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校方說多次聯系徐牧的家人,最終只聯系到徐牧的母親。至于徐牧遺書寫到的表哥——那些蔣家人,包括徐牧的表哥蔣以覺在內,一個都不肯出面。

白思渙打算放假跑一趟天津,希望能将錄音筆送到蔣以覺手中。

關于蔣以覺這個人白思渙了解得不多,正打算用手機搜一下他的名字,手機就響了。

林思穎的電話來得很突然,在隔了近兩年沒聯系後,他的名字突然出現在白思渙手機的屏幕上,讓白思渙頓時感到無措。

任手機響了有二十幾秒,白思渙按了接通鍵。

“喂?思渙,是我。”林思穎的聲音依舊那麽溫柔,從沒變過。

沉默了有好一會兒,白思渙低聲:“大哥。”

“聽說你去江大了,你在那裏過得還好嗎?習慣那裏的環境嗎?”

“嗯,還好。”不知為什麽,聽見這個聲音,白思渙有種想哭的感覺。也不知是哭這久違的關心,還是哭這久別的人。他忍着有點啞的嗓音,說,“來這裏兩年了,不習慣也得習慣了。”

“你過得好就好……我已經回國了。下個禮拜就去江城找你怎麽樣?有個朋友可以帶我們玩一玩。”林思穎補充上一句,“Kingsley,你也認識的。”

白思渙對Kingsley沒什麽太多記憶,只記得那是他第一個見到的,長得那麽好看的男性。

他是個長着淚痣的漂亮男孩,說話很甜,他去林家找過林思穎幾次,程素棠非常喜歡他。白思渙還從沒見過,除了林珩外,程素棠會這麽喜歡一個人。

林思穎說他女朋友非常多,曾經有個女朋友為了讓他吃醋,挽着別的男人手從他面前走過,但他沒認出來她是誰。林思穎說,Kingsley是想玩一輩子的人。

有時候白思渙真羨慕這樣的人,想游戲人生就能游戲人生,想讓誰喜歡就讓誰喜歡。而他只能被這段人生不斷地折磨打壓,被所有人厭棄。

白思渙正想回答林思穎一聲“好啊”,就又聽見林思穎低聲說:“其實我是有件重要的事情想和你說,跟林珩有關。”

“……”白思渙陡地将手機捏緊,徹底陷入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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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渙,你有聽見我說的嗎?”

“……”

“那……就這樣吧,到時候我再和你聯系。”林思穎說了一聲“拜拜”,半晌仍沒等到白思渙回應,又道了聲別,挂斷電話。

跟林珩有關。

這個人的名字又在白思渙的腦海中出現了。

他将手機越捏越緊,最後扔到桌上。

頭好像又開始痛了起來。

白思渙揉了揉太陽穴,拼命去想其他事情,他想轉移自己的注意力。

他想許岩,想起許岩那天經過商店時,盯着一個巴寶莉的皮包看了許久,他一連打了好幾份工,為的就是給她買那個包。

想到這裏,也不管錢攢得夠不夠用,白思渙當即出門,直接趕去商場。

那個皮包還在櫃子上,價錢标得很清楚,三千零五十塊。

回憶沒斷線,在櫃子旁邊的全身鏡裏,白思渙好像看見了那年林珩替他戴胸針的畫面。

白思渙将視線從全身鏡上移開,二話不說,拿下那個皮包,找服務員刷卡打包結賬。

前兩天工資到賬剛攢下的三千一百塊,現在只剩五十。回去連公車也不坐了,白思渙直接走路。

到學校後,他把許岩約出來,将這個皮包遞給她,略吃力地說:“這個……送給你。”

只是許岩沒發現他那吃力的聲音中包含的難熬的痛苦,在許岩眼裏看來,白思渙的模樣像是在害羞。

許岩拿到這個驚喜,高興得差點叫出聲來。她一把抱住白思渙大喊:“你對我真好!”

「哥,你對我真好。」這句陳年老舊到發黴的話突然竄進了白思渙的耳朵裏,被遺忘了的聲音剎那想起,那個摟着他靠在他耳邊說話的人,仿佛昨天才見過一面。

白思渙驀然将許岩推開,往後退了一步,推她時,力道沒收住。

許岩怔怔地看着他,問:“怎、怎麽了嗎?”

“我……我剛回來,一身的汗,還沒洗澡。”

許岩的表情放松下來,恢複笑顏:“哦,那你先回去洗個澡,然後休息吧,我們……我們明天再見。”

“嗯,明天見。”

白思渙看着許岩開心地離去的身影,心裏的痛苦或多或少緩和了一點。他想,他至少還給得起別人快樂,不全是一無是處。

接下去那幾天,他一天只吃一頓,或者仍是去打工,吃工作地方的工作餐,以此勉強度日着。

離林思穎要來的日子越來越近,白思渙的心也越來越亂。

他不想見林思穎,不想聽到任何關于林珩的消息,不想知道任何和林珩有關的事。只不過他不知道該怎麽避開林思穎。

周五那天,學校的總書記把白思渙叫去行政樓,說有事跟他談。

白思渙不明白總書記能和他談什麽,他印象裏學校的總書記也不是一個好講話的人。

大一年的時候,他申請貧困助學金,因為貧困證明上有一個“辦公室”的蓋印,總書記就堅決不肯将助學金的名額給他。

要去換那個證明需要他親自回上海找白穎,讓白穎再去相關部門換取另外的證明。

他當時打電話給白穎說這件事,白穎因為錢被白願丞偷了,正在氣頭上,罵了白思渙一通,讓他別再煩她,也別再打電話給她,讀不下去大不了不讀。

這個證明終究沒換成。全班二十二個貧困助學金名額,寧願空出來、給不需要的人,總書記也不肯讓給白思渙。

這次叫白思渙去找他,白思渙實在想不出能有什麽好事。

來到總書記辦公室,總書記正在看文件。一見白思渙進來,連忙笑着起來讓白思渙坐。

總書記拿來一張表格給白思渙,白思渙接過去一看,是澳門大學短學期交換生的申請表。

“澳門大學今年和咱們學校合作了一個短學期交換生的項目,這個項目呢因為要求比較高,所以雙方都只肯要一個學生,還必須得是土木或者建築系的。白同學,學校打算讓你去,你的意思是怎麽樣的?”

白思渙疑惑地問總書記:“這個機會不應該給穆然嗎?”

他們寝室的穆然是當之無愧的大學神,從不見他認真讀書,但讀書就是比白思渙厲害得多,不管是什麽樣的考試,永遠都能考第一名。

轉來建築系後,白思渙就沒從第二名上去過。

總書記笑笑解釋:“學校本來是準備讓穆然去的,但他拒絕了,現在這兩個系裏,能找出來的最合适的人選,就只有你了。”看白思渙還遲疑不決,總書記忙補上一句,“你放心啊,這個項目的費用,全由學校包了。只要你去那裏,能給學校争光就行!”

白思渙看了一眼表格下方的時間标注,時間是從下周一到暑假第一個月結束。

總書記說:“你呢,最好現在就給我答複,如果同意的話,這兩天準備一下,周日學校的鄧老師就跟你一起過去。怎麽樣?白同學?考慮得怎麽樣了?”

白思渙感覺找到了一個可以避開林思穎的機會,猶豫了兩分鐘後,回答:“好。”

周日,白思渙收拾好行李,一早和鄧老師出發去澳門,臨走前給林思穎發了條消息說抱歉。

下午兩點鐘,抵達澳門大學的宿舍。白思渙将手機開機,裏面躺着一條來自林思穎的消息,只有三個字:沒關系。

将行李放下後,休息不到半個小時,倆人就得去跟沙倫教授以及他的學生見面。将白思渙交給沙倫教授,鄧老師就回江城去了。白思渙要在這裏一個人待兩個月,跟着沙倫教授做項目。

前兩個禮拜大家的項目跟得比較緊張,到了後兩個禮拜就輕松了一些,能夠自由活動的時間也多了。湊巧在這個時候,白思渙聽到消息,得知澳門新開了一家海上賭場,大股東是蔣以覺。在本周周六,蔣以覺會到海上賭場參加開業大典。

原先來澳門前,白思渙本想着等澳門的項目結束後就直接去天津找蔣以覺,于是将徐牧的錄音筆帶在了身上。想不到不用他親自到天津去,蔣以覺自己就來了。

白思渙早早将沙倫教授要求的項目做好,到了周六下午,他按着手機地圖的指示前往海上賭場。

海上賭場在一艘大巨輪上,由于今天剛開業,前來捧場光顧的富人特別多,他們一個個衣着光鮮,在太陽的照耀下好像會發亮似的,白思渙的穿着在人群中窮酸得特別顯眼。

來到賭場裏面,招待員提醒他去買籌碼。白思渙懵懵地跟着買籌碼的人群走,到了買籌碼的地方,大家都是幾百萬起底地買,最窮最寒酸的也肯花上個五六萬。

排到白思渙時,服務員禮貌地問:“先生,請問您要買多少籌碼?”

白思渙支支吾吾了半天,小聲地問:“我買兩百,可以嗎?”

服務員依舊禮貌:“不好意思先生,我們這裏的底注是一千,您最少要買一千元的籌碼。”

“……”白思渙愣在了原地,不知該如何是好。

服務員見白思渙久久不動,客氣地說:“先生,如果您還沒想好,可以過一會兒再來。”

恰好在這時,一個西裝革履的男人從一旁走了過來,湊近看了白思渙兩眼,突然“哎喲”一聲,說:“這不是林家的那位表少爺嘛!”

白思渙定睛一看,發現這個人居然是顧真。

當年在鹿園裏,程素棠說白思渙是他們的一個侄子,顧真就一直以為白思渙是林家的表少爺:“還真看不出來,你也會有這種愛好啊。”

顧真插着口袋看他,啧啧搖頭,似乎在說真是人不可貌相。

服務員見這情況,微笑着說:“原來是顧先生認識的人。”

“認識的。給他一百萬籌碼,讓他進去。”顧真大方地說。

“是。”服務員立馬拿了一百萬的籌碼給白思渙。

白思渙沒去拿籌碼,有些尴尬地說:“不用這麽多……”

話還沒說完,顧真就打斷他:“拿着吧,待會有得你玩的,沒準過會兒你還覺得不夠呢。”

白思渙躊躇稍許,收下了那一百萬籌碼,低聲說了聲“謝謝”。

白思渙壓根沒想賭,拿着這一百萬的籌碼左右晃悠,這艘巨輪簡直大到不像話,他從這一頭晃悠到那一頭,根本不知該上哪去找蔣以覺。

他見到個人就問:“請問你知道蔣以覺先生在哪裏嗎?”

被問的人要麽說不知道,要麽不理他。

最後碰上個年輕人跟他說:“你想引起大股東的注意啊?賭呗,賭贏了,贏到這家賭場破産,那大股東親自來見你。”

白思渙聽了這個人的戲侃,居然當真了。随意找了一桌百家樂,一百萬籌碼直接放了上去,下注對子。

旁邊的人看傻了,悄聲問同伴:“這人什麽來頭?到這窮桌來,一來就這麽闊氣,跟他買?”

“看他像會賭的樣子?你跟他買?輸得你褲衩都不剩。”

“對子,冷門中的大冷門,我看他這回賠光了。”

話音剛落,荷官開牌。莊家牌:K,8,8點。閑家牌:K,8,8點。

兩張牌相同,對子。

剛才說悄悄話的幾個人嘴巴大張,煙從嘴巴裏掉了出來。

白思渙眼前立刻堆來一大堆籌碼,一百萬翻了十一倍,一共一千一百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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