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闵家
闵冉一連幾日都處于煩躁不安中, 裴行韞對他的家事不便插手,想到自己的家族,不免對他更多了些關心, 這讓他簡直像是扭股糖般, 黏在她身邊不願撒手。
“居然還讓我迎出十裏地,我沒有把他們打回去就已經仁至義盡,還敢提出這樣的要求!”
闵冉氣得将手裏的信一扔, 叉着腰在屋裏團團轉, 想踢東西撒氣, 想到裴行韞先前的話, 才擡出去的腿又悻悻收了回來。
裴行韞瞧在眼裏,忍不住抿嘴一笑, 看來他真把自己的話放到了心裏去。她俯身将信撿起來,問道:“誰給你來的信?”
“我阿爹。”闵冉聲音悶悶的說不出的疲憊,“也只有他會這般,以前獅子大開口問我要要銀子要官, 還要将闵二郎送到軍中來,讓我給他一個大将軍做。”
裴行韞心底微嘆,将他拉到軟塌上坐下來,自己坐在一旁守着小爐煮茶, 勸他:“你還是去迎迎吧。”
闵冉脖子一梗瞪眼橫着她,裴行韞将煮好的茶遞到他面前,笑道:“既然要讓你去迎, 你就帶着親兵去,讓他們見識見識你的威風,我也好一飽眼福。”
“好吧。”闵冉接過茶吃了一口,有些勉強的回答:“你想看我才去迎的啊, 一切都是為了你。鄭先生他們先前也這麽說,差點沒被我扔出去。說什麽鄭伯克段于鄢,我最不耐聽這些大道理,要講這些誰不會,我一個時辰能給你講上千個不重樣的。”
裴行韞明白闵冉那種堵在心裏又無處發洩的心情,更知曉他是做大事之人,又豈能不懂這些小道理。
只是想到是一回事,能心甘情願去做又是一回事,他能跟她抱怨這些,便是将她當做了極親近之人。
闵冉握着茶杯沉思一瞬後說道:“你到時就充作我舅家的表親,見到他們無需理會,尤其是離闵二郎遠一些。”
裴行韞見闵冉如臨大敵,将自己家人視作洪水猛獸,心裏也禁不住泛起陣陣悲哀,她目光柔和至極的看着他,一一應了下來。
闵冉臉上重新浮上了笑容,放下茶杯将她的手握在了手中,“幸好有你啊,沒有嬌嬌這般的解語花陪伴在身旁,我豈不得被氣死?”
裴行韞沒好氣的抽回手,才感動了一下,他又變回了那個混不吝。
“你有字嗎,要不我給你取個小字?”闵冉也不用裴行韞回答,自己自問自答起來,“嬌嬌怎麽樣?不行,嬌嬌這個太過稀松尋常,白夢怎麽樣?白日裏也會入我夢來。”
裴行韞無語的看了他一眼,都是什麽亂七八糟的,她指着蜷縮在一旁呼呼大睡的白練說道:“你這是要讓我與它做姐妹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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闵冉撓撓頭,幹笑道:“也是,重來重來。”
“叫我阿韞吧。”裴行韞打斷了他,以他的不學無術,不知他會取出什麽啼笑皆非的字來。
“阿韻?這個好,韻致天成,餘韻袅袅。”闵冉搖頭晃腦在那裏念個不停,裴行韞好笑的說道:“不是那個韻,是韞椟的韞。”
“韞椟?”闵冉眼神一亮,“你還識字?”
“識得幾個。”裴行韞垂下眼睑認真的煮茶,女子讀書識字的少,也只有富貴人家的才能讀一些書。
她正思索着怎麽解釋,闵冉已經撫掌大笑,“我的阿韞就是與衆不同!”
他喚人拿了筆墨進來,将她拉到高案前,“人說紅袖添香,真是太好了,以後你來替我寫那些臭不可聞的公文!”
裴行韞瞪大眼,紅袖添香還有這般意思?他這是拿自己當書童使喚呢。
闵冉磨好墨,提筆在紙上寫下了自己的名字,又在他名字旁并排寫下了阿韞兩個小字。寫完他側頭問道:“你瞧我們的名字放在一起,是不是特別般配?”
他的字一筆一劃如刀鋒刻就,金戈鐵馬氣息撲面而來,可直接挂在門楣上辟邪。裴行韞眼底含笑,“大都督的字如其人,看着就令人心生佩服。”
闵冉嘴角上揚,得意的說道:“鄭先生他們也這麽說,阿韞的眼光真是不錯。以後你喚我阿冉吧,別叫我大都督,聽起來生份。”
才說完他又立馬改口,眼中帶着意味不明的笑意,“不對,你是我舅家的表親,你得喚我一聲闵哥哥才對,來,好妹妹,喚我一聲哥哥來聽。”
裴行韞斜了他一眼不搭理他,闵冉放下筆不依不饒,直纏着她硬要她叫哥哥,最後無法她只得叫了一聲:“闵哥哥。”
“哎。”闵冉聽得是心花怒放,修長的手指撫過她的臉頰,深情款款,“哥哥給你買花戴。”
裴行韞打定主意,下次去了他院子,一定要将他那些話本全部拿出去燒掉。
闵家人到江州時已近新年,闵冉挑了許久,才将他們安排住在了離自己與裴行韞院子最遠的偏院。
這日天氣陰沉,寒風呼嘯,估摸着又要下雪。闵冉不肯讓裴行韞跟着去受寒,只讓她府裏等着,待他們到時見見就成。她見拗不過他,也就作罷沒有堅持。
天色一點點暗下來,空中已經斷斷續續飄散着細雪,裴行韞等在前廳,探着頭直往外瞧。不過十裏地,他一大早就出了門,怎麽這時候還沒到?
闵冉可是騎着馬前去的,這般寒冷的天氣,哪怕他常年行軍打仗,可人都是肉身凡胎,身子骨又不是鐵打的,年輕時倒還好,就怕老了會落一身病痛。
“娘子,大都督到了。”青山頂着一身寒氣進了屋,裴行韞心中微松,急步迎了出去,“外面這麽冷,你們可還好?”
青山撇了撇嘴,悶悶的說道:“娘子去看看便知道了。”
裴行韞看了他一眼,心下擔憂腳下不停,到了大門口一瞧直傻了眼。不止是她,同等在門口迎接,見多識廣的鄭顧兩位先生也一臉呆滞。
闵冉騎着馬面無表情在前,身後跟着一長串快散了架又髒污不堪的馬車騾車驢車,看起來像是大将軍打了勝仗歸朝,身後跟着戰敗了的戰俘。
“冷不冷,怎麽沒有拿手爐?”闵冉翻身下馬,握了握裴行韞的手,見她手還算暖和,才回頭對青河吩咐道:“讓他們就在門口下車,這些子髒污破爛不要進到府裏來,直接劈了燒掉。”
青河領命,招呼着小厮婆子上前,不多時最前面的馬車停了下來,車裏先下來的是闵父闵齊山,他臉色陰沉不茍言笑,臉皮耷拉下來松松垂在嘴角,像是發面皮一下失了水份支撐塌了下去。
緊跟在他身後下車的是闵冉繼母李氏,她身材微豐面若銀盤,雖然上了年紀卻風韻猶存,甫一下來就眼角含笑,略微掃了衆人一眼。
後面車上的人也陸陸續續下了車,闵二郎長相與闵冉有兩分相似,氣質卻差了千萬倍去,肩膀垮塌像是被抽了骨頭般站不直。
身着一身廣袖長袍,衣衫已看不出原來的顏色,一垂手衣袖便拖到了地上,他也不在意,直扯着嗓子不耐煩的說道:“都停在這裏作甚,真是蠻荒之地,凍得人骨頭都酥了。”
闵二郎身後跟着四個小娘子,走在前面的兩個趾高氣揚,跟在後面的兩個一個垂頭不語,一個眼珠子亂轉,不停打量着四周,最後停在闵冉身上看得不肯挪眼。
闵冉沉着臉略微介紹了幾句,鄭先生他們忙叉手施禮,闵齊山手背在身後,眼皮都不擡嘴裏直敷衍嗯哼了兩聲算是回應,不耐煩的說道:“軟轎呢,還不趕緊擡過來,正院在哪裏?熱水熱湯備好沒有?”
闵冉見闵齊山根本不把門口等着的衆人放在眼裏,他眼底冷意閃動,吩咐青河道:“你且領着他們前去。”
軟轎一頂頂擡了過來,待他們上了轎子,抱着包裹的下人呼啦啦上前擁着他們離開,只餘呆若木雞的衆人與一堆破爛留在門口。
闵冉背着手伫立在寒風中,靜默了好一瞬,才啞聲說道:“都回吧。”
裴行韞心裏直嘆息,沒想到京城闵家居然破落至此,闵齊山還是闵伯爺,可哪有一絲勳貴的影子?倒是像一群沒規沒矩的破落戶,闵冉怕是有得頭疼了。
回到院子後不久,闵冉也一身疲憊進了屋,裴行韞忙喚人送來熱水熱湯,他略微洗漱後喝了一碗熱熱的肉湯,癱坐在軟塌上長長呼出了口氣。
“這一天下來,簡直比上戰場打仗還要辛苦數十倍。”闵冉仰着頭,臉上是深深的落寞,“雖說有數年未見,可我也沒有少送銀子回去,他們怎麽就成了這般模樣?”
裴行韞靜靜坐在一旁聆聽也不搭話,只在他手裏的茶水漸涼時給他換上熱的。
“本來上午就到了,硬生生折騰到這個時辰。”闵冉神色嘲諷,“你都想不出他提出了什麽可笑的要求,先是怪我沒有給他送去全新的大馬車,後又說要在鎮上包個客棧洗漱歇息後才動身,讓我明天再去迎一次,還要将本地鄉紳都叫來磕頭。”
“就算是皇帝出巡,怕也沒有他那般的架勢。”闵冉放下手裏的杯子,修長的手指捂住了眼睛,他聲音低下來,“罵我不孝,只顧着自己騎着高頭大馬顯擺享受,要拿我的馬去給他拉車,見我不動直伸手過來牽馬,差點沒讓馬給撅了回去。”
裴行韞斟酌了下問道:“他們以後都不回京城了麽?”
“聽說連祖屋都賣了,還怎麽回去?”闵冉苦笑着說道。
裴行韞吃了一驚,按說闵冉一直有給京城闵家銀子,他們怎麽也不會落到賣屋的地步去。
“闵二郎愛賭錢,偷了祖宅的地契押了去借了一大筆銀子賭,最後輸得精光。”闵冉眼裏火光閃動,“不成器的東西,不但賣了祖宅,連他通房小妾都賣了去賭。”
闵冉冷哼一聲,“這樣也好,省得莺莺燕燕的一大堆吵得人腦仁疼。”
裴行韞眉頭微蹙,想到那幾個小娘子,問道:“四個都是你妹妹?”
“三個是,兩個是李氏生的,一個是妾室生的。”闵冉臉上嘲諷更濃,“還有一個好像是李氏的侄女,我沒怎麽在意。李氏娘家早已落敗,這些年不靠着她接濟,怕是連飯都吃不上。”
裴行韞想到李氏侄女那幾乎要将人吃掉的目光,笑着說道:“這人吶,一旦窮極了就什麽事都能做出來,你得多提防着點。”
闵冉大馬金刀的坐着,傲然說道:“我只是懶得與他們計較,真惹到我,休怪我六親不認。”
這後宅的彎彎繞繞陰私之事,闵冉這樣子的性子哪裏能懂,就算他不怕也不在意,也沒得白白惹來一身騷。
“我是怕你吃了虧。”裴行韞嬌笑着說道:“你成日裏那麽忙,要是再惹上這些事,不是晦氣麽?”
“我砍了她!”闵冉揚着頭冷然說道:“到了江州,要是安分點也就算了,我也不差這麽幾個銀子,要是敢作妖,那他們真是在找死!”
裴行韞暗自嘆了口氣,瞧着闵齊山與李氏的做派,只怕是李氏不會出頭,萬事都慫恿着闵齊山出面,闵冉難道還真能對他親身父親下手不成?
要是他真能如此狠心,斷不會這麽難過與憤怒,這些年也不會一直接濟着京城那一大家子。
這時青河尋了過來,他施禮之後恭敬的說道:“大都督,有些急事需要你拿主意。”
“你說吧,這裏沒有外人。”闵冉不耐煩的說道,“他們又有哪裏不滿意了?”
青河飛快的瞄了裴行韞一眼,見她神色沉靜,坐在軟塌上似在專心致志的煮茶,一幅事不關己的模樣。
“伯爺那邊已經都安置妥當,洗漱之後用過了酒飯。”青河斟酌着小心翼翼的說道:“伯爺喚人去問了話,聽說他住的院子不是主院,當場将杯子砸了,差人傳話說要讓你前去一趟。”
闵冉一張臉黑得幾欲滴水,胸口劇烈起伏,他咬着牙厲聲說道:“以後除了給他們送飯送水之外,其他之事一概不許理會!”
青河的頭垂得更低,“伯爺說,他會一直等着你,要是你不去,明天他就出府去,問問街頭的江州百姓,這裏的人是不是都不仁不孝,放着親身父親不管,自己錦衣華服住玉樓金閣,連....”
說到這裏青河又飛快的瞄了一眼裴行韞,将到嘴邊的話咽了下去。她擡頭看了他一眼,又垂眸繼續慢慢攪着杯裏的茶。
“還有二郎說,他屋子裏沒有伺候的丫鬟,要尋幾個齊整周全的去伺候。幾個小娘子也不斷找人遞話來,說住在一座院子裏太擠,還不如....”
青河沒有再說下去,闵冉驀地站了起來,掀開簾子沖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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