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他們原本打算好好在園游會逛個盡興, 但白謙易無心再逛,最後還是拉着駱凡的手早早離場。
逆着人潮離去時,白謙易感覺自己帶着像辛德瑞拉逃跑似的, 只怕午夜鐘聲響起,身後的人又變回那只其貌不揚的油漆狗。
只是回到家時, 魔法仍未消失,駱凡仍是那個駱凡, 面具底下的那張臉仍是驚天動地的俊美。
“你是女娲的得獎作品嗎?”白謙易說好不再看, 但還是忍不住看,還看得驚嘆連連。
“哥哥不要開玩笑了。”駱凡知道自己被看光了, 少了幾分遮掩, 卻仍下意識地避開白謙易的視線,“不要一直安慰我, 我知道不好看, 很油膩很猥瑣吧。”
“哪裏猥瑣?”白謙易詫異, “我沒和你開玩笑, 你是真的長得好看, 這些年來你都沒照過鏡子嗎?”
“……很少。”
“你現在自己照照鏡子。”
駱凡眉頭微蹙, 明顯不情願。白謙易拉着他的手來到鏡子前,逼他自己看。
“你看清楚了, 你……”
白謙易就見駱凡整張臉貼到鏡子前, 與鏡子距離不到五厘米。可這麽近的距離,他還得眯眼吃力地看。
白謙易無語:“看得清楚嗎?”
駱凡無辜搖頭。
破案了, 白謙易一度還奇怪怎麽會有人不知道自己到底長成什麽樣子。
但這發生在駱凡身上,一下都不奇怪了。
駱凡原本便對自己的容貌缺乏信心, 自然不會主動去照鏡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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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他想照, 平常他戴着副大眼鏡, 一張臉被遮了大半,什麽也看不到。
若要看到全臉,那也就只能摘眼鏡。可他一個一千度的大近視眼,眼鏡摘了什麽都看不到,就算湊近了鏡子,也只能霧裏看花地看個局部。
種種條件疊加之後,最後便導致了這樣的局面。
“算了,我給你照張相。”白謙易按着駱凡拍了一張。
白謙易看了照片一眼,不禁又感嘆,果然人好看就是什麽都不怕,就這樣随手來一張都能拍出模特硬照的效果。
“你看看。”
白謙易将手機朝駱凡一遞,駱凡接過手機,又把手機貼到眼前,費勁地看。
白謙易:“……”
好好一個美男子,可惜是瞎的。
“你去把眼鏡戴上。”白謙易無奈指揮。
駱凡摸着路上樓,白謙易看不下去,親自替他找眼鏡。
“好像在箱子裏,箱子……”駱凡邊說邊摸。
“箱子在我手上。”白謙易無語,“你摸的是我的枕頭。”
“哦。”駱凡悻悻收回手。
駱凡這小子東西收得很好,白謙易沒兩下便找到駱凡的舊眼鏡。
只是這一看,白謙易差點沒昏倒,長方形的鏡片,鏡框又粗又黑,上頭有着奇特的花紋,還掉了漆,古怪得像是哪個巫師的眼鏡……
“你這眼鏡哪來的?”
“哦,鏡框是我舅媽給我的,說是趕集時買的。”
“……”
白謙易無力吐槽,駱凡的審美向來在線,但一到自己身上幾乎可說是自暴自棄,什麽醜就什麽往身上安。
駱凡重新獲得眼鏡,萬分感動地戴上。
“鏡片有點磨損,但還算能看清。”駱凡找回視力,聲音都雀躍了。他回過頭來,一下又變成那個其貌不揚的路人。
他的眼睛在厚厚鏡片的折射下縮小了一半有,看起來呆呼呼的,誰也猜不到摘下眼鏡會是一雙标準至極的丹鳳眼。
白謙易原本以為摘眼鏡換張臉的故事只出現在小說裏,可親眼見着才曉得,這麽醜的鏡框,這麽厚的鏡片,就算是天仙戴上了顏值都能歸零。
“你看吧……”白謙易忙将手機遞給駱凡,“看清楚了。”
駱凡捧着手機,久久沒有吭聲,一對修整的眉輕輕蹙起。好一會,他才困惑地呢喃:“疤……臉上沒有疤嗎?”
“剛才沒仔細瞧,來,哥哥看看。”白謙易摘下駱凡的眼鏡,仔細端詳。駱凡的皮膚光滑,沒有半點痕跡,唯有眼角有一道不明顯的暗紅疤痕。
“右眼旁有一個小小的疤。”白謙易輕輕摩挲那道疤,“大概你這張臉太美了,上天給你留了一道疤,省得受人嫉妒。但祂還是不忍下手,這疤不像疤,看起來倒像是淚痣,反而更好看了。”
駱凡也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臉。白謙易問道:“怎麽樣,我說得沒有錯吧?你長得很好看。”
駱凡不以為意:“不過如此。”
白謙易震驚:“你還不滿意?”
駱凡認真道:“長哥哥那樣才好看。”
白謙易一時岔氣:“再說就不禮貌了,別逼我抽你。”
駱凡仍是不信,好一會才又眼波一動,悄悄瞥向白謙易:“和送你花的那個人比呢?”
白謙易無語:“那當然是你好看!你在瞎想什麽?你是我見過長得最好看的人!”
駱凡聽到這話,總算心滿意足地勾起嘴角,露出一個羞澀的笑。他這一笑,梨渦又甜又深,四周都随之明亮。
這小子怎麽什麽好東西都往臉上長?
白謙易第一次注意到駱凡有梨渦,心跳又快了一拍,忙別過頭去不忍再看。老天對他這顏狗實在太過殘酷,竟是讓他擁有一個如此俊美的弟弟。
所幸駱凡又戴上了眼鏡,那美顏盛世瞬間煙消雲散,白謙易的心跳又恢複正常。
他甚至打量着駱凡的一頭亂發,心道這發型真不順眼,要是換個發型,肯定顏值又要提高一個層次
這張臉要是放上銀幕,肯定其他人都成了歪瓜裂棗……等等,不對。
“當初那個制片竟然說你長殘了,我看是他眼睛殘了吧!”白謙易氣憤,“他就是想捧方浩軒也不必這麽貶你!誰希罕那個破角色啊!”
“我挺希罕……”駱凡弱弱道。
“不許希罕!”白謙易怒斥,“那種破角色不要也罷,我弟什麽角色拿不到,就算不憑臉,光憑演技也要什麽有什麽!他到底哪根蔥,對一個青春期的小孩做那麽惡毒的事情,我……”
白謙易說到憤怒之處,眼眶一熱,險些眼淚又要掉了下來。
駱凡見他要哭,又是急又是感動,忙道:“是我太脆弱了,別人說什麽我就信,問題出在我身上,我太傻了。”
“你不傻。”白謙易抹去眼淚,“你年紀這麽小,無依無靠,沒有人願意鼓勵你,安撫你,這怎麽能怪你?”
白謙易越說越傷心,眼淚又刷刷地掉:“我怎麽不早點遇見你,我要撕了那個混蛋,是我不好,沒有早點陪着你!”
白謙易這話說得駱凡也不禁動容,兩人遂抱在一起哭了起來。
這場面要是給別人看見,定要以為這是兩個瘋子。
但唯有他們自己清楚,白謙易是真心心疼,而駱凡也是真心感動。
那一晚,兩人迷迷糊糊地又在駱凡的那張床墊上睡了。
第二天清晨,白謙易最先醒來。他一睜眼就見駱凡睡在一旁,睫毛纖長濃密,像個虔誠的天使在祈禱時閉上雙眼,沉靜絕美。
有此一人,從今以後所見皆庸脂俗粉,白謙易也不知是喜是悲。
白謙易的心髒又開始噗通亂跳,所幸經歷昨晚的大量刺激,他已不再為自己的動搖而慌亂。
畢竟他這種對高顏值人類毫無抵抗力的人,每次刷微博都至少得為帥哥美女們怦然心動個十來遍,為自己的弟弟悸動再正常不過,自然反應罷了,多看幾次,多喝中藥就能調理好。
駱凡體溫高,被窩被他烘得暖呼呼。
白謙易貪戀被窩的溫暖及美人在側,實在不願起床。
不知過了多久,駱凡稍稍一動,似是要醒了。
白謙易就見駱凡睫毛微動,如同蝴蝶即将振翼。他緩緩睜開雙眼,濃黑的眼眸于尚且昏暗的晨曦中,猶如一對被世人遺忘的寶石。
真美,白謙易的心髒又是一縮,被蝶翼卷起的風吹皺心中一池春水。
“哥哥。”
清晨時駱凡的聲音帶點微微的沙啞,比尋常更富磁性。
“哥哥……哥哥……”
駱凡顯然還沒睡醒,像只大狗般粘人地在白謙易的肩上蹭。
這還是他第一次這樣撒嬌,白謙易心軟得要化了,伸手在他頭上摸了摸。
好一會,駱凡忽然渾身一震,猛地坐了起來。
“哥!”
駱凡飛快和白謙易拉開距離,一雙眼倉皇地睜着,氣息紊亂,顯然是吓了一跳。
白謙易不禁笑道:“做惡夢了?”
駱凡搖頭,啞聲道:“沒事,沒事……
駱凡哪敢說自己夢到了哥哥,還在夢中求着哥哥抱他。
他手忙腳亂地站起,找到眼鏡戴上,語氣慌亂:“我來做早飯吧?哥哥想吃什麽?你再睡會?現在幾點了?”
白謙易沒有回答,只默默看着他。
駱凡一戴上眼鏡,頓時又從賽級狗變回在路邊流浪了一年的髒髒油漆狗,看得白謙易想朝他哈氣。
不行,真的不行……
但必須忍,因為這小子很敏感,容易受傷……
但不行就是不行,真的受不了了!
吃完早餐,白謙易的忍耐來到極限。
“駱凡,過來。”
白謙易坐在窗邊的單人沙發上,他一喚,駱凡便趕緊放下手上的事情過來。
白謙易擡眼問:“今天有什麽事要忙嗎?”
“作業已經做好了,今天想打掃家裏,還想整理露臺上的花……但都不急,哥哥有什麽安排嗎?”
“行。”白謙易颔首,“先前你答應要給我兩個獎勵,我和你提了一個,你還沒實現,現在剩一個,還作數嗎?”
這事又被提起,駱凡一顆心吊了起來,有些事情他還不打算現在告訴哥哥呢……他弱弱點頭:“作數。”
“行,那你今天是我的了。”白謙易伸出手,“眼鏡交出來。”
駱凡不解。
白謙易勾手指:“聽話就是了。”
駱凡怯怯摘下眼鏡,放到白謙易手中。白謙易将那眼鏡往懷裏一揣,說道:“行,沒收了。”
駱凡:“?”
白謙易:“樓上給你備了一套衣服,現在去換上,一會我們出門。”
“去哪?”
“把你抓去賣,快點,只給你十分鐘。”
駱凡摸不着頭緒,只能惶恐地摸着牆上樓,過了十分鐘後,才又摸着牆下樓。
他看不清自己現在是什麽樣子,只知道白謙易給他備了一件白襯衫和一件牛仔褲,衣服很合身,是照着他的尺寸買的。
“哥哥,這衣服是誰的?”
“你的。”
白謙易看着駱凡,滿意而自豪。
先前他就老想給駱凡買衣服,但怕駱凡不好意思,因此衣服是買好了,卻又找不到時機拿出來。
此時一看,這身衣服果然買對了。
眼前的駱凡襯衫潔白,牛仔褲合身而新潮,很簡單的搭配,但清俊無雙。
“哥哥,這是不是很貴……”駱凡不安地将手藏在袖子裏,這還是這麽多年過去,他第一次穿得像個正經的大學生。
“對,很貴,非常貴。所以你給我好好穿着,不許脫下來。”白謙易起身,伸手拉起看不到路的駱凡,“走了,今天還有很多事情要做。”
星期天,秋高氣爽。
白謙易将駱凡拉上車,駱凡下意識還說:“我來開吧,哥哥休息。”
白謙易涼涼一瞥:“你是想開到陰間去和我同年同月同日死嗎?你這小子的思想很危險啊。”
白謙易只是随口一說,駱凡卻莫名心虛,不敢再頂嘴。
就這樣開了好一會,車子再次停下時,駱凡迷茫地往窗外看去:“這裏是哪裏?”
白謙易讓他下車:“到了就知道。”
駱凡被白謙易拉着走,放眼望去什麽東西都模模糊糊的,他只知道白謙易拉着他走向一間店,那店十分明亮,透明櫥窗裏依稀擺着許多商品,還貼了海報。
駱凡的求生本能令他升起一股危機感,他趕緊一眯眼睛,努力辨認海報。
海報上的模特好像戴了一副大大的墨鏡……
墨鏡……明亮……這是眼鏡店?
接下來等着他的,豈不是驗光?
若說高度近視者最害怕什麽,看眼科和驗光必定榜上有名。
駱凡登時一驚,忙抓緊白謙易的手,使勁往後退,同時不住低聲哀求:“哥,不要配眼鏡……用以前的眼鏡就好……”
白謙易:“幾歲了你!過來!”
駱凡:“哥哥,求你……”
白謙易咬牙道:“如果你不想喊我哥哥了,你大可以別進去。”
駱凡一顫,頓時安靜了,咬着唇無助地看向白謙易,宛如被主人狠心抛棄的小狗。
他那神情楚楚可憐,一雙漂亮的丹鳳眼含淚,看得令人心碎。
白謙易險些中計,好不容易才忍住:“我先進去了,你自己想清楚。”
白謙易訓油漆狗的能力連薛贏雙看了都自嘆弗如,他該尊重時絕對尊重,該命令時則如何也不讓步。
果然他才剛踏出一步,駱凡就跟在後頭委屈巴巴地追上來,并立刻被他扭送去驗光。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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