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駱凡的聲音很輕, 也不帶任何情緒,可就是這麽普通的一個問題,白謙易竟是不知為何心髒猛地一縮, 仿佛做了什麽壞事被油漆狗逮個正着。
一會白謙易才道:“你這是什麽問題,人不是男人就是女人, 還能是什麽人送的!”
“是嗎?”玫瑰花後傳來駱凡的一聲輕笑,“真羨慕。”
“你也想被……”白謙易險些說“想被求婚嗎”, 臨時又改口, “……收到花?要不這給你?”
駱凡搖搖頭:“只是羨慕那個人好懂怎麽追人哦,哪像我什麽都不懂, 完全沒經驗。”
董屹有很多經驗嗎……白謙易一想到那土掉渣的布置, 仍是一陣惡寒。
若是別的還難說,但就那求婚水平, 應該也是沒啥經驗的人。
白謙易問:“你想送誰花嗎?想送就大膽送。”
駱凡仍是搖搖頭。
“好了, 不要胡思亂想了, 這花就是朋友送的。”白謙易伸手在駱凡的頭上亂揉一把, “東西收一收, 準備睡覺了, 明天還要搬磚呢。”
白謙易心虛,說完後便迅速溜了。
客廳裏, 駱凡獨自一人捧着那束花, 靜靜站了許久。
今晚的經歷太過刺激,白謙易一不小心失眠了。
于是在拒絕董屹不到八小時後, 第二天天一亮,白謙易後悔了。
起不來, 怎麽樣都起不來……白謙易使盡全力在床上扭了扭, 卻如何也睜不開眼睛。
為什麽人要上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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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知道昨天就答應董屹, 今天就可以不用起床了。
現在去答應他還來得及嗎?趁着上班之前……
“哥哥,起床了。”駱凡搖搖白謙易,白謙易歪着頭,睡得又沉又香。
駱凡無奈又好笑地見白謙易剛才還夢游似的動了動手腳,現在卻又睡得動也不動。
好可愛,哥哥真的好可愛。
駱凡準備了熱毛巾,小心翼翼替白謙易擦了擦臉。
暖呼呼的毛巾擦臉非常舒服,睡夢中的白謙易下意識露出微笑。
還不醒?是不是被人偷抱走了也不曉得?
駱凡伸出手指戳戳白謙易的臉頰,軟綿綿的,但就是不醒。
“哥哥,快醒醒,要遲到了。”駱凡嗓音低沉道,附在白謙易耳邊輕聲道,“再不醒,可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然而白謙易卻仍無醒來的跡象,睡得暖暖甜甜。
終于,駱凡按耐不住,輕咬着唇,悄悄向白謙易伸出手。
……
白謙易做了個夢,夢到他成一只小白貓,被油漆狗馱在背上到處走。油漆狗的毛又長又軟,走得還穩,他融化進油漆狗的毛毛海裏,舒舒服服地睡了……等等!幾點了?
上班要遲到了!
白謙易驚醒,一睜開眼,卻見眼前一片昏暗,自己身處一個狹小的空間裏。
這裏是哪裏?我被囚禁了?
“哥?哥哥!”駱凡的聲音從左方傳來,白謙易驚魂未定,好一會大腦才真正蘇醒。
但清醒過來後,他更弄不清究竟發生什麽事了──他怎麽會在車裏,車子還停在公司停車場?
“再過十分鐘就遲到了。”駕駛座上駱凡柔聲道,“哥哥快換個衣服然後上樓吧,牙刷和早飯在紙袋裏,咖啡在保溫杯裏。”
“我怎麽在這?”白謙易一低頭,就見自己坐在副駕駛座上,座椅被放平了,他身上還蓋着一條毯子。
再回頭看,後座上他的西裝整整齊齊地挂着。
“我載哥哥來的。”駱凡回答。
白謙易頓時明白了。
駱凡叫不醒他,只好将他弄上車,又替他開車到公司來。他怎麽能睡得這麽死,被搬來搬去都不曉得!
“你是我的救命恩人!”白謙易感激涕零,飛快鑽到後座去換衣服,“今天早上我要是沒到就死定了,你真的救我一命。”
背後悉悉簌簌的換衣聲傳來,駱凡乖乖趴在方向盤上,不敢多看一眼,耳朵卻紅了。
“好了,我走了!”白謙易換好衣服,見車上還有駱凡的書包,迅速道,“你開車去上學吧,我再打車下班。”
駱凡卻道:“你下班了告訴我一聲,我再開車來接你。”
“也行!我走了!”
駱凡透過車窗看着白謙易匆匆離去的背影,方才抱着白謙易下樓的觸感仍萦繞在他的指尖。
真好。
哥哥真好。
可他又能和哥哥在一起多久呢?
尤其還有人在暗處觊觎哥哥。
真不好。
晚上九點半,下班的白謙易回到家。
今天駱凡救了他一命,将他從辭職欲_望爆發的邊際拉了回來。
白謙易本來還崩潰着,但白白多賺了半小時的覺,反而心情大好。
他甚至在想,要是每天都能像今天一樣,睜開眼人就在公司裏,那該有多好……
當然這危險的念頭一起,白謙易的腦海又自動浮現出油漆狗的身影。
油漆狗嘴裏叼着小白貓,背上還得扛着書包、公事包,還有小白貓的西裝和午餐袋,辛苦死了。
而那只堕落小白貓就這麽舒舒服服地被叼着後頸,還睡出大大的鼻涕泡……小白貓是廢物?
白謙易鞭策自己,再次振作,一整天都幹勁十足,發消息給董屹說“現在快來結婚我不上班啦”的沖動也随即煙消雲散。
“晚一點我還想做點工作,今天精神不錯……嗯?”
白謙易一踏進家門,隐約覺得哪裏不對。
然而他環視家裏一周,家裏幹幹淨淨,和昨天沒有半點差別。
究竟哪裏不對勁?
“哥,待會我泡點咖啡給你?要不要吃宵夜?”
“咖啡就好。”白謙易放棄思考,走向窗邊的小茶幾上,準備看看駱凡今天又抄了什麽詩。但當目光掃過茶幾上的花瓶時,他恍然大悟。
“弟弟,昨天那些紅玫瑰去哪了?”
“啊!”正在為白謙易整理大衣的駱凡動作一停,慌亂回頭,“哥哥想把花擺出來嗎?”
“你扔了?”
“對不起!我沒弄清楚,不知道哥哥想把花擺出來。”駱凡手忙腳亂地解釋,“我以為那些紅玫瑰不符合哥哥的審美,又占地方,所以就……就……”
“就?”
“……就把花磨成粉了。”
在白謙易好奇的注視下,駱凡從儲物櫃深處拿出一個玻璃瓶。
瓶中裝了滿滿的粉末,粉末不單有瑰紅色,尚有雪白、金黃、水藍等柔和色澤。各顏色如流水般相疊,卻又彼此不相混,組合成如水墨暈染般的沙瓶畫。
駱凡将瓶子放到白謙易面前,聲音不安而委屈,甚至帶了點哽咽:“本來想做玫瑰醬,或是拿花瓣給哥哥泡腳,但是這種花店賣的玫瑰花都有農藥,怕對哥哥身體不好,我就只好……哥哥,對不起,沒有先問過你。”
“我又沒罵你,怕什麽!”白謙易連忙上去摸摸他的頭,“這可好看了,我都不曉得玫瑰花還能弄得這麽好看。這其他顏色的粉末又是什麽?”
“是用其他花磨的花粉。”駱凡小心翼翼,“我不是故意的……送花的那個哥哥不會生氣吧?”
“送我就是我的了,他生什麽氣?”
“那哥哥喜歡我做的畫嗎?”
“那是當然。”
獲得白謙易的認同,駱凡終于露出腼腆一笑。
那一晚,白謙易在書房加班時又收到董屹的消息。
董屹:【後來有賞花嗎?】
白謙易:【花不好收拾,做成花粉了。】
白謙易拍了一張玻璃瓶的照片給董屹,發完後又想,這花董屹送他,轉手就成了粉,董屹不曉得作何感想。
然而董屹半點不計較,随即發了一排的拇指過來。
董屹:【好看!化妝用的?】
白謙易:【……】
白謙易:【欣賞用的。】
董屹:【你們小受就是手巧。】
白謙易:【……我弟弟幫忙做的,他是直男。】
“小受”這個詞太過複古,白謙易的腦海不停回蕩着“哥哥,你是小攻還是小受呀”的雷人問句。
白謙易曉得董屹沒有惡意,但是這用詞實在雷人到搞笑了。
白謙易:【我工作去了,晚安。】
董屹:【這麽晚還要工作?快點去睡美容覺吧。】
白謙易無語,退出兩人的對話。
他放下手機不久,刑雲的電話又來了。晚上十二點,他的夜貓子朋友們都還醒着。
“昨天見面如何?”刑雲劈頭就問,随即一旁傳來薛贏雙的聲音:“成為少奶奶沒有?”
白謙易憋了一天,終于找到人說,趕緊壓低聲音,迅速把昨天被求婚的事告訴二人。
然而他才起了個頭,他還沒說話,對面兩人就爆出驚天動地的狂笑。
薛贏雙:“賢妻良母哈哈哈哈哈!”
刑雲:“溫柔賢惠哈哈哈哈哈!”
白謙易:“笑什麽笑!這用詞是誇張了一點,但我确實很溫柔,也很……賢惠!”
對面兩人爆出更高分貝的笑聲,薛贏雙笑出豬叫:“救命!我快喘不過氣了哈哈哈哈哈哈!”
刑雲:“這人怎麽有臉這麽說自己啊哈哈哈哈哈!”
白謙易咬牙切齒:“再笑我挂電話了!”
笑聲停下,三秒後,又是瘋狂的笑聲。
白謙易果斷把電話挂了。
三分鐘後,換薛贏雙打來,電話那頭兩人的聲音還喘着,顯然剛才笑得夠嗆。
薛贏雙:“後來呢?你答應了沒有。”
白謙易:“你問這什麽問題?當然沒有,這才見第一面!”
薛贏雙:“你追求的不就是這種偶像劇式的一見锺情嗎?”
白謙易:“夢想是夢想,現實是現實,我連他長不長菜花都不曉得,怎麽可能答應。”
刑雲道:“他應該沒長。”
薛贏雙:“你看過?什麽時候看的?”
刑雲:“想什麽?他每天都在上班,哪有時間出去胡搞瞎搞?”
董屹和刑雲的公司在同一棟寫字樓裏,他們那棟樓擁有着神秘的八卦和扭曲磁場,基本上選擇在那裏辦公的老板都會莫名變彎,而且秘密藏不住。
因此刑雲雖然和董屹不熟,但也多少耳聞他的事情。
刑雲道:“他的日子過得很單純,每天就是上班下班,周末就是去果園裏幹活。”
白謙易:“戀愛經驗怎麽樣?”
刑雲:“好像之前交過一兩任吧,這我不清楚,反正單身很久了。”
白謙易知道刑雲肯說出口的,這消息來源肯定可靠,因此大可不必擔心董屹是個海王。
這時薛贏雙又問:“我還沒看過九十九朵紅玫瑰呢,在哪?讓我看看。”
“哦,駱凡把花處理掉了。”白謙易一轉鏡頭,展示那瓶被他擺在書桌上的花粉,“好不好看?”
薛贏雙迷茫:“花在哪?”
白謙易:“在這啊!駱凡說花裏面有農藥,不适合做其他用途,把花全磨成粉了。”
薛贏雙看着那些如何也看不出生前曾是九十九朵玫瑰花的粉末,震撼不語。
這得有多果決的一顆心,才可以一口氣把九十九朵玫瑰花碾成粉?
薛贏雙看得肉痛。
白謙易語氣滿是自豪:“他說這是‘零落成泥碾作塵,只有香如故’,怎麽樣,很浪漫吧?”
薛贏雙:“……嗯。”
白謙易:“想不想要?分點給你,聞起來可香了,各種花香都有。”
薛贏雙遲疑着不知該不該點頭,這時一旁刑雲暗自向他使了個眼色,他忙道:“白老師自己留着就好,那也是駱凡的一番心意。”
通話結束,白謙易工作去了,而城市另一端,薛贏雙和刑雲面面相觑。
薛贏雙迷茫:“那花粉怎麽不能拿啊?擺起來好像還挺好看的。”
刑雲神秘低聲道:“那花粉怨氣太重。”
薛贏雙:“!”
刑雲仔細分析:“駱凡那小子心眼多得很,你看他說要做什麽玫瑰醬什麽泡腳粉,還說什麽農藥什麽健康問題,這壓根一開始就沒打算讓那些玫瑰花留下來。”
薛贏雙皺眉:“你不要把學弟說得這麽心機。”
刑雲:“我說的是實話,你看看,明明是董屹送的花,轉眼成了他讨白謙易歡心的玩意。連你剛才都說那是駱凡的一番心意,對不對?他碾花的時候肯定醋意沖天,那些花粉要不是酸的,就是滿滿怨氣。”
薛贏雙沉默,許久後伸手摸摸刑雲的頭:“不要想太多,油漆狗哪會有什麽壞心眼?大家要當好朋友。”
刑雲:“……”
為什麽沒有人要相信他的直覺?刑雲好氣。
作者有話要說:
存稿是真的沒了嗚嗚嗚。
明天有事得忙,而且準備寫到一個關鍵情節,可能會停更一天,前後順一順。
所以要是明天晚上九點沒看到文,那就是停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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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