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直至天亮,荀玉卿方才醒轉,他伸了個懶腰,外衣墊在身下已揉皺的不成樣子,好在質地柔軟,倒沒覺得睡着不舒服。

荀玉卿起身伸了個大大的懶腰,又按了按脖子,就着臉盆裏昨夜的冷水醒了醒神,忽然想起昨夜蔔旎似乎來過,便将衣裳穿好,到蔔旎房中去敲門,正巧店小二上來送水,看見荀玉卿在敲門,就同他說:“這間房的客人已經走了。”

“走了?”荀玉卿一怔,“走去哪兒了?”

“那小人就不知道了。”店小二搖了搖頭道,“不過他一大清早将房錢結了,就走了。”

一大清早……

荀玉卿不明所以的回轉到自己房中,才發現桌子上不知何時多了一個藍紫色的繡花荷包,他将荷包打開一看,裝着滿滿的銀锞子,不由得愣了愣。這些銀锞子顯然是蔔旎留下的,打成五毒的模樣,每樣上都刻着不同的字眼。

荷包之中還有一張白紙條,只有三字,如小兒塗鴉般歪歪扭扭:有急事。

荀玉卿思量了陣,便将荷包放入懷中,至于那紙團則揉了揉丢在桌上。與蔔旎同行時,多是蔔旎決定路程,如今蔔旎離開,荀玉卿自然也就變成了如起初剛與柴小木分離時一般毫無目的。

房錢已經結完,荀玉卿與店家問了問情況,決意走水路坐船順江向下,他自己身上還有當初打劫來的那兩袋銀兩,加上蔔旎留下的,身上也算有些銀錢,近期實在是不必為生計擔憂了。

載人的船不少,荀玉卿為了節儉用度,并沒有大手大腳的包下整艘船,而是同其他人一塊兒擠了擠。要過江的人不少,江船不大不小,卻也坐了少說八九個人,船上既有瓜果蔬菜,也有藥材,還有帶雞鴨上來的,混着人們聊天閑話的聲音,叽叽嘎嘎的,十分吵嚷不說,氣味也叫人難以忍受。

荀玉卿不耐艙中的氣氛,坐船的多也是些極普通的老百姓,對他這般妖異的外貌也略有些望而生畏,只低頭偷偷嚼舌根,并不敢接近。沒一會兒,荀玉卿便走出艙去,同正在搖橹的艄公站在一塊兒,一道看江水滔滔。

老艄公雙手搖橹,他年紀看起來很大,但力氣卻是不小,見着荀玉卿出來,只是樂呵呵的問道:“小相公,怎麽坐不住嗎?”

荀玉卿微微一笑,點了點頭,江風拂面,還帶着潮濕的水汽,他袍袖随風飛舞,獵獵作響,剛開口便喝了一嘴的風,就稍稍側開身,避開風向道:“船家,還有多久才到?”

“不久不久。”老艄公呵呵笑着答道。

江流被劃開兩道長長的水波,渡船慢悠悠的駛向對岸。

果然如老艄公說得一般“不久”,荀玉卿清晨上了船,次日清晨方才到岸,一般江船若非極大,就是極小的短途。老艄公這船稱不上太小,也算不上極大,父子倆輪換劃船,倒也還算照應的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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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錢早早付過了,待到快要靠岸時,荀玉卿便自己施展輕功往岸上行去,水中沒什麽什麽依托,他起身便縱得高了些,正好落在實地上。清晨江面霧大,老艄公剛睡醒,就見着一襲袅袅白衣消散在霧氣之中,不由得揉了揉眼睛,目瞪口呆道:“崽啊,咱這是遇上妖精了,還是遇見神仙了?”

小艄公也揉了揉眼睛,目瞪口呆的回道:“阿爹喂,別喊我崽。”

這時剛剛清晨,天色還頗為昏暗,但城門已經開了,荀玉卿入了城,便直直往市集行去。城中早已開了竈火,炊煙袅袅不說,剛入集市,便聞到了肉味與面食的香氣,大街上人還不多,剛支開了攤子的小販老板連聲吆喝招呼着荀玉卿。

荀玉卿看了看還未完全熱鬧起來的集市,恍惚間好像回到了幾年前,自己初來乍到時,由藍千琊領着第一次見到這個世界的場景。他微微嗟嘆了聲,便尋了一處攤子坐下。

攤子老板還很年輕,約莫三四十來歲,留着胡須,生得圓潤有福氣,先給荀玉卿盛了碗熱乎乎的豆漿,又問他要吃些什麽。別看攤子不大,但東西倒是一應俱全,煎餅蒸餃,雲吞粉條,還有剛出爐的大包子。

大概也只有小說裏的世界,會有這麽豐富的早飯了,不過荀玉卿倒也不讨厭這些作者帶來的便利,倒不如說,雖然是古代的世界,但飲食跟一些習俗都是自己所清楚跟了解的習慣,讓他更自在些,要是穿回了實實在在的古代,那可真說不準熬不熬得住。

荀玉卿要了幾個包子,又要了一碗馄饨,這兩樣東西快得很,不大一會兒就全上來了,他就着馄饨的清湯吃包子,只覺得渾身暖洋洋了起來,清晨的寒氣也不翼而飛了。

他瞧着模樣格外冷豔,老板跟老板娘一同縮在蒸籠後頭,也不敢與他随意搭話,只覺得荀玉卿這人生得實在漂亮,但實在又不好說話。好在過了沒有多久,往來的行人也多了起來,又有人陸陸續續的在攤子處坐下,熟客新客都有,老板與老板娘這便熱火朝天的開了工,邊上早飯邊同人閑侃起來。

而不愛說話的荀玉卿,自然也就安安靜靜的吃着自己的早飯,等他将最後一個薄皮多肉的馄饨吃下肚後,忽然聽見後頭吵吵嚷嚷,似是發生了什麽事情,因為人聲嘈雜的很,他耳目雖然靈光,卻一下子也聽不清楚,就幹脆将碗筷擱下,付過錢後,抓着肉包準備過去湊這個熱鬧。

人看熱鬧的天性大抵都是消不了的,荀玉卿湊過去時,已湊了一小圈人指指點點,他輕輕拍了拍前頭的人,衆人但凡看見他的樣貌,也不覺避開些,頗有些羞慚或是不好意思的神态,荀玉卿便順利擠到了最前頭。

倒也不是什麽大事,而是個背着藥簍的娃娃臉站在包子鋪前,小販苦着臉,那娃娃臉繃着臉,一張油紙疊在桌上,放着四個饅頭。

這四個饅頭至多也不過幾文錢,也不知道是在争執什麽。

荀玉卿心生好奇,便走上前去詢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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