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厲晟還是獨自回京, 帶着莊延。

他留下了祁星,以及除了近衛的所有厲家軍。

走的那日,容悅送到他出府, 厲晟臉色一直冷着, 最後, 他将人摟進懷中,不放心地叮囑:

“本侯将祁星留下, 有任何事都去找他。”

他抿着薄唇, 印在她額頭, 看着女子低垂的眼睑, 低聲道:“等本侯, 不出十日,本侯定會回來。”

容悅抿了抿粉唇, 眼睫輕顫,半晌才應了一聲。

他素來不會騙她。

他既說了十日,那絕不會超過。

厲晟心底軟成一片,根本不想離開, 他輕啧了聲,如往常般笑着:“阿悅這麽舍不得本侯?”

容悅臉頰微紅,知道他是在故意調笑自己,可也忍不住嗔瞪了他一眼, 推開他:

“快去吧!”

厲晟斂了笑,吩咐了祁星照顧好府上,也不再停留, 轉身上馬。

即使祁星送了一個理由給他,可是國喪,這京城,他還是得去一趟。

容悅站在府門前,靜靜地看着他的背影,幾不可察地抿了抿唇。

從梧州到京城,快馬加鞭需要三日,厲晟沒有浪費時間,他騎得是上好的寶馬,在第三日天亮前,終于趕到京城。

莊延跟在厲晟身後,看着侯爺一路上暗沈的臉色,知道他不願回京,更何況夫人還留在了那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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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無言,剛入京城就會發現這裏較梧州要更加繁榮。

國喪期間,整個京城都有些肅條。

莊延見厲晟似乎是要直往宮中而去,連忙開口:“侯爺,面聖前可要回府整理衣着?”

衣衫不整面聖,可是重罪。

厲晟有些不耐地勒馬而停,他四下看了眼,雖已離開京城兩年,但是終究是生活了三年多的地方,回府的路還是認識的。

莊延低下頭,明知他現在心情不好,也不去觸他黴頭。

厲晟看了眼天色,微擰眉:“不必了,直接入宮。”

莊延知他心底有分寸,沒有再勸,一行人直朝皇宮而去。

到了宮門口,所有人停下,只有莊延陪着厲晟入宮。

早有人去通報聖上。

厲晟直往禦書房而去,領路的人帶着他們從禦花園穿過去,因為今日依舊哭喪,他們原是直接要将厲晟二人帶去太和殿的,卻被厲晟打斷,繞路去了禦書房。

路過太和殿的時候,厲晟看了一眼,微眯起眼睛,不着痕跡地問:

“宮中發生了何事?”

那宮女微頓,遲疑回道:“是皇後靈前出了些事,還未清楚究竟發生了何事。”

厲晟心底輕啧了聲,暗道皇家事多,卻沒有打算去瞧熱鬧。

幾人剛過太和殿,就有小太監從後面跑過來,微喘着氣:“侯爺在這兒呢!聖上吩咐侯爺在禦書房等候。”

他呼吸平靜了下來,恭敬地低下頭:

“侯爺請跟奴才來。”

厲晟漫不經心地颔首,只是朝他來時的方向看了一眼,不着痕跡地挑了挑眉梢。

卻不在意,跟着來人朝禦書房而去。

他才懶得去摻和宮裏這些事。

他在禦書房前沒等多久,就看見景帝走過來,景帝花甲之年,威嚴自若,眸色暗沉,讓人不敢直面鋒芒。

厲晟快步上前兩步,行禮:“微臣參——”

景帝打斷了他:“好了,跟朕進來吧。”

厲晟與身後的莊延對視一眼,自己跟在景帝身後進入了禦書房,他看着景帝明顯不好的臉色,暗暗挑了挑眉梢:

“舅舅,這是誰惹着您了?”

景帝看了他一眼,聲音冷沉:“你躲在梧州多年,如今回來,便留下來吧。”

厲晟早就猜到這種情況,當下有些為難地皺起眉頭:“回皇上的話,微臣在回京時,梧州一帶發現土匪,微臣特意将人都留在那裏了,怕是微臣需要回去一趟。”

他喊了皇上,一副公事公辦的模樣。

可景帝哪不知道他在想什麽,先不說梧州那片何時出過土匪一事,便是他之前帶去的厲家軍足足幾千之數,沒了他,難不成連個土匪都剿不了了?

不過都是他想回去的借口罷了。

景帝想到他在梧州那邊的事跡,皺了皺眉頭:“你若對那女子感興趣,帶回來便是。”

小門小戶之女,更曾嫁過人,絕不可能為妻,可是留在後院當個妾氏,卻無所謂。

厲晟笑了笑,打着馬虎眼,絕口不在他面前提容悅。

他和靖王早已做了交易,自然不會為了一件事付出兩次代價。

他終不會忘記,縱使他生母是長公主,可他姓厲。

背後所代表的勢力,足夠讓皇室人忌憚。

當初景帝從封地将他召回京城,旨意是說他已到及冠之年,該許婚配。

可其中幾分真心,他懶得去想。

景帝眯着眼睛看了他半晌,最終還是擺了擺手,有些無奈道:

“罷了,你若是想回去,便回去吧。”

厲晟笑着謝恩,可這時,景帝卻是淡淡道:“你之前總是找借口将婚事一拖再拖,如今該将此事提上日城了。”

大殿裏寂靜了片刻,是厲晟如往常一般笑着,帶着幾分委屈:

“舅舅之前不是應了,等我想娶時再說此事的嗎?”

景帝似有些疲累,他靠在龍椅上,捏了捏眉心:

“你早已及冠多年,朕任由你胡鬧了幾年,如今膝下還沒有子嗣,百年後,朕拿何顏面去見你母親?”

此番話似真似假,卻多少帶了幾分真實的情緒,不管景帝對厲晟幾分真心,可對長公主卻的确是滿心愧疚的。

厲晟臉上的笑意也散了去,他低下頭,旁人看不見他的神色,恭敬彎腰:

“既皇上有心,那此事等微臣從梧州回京後再議,皇上覺得如何?”

景帝敲了敲桌子,良久沒有說話。

大殿內其他人秉着呼吸,不敢大聲喘氣。

半晌後,是景帝先開了口:“既你已決定了,就如此吧。”

“你打算何時走?”

厲晟依舊維持着行禮的姿勢:“越快越好,微臣不放心。”

聽着他一句一個微臣,景帝冷哼了一聲:“可是怨朕?”

厲晟無奈:“舅舅此話怎講?”

景帝視線朝下看去,剛好看到他無奈擡起的頭,景帝眸色暗了暗,想起了長公主。

他閉了閉眼睛,朝後靠在椅子上,聲音傳下去:

“去吧,給皇後磕過頭後,就去吧。”

他聲音中似透着些疲累,厲晟擡頭看了他一眼,默了片刻,他無聲地拱手離開。

待出了禦書房後,莊延立刻跟上,他去給皇後磕過頭後,沒有理會一衆谄媚的朝臣,轉身朝皇宮看去。

他鋒利的棱角此時微斂鋒芒,他眯起眼睛,半晌後,有些無趣地笑了下。

莊延小心翼翼地看向他,每次侯爺和聖上單獨談話之後,心情總是不好。

他知道,自家侯爺對聖上的情緒頗為複雜。

皇室,就連父子親情都不再純粹,更何況是聖上和侯爺之間呢?

厲晟調過馬頭,朝城外而去,前前後後,他在京城待的時間不到一個時辰。

回去的路上,他的神色并不比來時有所好轉,反而是徹底冷了下去,平平淡淡,不見一絲情緒。

他親眼見到景帝,才能看出景帝的身子如何。

兩年前,就已病重的身子,撐到如今,也是不易。

這怕是他見聖上的最後一面。

他倒是慶幸這次回來了。

不管如何,那人終究是疼愛過他的親舅舅。

他此次能出來,是聖上的恩典,也未必沒有聖上的算計。

最後這一段時間,京城中形勢絕對會更加嚴峻,他若不在京城,可避開這一切。

避開這一切,就代表遠離權力中心,這其中代表什麽,不言而喻。

他厲家,已經足夠聖上忌憚了。

想起景帝的一番話,厲晟輕諷地扯了扯嘴角。

他身為有封地的諸侯,被留在京城三年,只因到了及冠之年?

身邊只跟了數百的厲家軍。

父親遠在封地,十數萬厲家軍全在封地。

所有人都認為當今對他榮寵有加。

卻忘了,他身為簡毅侯府唯一的子嗣。

有他在京城,不管他父親是何意,都不敢再輕舉妄動。

他安分留在京城中三年,還是不能打消他心中的狐疑。

從五年前提起的賜婚,随意他拒絕,便拖了五年。

這是他不願,又何嘗不是當今想看見的。

厲晟知道,聖上對他的确有幾分真心所在,可這幾分真心,比起這大好江山,卻算不上什麽。

不管他是否有心,聖上絕不可能信任他。

因為,厲家軍屬于私軍。

自□□開始,一直至今未曾變過的私軍。

這份權力,他們厲家不能交,也不敢交出去。

厲晟扯了扯嘴角,将這份念頭抛下,吩咐全速前進。

短短三日,他就有些想那人了。

梧州城,容悅待在院子裏,窗邊的栀子花已經冒了嫩芽,可她卻全然沒有注意到。

自從厲晟回京後,她就有些心不在焉的,做什麽都提不上精神。

玖思眼瞧她這副模樣,心底擔憂,卻又不敢說出來,每日都會偷偷跑出去問祁星,侯爺什麽時候回來。

雖然總得不到準确的時間。

玖思嘆了口氣,拍了拍臉頰,笑着走上前去:

“夫人,廚房将晚膳送來了。”

見容悅蹙起眉頭,似又要說不用,她忙忙開口:“夫人中午就未用多少,您這幾日都沒有吃下什麽,若是侯爺回來了,該怪罪奴婢了。”

容悅無法,走到桌子前随意用了些,就讓人撤了下去。

玖思不好多勸,見她露了一絲疲倦,就忙伺候她沐浴更衣。

即将入夏,可因容悅的身子,屋裏并未用冰盆,又怕她覺得熱,就将窗戶打開了些。

可這時的天還是有些涼的。

容悅躺在床榻上,貼着牆壁阖着眸子睡覺,沒有一會兒,她就打了個冷顫,醒了過來。

她眼睛都未睜,蹙着眉,翻過身,繼續強迫自己入睡。

突然被人從身後抱住,她整個人身子一僵,貼着背後有些涼意的胸膛,她控制不住地顫了顫眸子。

這些日子的提不起精神似乎都有了原因,心底的相思突然冒出來,讓她澀了澀嗓子,生疼。

他在時,她從不知,她會這般想他。

做任何事,都無法讓她提起興致。

将身子放松下來,靠在他懷裏,她翻過身,緊緊摟住男人的腰,忍着那腔澀意,咬唇細聲說:

“……侯爺回來了?”

厲晟用錦被将女子蓋住,剛進來時,看見女子緊貼着牆壁睡時,就已讓他心底軟地一塌糊塗,讓他下意識地将她抱在懷裏。

女子細軟的聲音響在耳邊,他垂下眸子,夜色有些深,讓他聲音裏都透着些溫柔:

“嗯,本侯回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  彼此想念……

熬夜使我頹廢,連作話都不知道寫啥

小天使們早安,明天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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