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

風鈴郡主被齊侯府妥善送了回來, 鎮國将軍府也已上門道歉。

可最終的結果誰也不知曉。

不露一絲風聲。

在府上等着聽結果的容悅和厲韻多多少少有些失望。

此時的德親王府,有人歡喜,有人悲。

茹苑

風鈴躺在床榻上, 瀝青色床紗随風浮動。

秀謹趴在床榻旁, 因疲累而昏睡過去, 她眼角還溢着淚痕。

風鈴無神地看着床幔。

她額頭處的傷,經過幾日的處理, 不僅沒好, 反而越發嚴重。

早在第二日, 秀謹為她上藥時, 傷口傳來火辣辣的疼痛時, 她就覺得不對勁。

凝脂膏,她并非未曾用過。

從來沒有出現過這種情況。

三四日過去, 傷口絲毫不見好轉,她父王做得這般明顯,她怎麽可能絲毫沒有察覺?

她想起,那日她讓芳泠閣的雲韻去試探厲晟的态度後, 她就徹底清楚,簡毅侯不是她可算計的人了。

毫不憐香惜玉。

她不覺得在容貌上,她會比其他女子有多出色。

所以,在看見結果後, 她毫不猶豫地選擇了放棄,這也是她今日不曾出現在簡毅侯面前的原因。

可是,不待她決定好目标是誰前, 她父王已經替她做了決定了。

傷口還在疼,她卻像是毫無知覺。

她甚至在想,她母妃在撞柱身亡時,額頭上的傷口是否也這麽疼?

她想起來,今日王妃來看望她,那副惺惺作态的模樣,興奮在眼底根本藏不住。

她知道王妃為何這麽恨她。

因為王妃覺得她的孩子,是她故意害死的,甚至因此,導致她這輩子都不會有自己的親生子嗣。

是的,親生子嗣。

她也是意外得知,安如竟然不是王妃的親女。

而是曾經一個侍妾的,那侍妾難産而死,安如被寄養在她膝下。

知道的人甚少,後來王妃不能生育後,更是無人敢提此事,都當安如是王妃親女。

她都要忘了,那時她是多大?

不管她如何辯解,王妃都認定了那是她故意為之。

知道王妃恨她的原因後,她也懶得去解釋。

流産本就是因為她,有意為之,還是無意,哪裏還重要?

她低低地笑出來,笑得眼淚四流。

秀謹被她的動靜吵醒,看着她的模樣,心慌不已,她趕緊抱住風鈴的身子,哭着說:

“郡主,郡主!沒事的,沒事的,你別吓奴婢,我們能熬過去的,太醫說了,不會有事的!”

風鈴眼神有些空洞,她聲音些許無力:

“……你、看看、我的傷口……是什麽樣子了……”

是不是和她母妃那樣,血肉模糊,讓人不敢看?

秀謹吸着氣,顫着手去拆她額頭上的紗布,待看見裏面依舊血淋淋的傷口時,整個人都不敢置信:

“……怎麽會?怎麽會這樣!”

她身為奴才,受過比這更嚴重的傷,凝脂膏塗抹一日後,也不會再流血,如今怎麽會這樣?

她目光顫顫巍巍地放在一旁瑩綠色的藥瓶上,似想到什麽:

“是藥……是藥……”

可話剛出口,她眼淚就止不住地流下來,使勁搖頭:

“不會的,不會的!郡主,一定不是藥的問題……不是……”

風鈴只是睜着那雙眸子望着她,秀謹就再也說不下去了,伏在床榻旁,壓抑地痛哭出聲。

“怎麽會……怎麽會這樣?”

“明明、郡主,你是他最疼愛的孩子啊!”

“……他怎麽會這麽狠心!”

那藥,是王爺親自派人送來的!

她以為沒問題的,才敢給郡主用。

風鈴勾着唇角,牽強地扯了扯。

最疼愛的孩子?不過是将對單氏的愧疚放在了她身上罷了。

他會不知道單氏是無辜的嗎?

他知道,他一見當時的情景就知道。

可他依舊容忍不了,他的女人和別人躺在一張床榻上,哪怕是被陷害。

又因為單氏的決絕,他起了恻隐之心,所以後來待她十分好。

最疼愛的孩子,算什麽?

最寵愛的側妃,撞死時,他都能默然不語。

她不過受了點傷罷了。

更何況,他又不止一個孩子。

風鈴想笑秀謹的天真,如今這上天賜的好機會,那個好面子又唯利是圖的男人,怎麽可能會放棄?

皇室哪來的那麽多父女親情?

秀謹使勁地呼氣,她忽然将那瓶凝脂膏打翻在地,哭着說:“我們不用了!不用了!”

風鈴依舊平靜地看着她,平靜地有些詭異。

她說:“撿起來。”

秀謹還以為自己沒有聽清,整個人怔愣在原處。

“為何不用?”

“他是我父王,他想讓我用,我豈能不用?”

她望向秀謹,一字一句說:

“你記得,從現在開始,這瓶膏藥擺在床頭,我要日日用。”

秀謹打了個寒顫,她不懂郡主為何要這麽折磨自己?

女子的臉,對女子來說堪比命還重要!

她怎麽絲毫不在意。

可風鈴卻不再說話了,閉上了眸子,就仿若已經睡着了般。

額頭上被拆開的紗布淩亂,滴滴血珠順着臉頰流下,讓她看起來十分詭異恐怖。

她卻絲毫不在意,似乎感覺不到傷口的疼,眉頭都未曾皺起。

秀謹顫顫巍巍地蹲下身子,無聲地哭着,把藥膏一點點撿起來。

不久後,容悅就聽說,風鈴郡主臉上的傷未能好,留下了傷疤。

也因此事,鎮國将軍府和德親王府定了親事。

是陸府小公子陸辰,和風鈴郡主的婚事。

容悅初聞此事時,只能驚嘆侯爺料事如神。

這結果竟真的被他料到了。

不過也因為此事,她對德親王府的感官變得十分差。

因為她覺得,這所謂的德親王和她的父親容祜并無兩樣。

都不過是賣女求榮罷了。

至少容祜還能明擺着不喜她。

而德親王的做法更令人厭惡。

這段時間,京城除此事外,還有一件大事。

應該說,是對簡毅侯府的大事。

容悅也不知發生了什麽。

只知道,有一日侯爺未曾回府,在皇宮中和聖上徹夜長談,翌日早上,厲韻被傳進宮,兩人直到午時才回府。

随着其後,一封聖旨到。

至此,簡毅侯終于可以自由回封地。

容悅呆呆地看着笑眯眯接旨的厲韻,這時才恍然大悟。

也許厲韻就是為了此事,才來京城的。

好似是看出了她的好奇,厲韻特意找了時間和她說明:

“你別想太多,其實不過當今聖上欠了我一個人情罷了。”

“當年聖上奉旨前往邊關時,我幫了他一次。”

她說這話時,依舊是笑着的。

可莫名的,容悅就覺得她十分傷心。

不自覺的,她就想起侯爺曾對她說過的,小姑姑曾定下婚約的那人。

她噤聲,不敢多問,只與往常一樣地同她笑着。

不過衆人還未曾回封地。

因為德親王府和鎮國将軍府的婚事在即,在七月二十日。

京城中的人對這門婚事如何達成的,心裏都是門清,抱着看好戲地去了。

更甚至有些人,說要看看風鈴郡主毀容後,究竟是何模樣?

聽到這些話時,容悅已經站在鎮國将軍府了,她狠狠皺起了眉頭,對這些話有些不适。

明知女子的容貌有多重要,還要去刺人家的傷口,過分陰暗。

其實她對風鈴郡主倒是說不清什麽感受。

雖然她對侯爺的确曾抱有心思,但也如同她所說的,不再糾纏。

是以,容悅對她,并無太大的惡感。

更何況,就算她厭惡風鈴,也不至于還要去揭她傷疤。

她有些不适地朝侯爺走近了兩步。

說起來,她也有些不解,不懂為何一聽說她要來鎮國将軍府,侯爺立刻放開公務,陪着她一起來了。

要知道,他們就快回封地了,厲晟忙得幾乎沒有時間回府。

可久久未曾等到新人。

四周變得有些噪雜,厲晟眯了眯眼睛,小心護着容悅:“看來這門親事沒那麽容易。”

“怎麽說?”容悅仰頭疑惑。

厲晟颔首示意她看向陸夫人的臉色,一片鐵青,絲毫看不出喜悅之情。

衆人也能理解,畢竟這門親事可以說是德親王府算計來的。

用小兒子的婚事給嫡長孫賠罪,本就讓陸夫人心底惱火。

畢竟孫兒再親,也不如從她肚皮子出來的小兒子。

容悅順着他視線看過去,陸夫人正時不時地問旁邊的丫鬟什麽,得了回答後,還要望望天色。

容悅歪了歪頭,遲疑地說:“這是……吉時過了?”

厲晟輕啧了一聲,也不懂這是在搞什麽。

就在衆人疑惑時,終于有人慌慌忙忙跑來報信:

“老爺!夫人!出事了!”

衆人只聽見這一句,後來的話都是小聲禀告的,不過看那下人慌張的樣子,就知道應不是小事。

果然,沒有片刻,鎮國将軍府就有人出來說話,大體意思就是,出了事,這親事成不了了。

容悅驚訝地睜大了眸子。

按理說,依着常情,就算有狀況,也應是鎮國将軍府這邊不同意。

可沒想到,鎮國将軍府萬事俱全了,德親王府還出了簍子。

衆人離開鎮國将軍府後,幾乎都派人去打聽了情況。

容悅二人還沒有到府中,莊延就騎馬趕來,說了德親王府的情況:

“侯爺,德親王府,除了庶長子一脈,其餘人全部暴斃,連帶着府上下人七十八人。”

容悅猛然咳嗽出聲,問出自己的疑惑:

“風鈴郡主呢?”

莊延似乎遲疑了一下,才繼續說:

“……聽說是,穿着嫁衣,死在了德親王面前。”

厲晟皺起眉頭,全府暴斃,這絕不是小事。

容悅眼睫輕顫了顫:“侯爺,你說這事,是風鈴郡主所為嗎?”

厲晟擰眉不語,卻和她的想法相同。

畢竟,這府中暴斃的時機太巧合了。

作者有話要說:  下章就回封地了

風鈴會寫番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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