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打算

裴行韞心念微轉,對着青河曲膝施禮後說道:“大管事,可否将這些先留下,且容我想一想再回複你可好?”

“裴娘子客氣,我這就回去,如有任何不滿意之處,你來找我即可。”青河叉手回了半禮,又掃了屋子一眼,轉身離去。

小藍不錯眼的盯着箱籠,再次感嘆道:“阿韞,這大都督莫非是看上了你,想要納了你姨娘?”

張嬷嬷眉頭微蹙,裴行韞的臉霎時沉了下來,整個人散發出的淩厲之勢,讓小藍的心莫名抽搐發顫。

“小藍,我曾多次告訴你,說話之前要三思,要過腦子想一想,哪怕是你覺得親近之人,也不可仗着關系好什麽話都說。”

小藍怔怔看着裴行韞,嗫嚅着說道:“對不住,我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那別人也會這樣認為麽?什麽姨娘不姨娘,這些話要是傳到了大都督耳裏去,你這是要讓我落得春鵑那般的下場麽?”裴行韞眼皮微垂,冷冷的說道:“這府裏府外多少人想進大都督的後院,我不過一個小小的粗使丫環,只想好好當差好好活下去。”

張嬷嬷慢慢收拾好食盒,斜了一眼一臉無辜的小藍,拉起裴行韞說道:“走,陪我走走消消食,我瞧着院子旁的蓮花開了,咱們也學那風雅之人,去賞賞蓮。”

裴行韞順着張嬷嬷走了出去,且讓小藍委屈去吧,她這樣子橫沖直撞的性子,興許在逃難路上能管用,可在殺人不見血的後宅之中,最終怎麽死的怕是都不知道。

“唉,小藍這丫頭,還是想法子讓她出府去,嫁個老實人過日子吧。”張嬷嬷感嘆完,又看着裴行韞直截了當的問道:“大都督的心思怕是人皆可知,你是怎麽想的?”

“能怎麽想,做姨娘還是算了吧。”裴行韞眼裏浮起絲嘲諷,連皇後都不要做,誰稀罕做闵冉的姨娘,在後宅之中你争我奪。她曾今在獵場見過獵狗,扔一根骨頭出去,那些獵狗瘋湧而上你争我奪,那時她就覺得,皇帝像是那根骨頭,而她們這些後宮嫔妃,就如那群瘋狗。

張嬷嬷微凝,擔憂的說道:“那你可有應對之法?”

“嬷嬷。”裴行韞前世的貼身嬷嬷與丫環在被亂軍沖散之後就不見了,這世時醒來也沒有見到她們,只怕也早已不在人世。進府裏之後她雖然嚴厲,卻一直照顧提點着自己,看着她就想到自小陪伴自己長大的她們,心中又酸又暖,将心中的想法道了出來:“我想積攢些銀子,出府去賃個鋪子,做些小買賣賺些夠吃穿的銀子,到老了也如你一般買個小丫頭,臨去了有人安葬便可。”

張嬷嬷怔住,回過神來嗔怪的說道:“你年紀輕輕的小娘子,可別跟我學,我可是全家死光的寡婦。”

裴行韞淡淡一笑并不辯解,她四下瞧了瞧,低聲說道:“嬷嬷,你可以出府,可否将這些料子都替我拿出去死當掉?嬷嬷放心,大都督那裏我自會想辦法,保管你無事。”

張嬷嬷瞪大眼,見裴行韞神情鄭重,并不是在跟她玩笑,忍不住喃喃說道:“死丫頭真是膽大,算了算了,你是個謹慎的,我就替你帶出去當了,你自己且小心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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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行韞挽着張嬷嬷的手臂,笑了笑說道:“多謝嬷嬷,手上有了銀子,出府去也不會心慌。”

“戰亂中死的男人多了,在江州女人也可以立女戶,在外面抛頭露面讨生活的女人比比皆是,只要手中有銀子還怕過不好日子麽?”張嬷嬷也興致勃勃的說了起來,不過轉瞬間又擔憂的說道:“可江州要是再起戰亂打了起來,那就難辦了。”

裴行韞知曉江州至少還有十多年的安穩,才會留在這裏,再說要是江州亂了,闵冉怕也是倒了下來,留在大都督府裏也無用。她揀着話說了些安慰了張嬷嬷,兩人密密低語商議了許久,才各自回屋歇息。

小藍還未歇息正眼巴巴等着裴行韞,見她回屋忙迎上來,歉意的說道:“阿韞,都是我的錯,我不該那樣說你。”

裴行韞神色溫和,拍了拍小藍的手說道:“我知道,早已不怪你了,明日還要當差,去早些歇息吧。”

小藍見行韞神色如常,口中也說不怪她,提着的一顆心終是落回了肚裏,爬上炕不一會就陷入了沉睡之中。

裴行韞輕搖頭,定要早些将小藍送出府,省得她丢了性命。瞄了眼屋角的箱籠,洗漱完剛要歇息,屋門又被扣響。

她看了眼睡得天昏地暗的小藍,穿好衣衫不動聲色将剪刀藏在袖中,來到屋門邊輕聲問道:“外面是誰?”

“裴娘子,我是青河。”

裴行韞愣了下,打開門見青河閃開身,讓出了身後的闵冉。

“果真是不好。”闵冉只掃了一眼四周低矮的下人院子,便皺起了眉頭,果斷的說道:“青河說你居住之地簡陋,這哪是簡陋,簡直就是破爛,你是我的丫頭,豈能住在這種地方,青河,進去替她連夜搬走。”

裴行韞簡直快被他氣笑了,真是想一出是一出,不過他來得倒正好。

“大都督。”裴行韞忙閃身出去,順手輕帶上了房門,站在他面前輕聲說道:“多謝大都督的關心,只是天已晚,待明日搬也不遲。”

闵冉仔細打量着她的臉色,在朦胧的燈籠之光下,如玉的臉頰像是籠罩了層淡淡的紗,缥缈如霧中仙子般,他按捺住蠢蠢欲動的手,吶吶的問道:“你白日時害不害怕?”

要是她說害怕,是不是可以像鄭先生那般所說,将她摟在懷裏輕聲安慰?

“不怕。”裴行韞輕搖了下頭,驀地嫣然一笑後回道:“大都督明辨是非懲罰分明,是江州百姓眼裏的英雄,都打心底敬着你。”

闵冉心中湧上一股熱流,自己擔心了半天會不會吓到佳人,輾轉反側睡不着找了各種借口來看她,卻沒想到她卻如此誇獎自己。他忍不住上前一步,伸出手去想要摸一摸那日思夜想萬遍的臉。

裴行韞擡手一擋,手裏鋒利的剪刀劃過,在他手背留下一道長長的血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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