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勘破

“姑娘, 姑娘!”潋潋忍不住伸出手在織蘿勉強晃了晃, “人家要的是四季平安, 姑娘怎麽打的是同心結呢?”

織蘿回過神來看了看自己手上已然成型的結子,仿佛被燙了一般, 遠遠地丢開去。但面頰卻是不可抑制地燙了起來。

偏偏滟滟說話最不講究的, 直愣愣地道:“這兩個也差太遠了, 怎麽會弄錯的?姑娘你在想什麽啊?錯成什麽不好,竟錯成了同心結……”

突然好懷念那兩只什麽都不認識的蠢鴛鴦是怎麽回事!織蘿佯做鎮定, “今天的活都弄完了?賣出去多少?再偷懶仔細我扣你工錢!”

滟滟卻是無所畏懼地一攤手, “扣就扣啊, 反正也沒發過。”

她說的這也是事實。原本織蘿給她們算的工錢就不多, 還隔三差五地因為各種由頭要克扣一些,連飯錢住宿也是另算, 這樣一來就幾乎發不出工錢來。

織蘿哽了哽, 眼珠一轉,卻又笑道:“無妨, 不夠扣的就讓你們另賺了再補上就好。實在不行,就寫張欠條,我送到鴛鴦族裏去讨要。我相信各位長老還是通情達理的。”

潋潋滟滟被織蘿的無恥程度驚到,半晌, 才道:“自從我們來了店裏, 姑娘隔三差五就出去管閑事,這千結坊至今還沒關門也真是奇跡了,還指望能賺錢?”

“既然你們這麽說了, 那我就偏管了。你們随便出去誰,把你們小姐換進來。”

兩只鴛鴦幾乎是形影不離的,聽了這話便是一同出去的。末了織蘿又補上一句,“你們分一個到對面去幫忙看着點,請連鏡過來。”

“不去,賣出去東西他又不給算錢。”兩只鴛鴦頭也不回。

織蘿失笑,“早晚都是一家人,何必這麽斤斤計較?”

兩只稍微合計了半晌,覺得也是,便讓滟滟去對面叫人了。只是等聆悅和連鏡都進了千結坊的後院,兩只鴛鴦才想到有什麽不對的地方——千結坊是織蘿的地方,耀靈軒是連鏡開的店,一家人能是這麽算的?咦,好像發現了什麽不得了的事。

待兩只鴛鴦放好了茶水退出去,連鏡才矜持地捧了一杯呷了幾口,然後問道:“姑娘這是有何事?”

“那日我夜闖閻羅殿,雖早有準備卻還是受了些傷,昨日一整日都精力不濟,只顧着休息卻沒來得及細想。今日是想問你們,關于甜水村所聽說的怪物一事。”織蘿緩聲道,“既然你們說瞧過畫像……聆悅你記性好,快畫給我看看。”

之前已原原本本地描述過,織蘿也不是什麽健忘之人,怎麽過了一天還要看畫像了?聆悅與連鏡對視一眼,在彼此臉上都看到了疑惑。不過織蘿還不曾有過什麽無禮的要求,兩人疑惑歸疑惑,卻仍舊是找了紙筆,由連鏡主筆,聆悅修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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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幾,畫像完畢,織蘿接了過來,問道:“确認無誤?”

“是這樣的,元闕還說他在那什麽護身符上見過這東西。畫個害人的怪物,這到底是護身符還是索命符啊!”連鏡随口說道。

織蘿雙目微微瞪大,從袖中摸出一物遞到連鏡面前,“是這樣的?”卻是一枚粗糙的竹塊,上頭有些淩亂的刻畫痕跡。

聆悅和連鏡都湊上來仔細看了一眼,同時點頭确認。

織蘿也不顧這畫中的東西委實是醜陋非常,連那護身符一道拿到眼前仔仔細細地端詳起來,時時相互參照對比。

聆悅到底忍不住,問道:“姑娘可是有什麽發現?”

織蘿攤開畫像遞到二人面前,“你們看這東西,究竟有何特征?”

“蛇身、牛角、駝蹄、鷹羽、魚眼、虎頭、鹿耳、兔唇、馬尾。”連鏡勉強看了一眼,又連忙別過頭去。

聆悅不由得有些好笑,“躲這麽快幹什麽?這東西再醜,能有他們說的那花婆婆醜?”

織蘿沒理會他二人打岔,只是将這十八個字寫下來,又問:“你們能想到什麽?”

“什麽?”這兩只鴛鴦一臉茫然。

于是織蘿又重新謄了一遍,只是這次只寫了九個字——蛇、牛、駝、鷹、魚、虎、鹿、兔、馬。但二人思索半晌,仍舊搖頭。

織蘿倒是一點沒着急,提筆将“馬”字塗掉,又補了個“蜃”字。

連鏡雙眼一亮,似乎想起了什麽,卻又暗戀不可置信。

又依次寫了“頭、角、眼、項、腹、鱗、爪、掌”等字,卻不是與先前那般一一對應,但又成了另一種排列。織蘿寫完後便随手擲了筆,淡聲道:“《本草綱目·翼》雲:龍者鱗蟲之長。王符言其形有九似:頭似駝,角似鹿,眼似兔,耳似牛,項似蛇,腹似蜃,鱗似鯉,爪似鷹,掌似虎,是也。其背有八十一鱗,具九九陽數。其聲如戛銅盤。口旁有須髯,颔下有明珠,喉下有逆鱗。”

聆悅卻十分耿直地道:“姑娘,人間的這些書,我是沒讀過的……”

“那你總該見過龍吧?畫像沒見過?”織蘿沒好氣地瞪了她一眼,又道:“龍有九似聽說過嗎?”

聆悅到底不是全然無知,連忙點頭道:“聽過。可這跟這怪物有什麽關系?雖然這都是九樣東西。”

“偷偷換了一兩個詞句,又重新組合一遍,就成了個無跡可查的怪物,真是有意思。”織蘿勾起嘴角,露出一個譏諷的笑容。

連鏡也有些不解,“姑娘為何肯定就是龍?”

“那日你說湖中有神息,大家猜是因為湖中有龍,卻又被否決了。但後來我仔細一想,雖系出同源的東西,但因天帝天後金口玉言,便硬生生從神族名錄中剔了出去成為妖魔。這事很早了,但你才多大?既然你說是神息,那必然是‘真正’的神族。”唇角的笑意隐隐有越來越盛的意思。

這話說得……仿佛你就活了多大似的。連鏡腹诽着,卻又不敢說出來。

聆悅卻問道:“不管這護身符哪裏來的、因何畫錯了,但那甜水村的村長可是說了,那是他的先祖親眼見到的,所以才畫了幅圖做紀念的。難道是他的祖先看錯了?”

織蘿輕飄飄地掃了她一眼,又問道:“若是讓你改掉一個凡人的記憶你有法子麽?”

“天規明令禁止這麽做的!”聆悅立刻搖頭。

“不問你能不能這麽做,單問你會不會!”

聆悅沉默了片刻,到底還是輕輕點了點頭。連鏡還補充道:“若是法力足夠,一氣抹掉數十人的記憶也是可以的。”

“那不就完了?你們想想,一個村裏最多能有多少人?且還不是所有人都目睹了天龍下墜。”織蘿輕笑。

這次确實連鏡也不解了,“可這麽做的是誰?又為什麽要這麽做?”

織蘿不緊不慢地道:“一般來說,各族之人犯了戒,自有族規懲戒,再者各界也會有專司審判刑罰者。可是六界之中,但凡有罪大惡極之人,也必定是由神族來最終裁決的。龍原本就是神族,所以于情于理,最後鎮壓這孽龍的都是神族。那麽熟手篡改周遭凡人記憶的,自然也不會有別人了。至于為什麽……難道神族掌權者是什麽德行,你們不知道?”

因為一時不痛快而忘了替彼此隐瞞身份,導致聆悅與連鏡都有些尴尬,相互對望一眼,又飛快地扭過頭去,默契地當做方才織蘿那句話并沒說過。

“既然裁決其他五界之事神族都是拿捏在手中的,那便是說神族是将自己淩駕于六界之上的。要管束別人,自身又怎能有這等醜事傳出?與其留着一個高高在上卻身犯重罪的龍族來毀了名聲……不如生造出一個并不存在的妖魔來。哪怕有朝一日這件事最終浮出水面,也不會堕了神族的威嚴。”

聆悅與連鏡震驚得說不出話來,因為織蘿所言,實在是太過匪夷所思。

但織蘿卻仿佛并不知道自己方才所說之話給二人帶來了怎樣的震撼,只是語氣如常地道:“當年花了這麽大力氣來混淆視聽,便是不願意讓太多人知道,如今要追查,恐怕這事還是太難了。連鏡,你……”

忽然反應過來直問一句“知不知道四海龍族誰家有忽然銷聲匿跡的子弟或旁支麽”又會讓連鏡暴露,織蘿只好生生止住了。

好在這時屋裏平白響起一陣鈴聲,驚動了三人,才算化解了眼下的尴尬。

憑肉眼看去,織蘿的房間裏是并沒有懸挂鈴铛的痕跡。不過用來阻擋非人的銅鈴紅線陣卻是一直沒拆過,故而這一響,便引起了三人的警惕。

但最後,飛進來的卻是織蘿自己的傳音鶴。只是那紅線勾勒的小鶴飛得跌跌撞撞,顏色也十分黯淡,一點光華也無,線上的紅色也淡得幾乎要褪幹淨。

織蘿雙眉一挑,神色有些嚴肅,連忙伸手讓那傳音鶴飛到自己掌心,捏了個法訣,那傳音鶴便一下子化作一道輕煙。但幾人的對話聲卻驀地在三人耳邊響起。

“為什麽要對他下手?”

這聲音織蘿不太有印象,聆悅卻知道,“這是那個阿盈,也就是那天叫元闕教她讀書的那個姑娘。”

織蘿面色一沉,卻沒說話,只是凝神細聽接下來一個男子說出來的一句,“他都知道了,還任由他這麽亂跑,遲早會壞了大事。”

這次是聆悅和連鏡不太熟悉但織蘿卻有些耳熟,略一思索,她才道:“是元闕同屋的一人,叫做蘇文修。”

“他知道什麽了?你又是如何知道的?”阿盈問。

“老夫昨晚巡夜之時路過義園二舍,恰巧聽到一耳朵。”這聲音刻板而蒼老,幾人都知道,是那個總愛黑臉的徐夫子。

“那如今……你想如何?”

“還能如何?他既然不肯老老實實地來拜你,那只能硬把他請過來了。果然是蘇文修一屋的,連這假清高的臭德行也是一樣的。”

他口口聲聲叫人蘇文修……難道他自己不是蘇文修?

另外兩人沒人答話,于是那聲音與蘇文修一般無二的人又道:“這人是修道的,一連救了兩人還元氣這麽足,若是被你吸個幹淨,恐怕你身上那個勞什子鎖立刻就能沖開吧?”

和蘇文修同屋的修道之人……除了元闕還能有誰?聆悅與連鏡都大驚失色,織蘿也瞳孔驟然一縮。

“這枷鎖是誰下的難道還需要我再提醒你一遍?若是我沖破的了鎖,他立刻就會有感知,屆時不單是我,還有你,和你的伥鬼,誰也別想走脫。”

從始至終,阿盈說話的對象似乎都只有那個假蘇文修,沒有理會徐夫子的意思,誰是誰的伥鬼也就不難猜了。既然徐夫子只是一只伥鬼,那麽他的主人的什麽……織蘿只覺得腦中靈光一閃,面色卻更加難看。

“還廢話這麽多做什麽?你看這小子放出的滿天紅鶴!他法力低微不足為據,但他身邊的那幾個,尤其是那個女人與和尚,都不是什麽善茬。若是把他們惹來,小心吃不了兜着走!”

“你現在知道怕了?”

“我怕什麽?吸人元氣的是你,動手弄暈這小子的也是你,你說他們找來會找誰算賬?”

對話聲戛然而止,但腳步聲與尖細而痛苦的鶴唳卻是此起彼伏。

聆悅與連鏡惴惴不安偷觑着織蘿的臉色,只見她冷笑着五指一抓,似乎将傳音鶴帶回的無用消息一把掐滅,那些雜亂的聲音便戛然而止。

連鏡難得開口之前斟酌了片刻,才小心翼翼地問道:“姑娘……接下來打算……那可是神龍啊,我們……”

“要找神族來主持公道?”織蘿輕笑一聲。

連鏡被織蘿那亮得可怕的眼神所震懾,連忙搖頭。

織蘿舉起自己的一雙素手翻來覆去地看了看,神色漫不經心,語意卻萬分森冷,“敢動我的東西,活膩味了吧?憑他是誰,都別想好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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