裁。

若是薛贏雙或是白謙易于此刻進屋,甚至可能在剎那間将他的背影誤認為刑雲,只可惜無人在場,如此奇妙的一刻無人目睹。

駱凡還沒有真正休息,因此并未關上房門。他聽到門邊傳來動靜,瞬間一收表情,他映照在玻璃上的身影,又變回了那總是低着頭、姿态拘謹的害羞少年。

駱凡回頭,就見刑雲在門外,狗狗祟祟地看着他。

“忘了幫你準備換洗衣物。”刑雲被發現了,頓時又恢複霸總表情,若無其事地進門。他給駱凡帶了幾套睡衣和家居服,又道:“我公司新出的衣服,都是全新的,你看尺寸對不對,”

刑雲在大學時創業,一開始做的是杯子盤子的家飾生意,近年來持續擴展事業範圍,公司有一系列的家居服、睡衣。

也正因此,駱凡還未認識白謙易之前,便早已聽過刑雲這A大傑出校友的名字。

駱凡接過衣服,朝刑雲表示感謝,又道:“那天白老師也拿了一套睡衣給我,應該也是學長店裏的,非常好穿。”

“那是當然。”刑雲語調上揚些許,擡頭挺胸地出去了,顯然十分樂意接受稱贊。

離開前刑雲又回頭說了一句:“有缺什麽要說,你現在是最高待遇。”

駱凡不曉得的是,憋不住話的白謙易早已把趙京禹是個菜花男的事一五一十地招了,因此在刑雲、薛贏雙眼中,駱凡是拯救白謙易逃離菜花田的大功臣,自然得接受最高待遇。

換句話說,是自己人了。

第二天,高規格的照顧持續着。

早飯是營養滋補的湯湯水水,飯後駱凡被白謙易逼回床上睡了回籠覺,睡醒後在屋子裏晃幾圈作為運動,接着和白謙易一起看電影。

電影結束後是午飯,薛贏雙今天正巧沒事留在家,因此午餐依舊由他下廚,煮出一桌低脂肪、高蛋白質、高維生素的營養餐,吃得駱凡感覺自己的傷口正被滿滿的營養飛速填補,人比患病前還要精神。

午飯後,駱凡又被趕去睡午覺。

然而早上實在睡得太多了,無論白謙易如何威逼利誘,駱凡就是睡不着。白謙易無法,只好放他起床活動,和大家一起玩。

此時家裏共有白謙易、薛贏雙與駱凡三人。三個人要一起玩,思想來想,只有一件事能玩——

“好吧,上英語課。”書房裏,白謙易興趣缺缺地打開電腦,“你們兩個就沒一點其他的人生樂趣嗎?”

在書桌前排排坐的駱凡和薛贏雙同步搖頭。

沒辦法,現在駱凡不适合出門,薛贏雙平常也不怎麽娛樂。若要看電影,駱凡雖是什麽電影都看,但薛贏雙一看藝術片就睡,白謙易不喜歡好萊塢動作片,三個人湊一起實在看不了電影。

思來想去,還是只能學習了。

薛贏雙舉手道:“白老師,我人生的最大樂趣就是聽你的英語課。”

“不用騙我,你喜歡的明明是高數課。”白謙易嘴上這麽說,嘴角卻悄悄勾了起來。他道:“你們在這裏等着,我先去煮咖啡。”

書房只剩下薛贏雙和駱凡,駱凡又開始緊張,薛贏雙卻自來熟地道:“你也考研嗎?我現在還在自考本科,之後考研。”

駱凡點點頭:“應該會考,到時候一起準備嗎?學長。”

“哎呀,別叫我學長,怪不好意思的。”薛贏雙澄清道,“我就是一個旁聽生。”

“學長當助教的課我有旁聽過。”駱凡道,“學長是很盡責的助教。”

駱凡說的是一門計算機專業的課程,駱凡上學期曾去旁聽過,剛好助教就是薛贏雙。那時薛贏雙負責收作業,做課件,任何與課堂有關的問題都能問他。駱凡雖只是旁聽,和薛贏雙并沒有實際接觸,但對薛贏雙的印象很好。

“只是幸運,剛好有這樣的工作機會。”薛贏雙道。

“大家都說助教很好。”駱凡道,“馬教授太嚴厲了,你要是不在,他們根本不敢和馬教授說話。”

“真的呀。”薛贏雙不好意思地嘿嘿笑,對駱凡這個小弟的印象大大地好。

白謙易回來後,開始今天的課程。

薛贏雙的英語程度不如駱凡,如果毫無預警地要求他像駱凡一樣寫一篇文章,大抵是要他的命。

因此白謙易準備了考研真題,幹脆讓他們做題去了。

也白謙易不知怎麽挑的,竟是挑了一套非常難的題。薛贏雙做了幾題便滿頭大汗:“白老師,我好像不行了……”

白謙易邊喝咖啡邊在一旁看小說,頭也不擡:“寫就是了,一會講題。”

薛贏雙:“做錯太多怎麽辦?”

白謙易:“駱凡都沒喊,你喊什麽?”

薛贏雙:“他是學霸!!!我是學渣!!!”

白謙易:“你好好做,做對了有獎勵。”

薛贏雙立刻消停了,咬牙繼續做題。

一旁駱凡自始至終不發一語,只心道:原來還能這樣啊……

兩人做完題對答案,薛贏雙出乎意料地拿了個不錯的分數。

白謙易意外:“剛才還說難呢。”

薛贏雙立馬道:“白老師教得好。”

白謙易眯起眼,顯然是滿意了。薛贏雙又道:“白老師給點獎勵吧。”

白謙易:“要什麽?”

薛贏雙:“給我本子上畫只小白貓老師吧,之前印在教材上的那個。”

薛贏雙說的“小白貓老師”,是白謙易自編教材上的插圖,那些插畫出自白謙易大學時的随手塗鴉,畫得極其可愛。

白謙易嘴上說着“你要求怎麽這麽多”,手卻已動了起來,三兩下便在薛贏雙的筆記本上畫了只俏皮小貓。小貓戴圓眼鏡,用毛茸茸的大尾巴當教鞭,指着黑板上的“ABC”。

“真好看。”薛贏雙誇道。

駱凡坐得端正,鏡片後的雙眼卻巴巴地望着薛贏雙筆記本上的小白貓老師。

“駱凡,你考幾分?”白謙易問。

駱凡報了分數,白謙易道:“果然厲害。”

薛贏雙:“學霸!太厲害了!”

白謙易笑道:“想要什麽獎勵嗎?”

“我……”

我也想要小白貓老師……駱凡張了張嘴,卻發不出聲音,無法像薛贏雙那樣自然地撒嬌。他掙紮許久,最後只能搖搖頭。

“不用……”駱凡低聲道,暗自握緊手中的紅筆。

大家都道他無欲無求,可誰也不曉得,他只不過是沒有勇氣罷了。

他看着一旁“白老師”長“白老師”短,又會撒嬌嘴又甜的薛贏雙,心底又是佩服,又是怨自己不争氣。

他不只不是白謙易的唯一學生,也不會是白謙易最寵的學生。

……“白老師”甚至也不是他專屬的稱呼。

作者有話要說:

一步一步慢慢來,綠茶小狗會逐漸占有小白貓老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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