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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佑南轉身往回走，顧溪在公交亭看着公交牌，看看要去哪個地方比較好。

這裏經過的公交有兩輛，一輛是去昨晚她住的那附近，一輛是去市金融中心，那裏到處都是高樓大廈，她要是過去，鐵定找不到落腳的地方。

再三思索，顧溪還是決定回去昨天待的地方，大不了再去那一家便宜的旅館湊合一晚。

上了公交車，她找了個位子坐下來，拿出手機看，發現電量剩下百分之七，還是得去旅館，然後充個電再說。

她把手機調整為省電模式，按滅了屏幕，剛想把手機放進雙肩包，鈴聲就響了起來。

是關珍麗打過來的，她接聽了電話。

“我聽周叔叔說你發脾氣離家出走了，是嗎？”關珍麗問。

呵，發脾氣離家出走？還真是會撒謊，顧溪說：“不是，是他……”公交車上還有別人，顧溪不好說出來，只好說：“你什麽時候回來，我們見面說。”

“我要明天早上才回去。”關珍麗說：“你呀，別耍大小姐脾氣，你周叔叔對我們母女那麽好，你還想怎麽樣？”

周偉宏估計已經跟關珍麗打過電話了，還把她離家出走的事怪在了她耍大小姐脾氣頭上。還真是一只披着羊皮的老狐貍。

這件事情顧溪想當面跟她說清楚，她現在也懶得解釋，加上手機也快沒電了，她說了幾句就挂了電話，跟關珍麗約了明天見面再詳細說。

挂了電話，顧溪看了看電量，還剩下百分之二，已經嚴重低電量。

下了公交再看手機，手機已經自動關機了。

她找到了昨天住的旅館，開了一間50塊的房，房間還是她早上離開時的樣子。這個時間點，樓下很吵鬧，附近的店面播放着廣告語和音樂，幾種聲音混在一起，顯得十分聒噪。

顧溪在房間裏那張有些破的電視櫃旁邊找到了插孔，這才發現自己沒帶充電器。昨天她匆忙離開了周家，帶了個雙肩包，裏面兩套換洗衣服，結果忘了把床頭櫃的充電器帶走。

剛剛給了50塊給旅館老板，除去搭公交和早餐錢，她身上的現金還有三十二，下樓去附近買了個十幾塊錢的充電器，顧溪心在滴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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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好她問夏佑南借了300塊，不過錢在微信，要充上電才能使用裏面的錢。

買了充電器，手機終于通上電了，開了機後，顧溪發現有一條新消息，竟然是她早上加的那個洗衣液促銷負責人發來的。

她點開來看。

Mr.Zhang：你好，我是今天早上和你加微信的藍月亮洗衣液銷售經理，我們這邊有個促銷員身體不舒服，接下來幾天的促銷活動不能來，你明天早上能過來上班嗎？

顧溪像是看到了曙光，激動地打字的手都有點抖：有，有，我明天就過去。

過了很久，負責人才回複：好的，從2號到8號，每天九點到下午七點，工資一百二一天，七號下午結束後就結算。

顧溪：沒問題！

2號到8號，一共是七天，七天一天一百二，那就是八百四！顧溪很高興，摟着枕頭在床上滾了幾圈。

今天晚上她要慶祝一下，闊綽一點，吃一個十五塊錢的煲仔飯！

隔日，顧溪提前了半個小時到達促銷現場，其他的工作人員還沒到，她就在附近的服裝店逛了逛。

“小姐，這是我們今年最新款的秋裝，你身材和皮膚都那麽好，穿上去一定很好看的。”店員繼續說：“或者，你可以拿下來試一試。”

顧溪看到了上面的價格牌，488元，她身上所有的錢加起來也買不起。她擺了擺手，“不用了，謝謝。”

她轉身出了服裝店。

促銷攤位已經陸陸續續有人過來，顧溪跑過去，見到了昨天的那個負責人。負責人給了她一件印着廣告語的藍色T恤，讓她換上。

顧溪去附近的洗手間換好了衣服，然後就開始工作。

對促銷她還是有經驗的，她站在一堆堆得整整齊齊的洗衣液旁邊，對來往的人喊：“洗衣液大促銷，買一送一，走過路過，看一看，瞧一瞧！”

“阿姨，買洗衣液嗎，我們在做活動，買一送一，你過來看看吧。”

“你好，要買洗衣液嗎，我們現在做活動，很實惠的。”

……

負責人看她那麽認真，很滿意地點了點頭。

在現場促銷的有5個人，中午輪流去吃飯。

輪到顧溪吃飯的時候，已經快兩點鐘了，她餓的肚子都快扁了，但是為了把工作做好，她一直忍着。

吃飯的時間不能超過半個小時，顧溪在附近的一家快餐店解決了午餐。

吃飯的時候，關珍麗打了電話過來，問她在哪，她要過來找她。

顧溪想到下午還要繼續工作，要是離開太久不大好，于是約了關珍麗晚上七點見面。

——

關珍麗從來沒想過自己那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女兒會願意做促銷那麽累的活，她站在不遠處，看着她在捧着一瓶洗衣液旁邊，賣力地喊着廣告語和宣傳語，嗓子都有些沙啞。

七點鐘，攤位才開始撤，她也沒把自己當弱女子，幫着把那一箱一箱很重的洗衣液搬上車。

銷售經理很滿意，對着顧溪比了個大拇指，“顧溪，幹得不錯。”

顧溪笑了笑，回過頭時，發現她的母親就在不遠處看着她。

她跟銷售經理說了句，“經理，我先走了。”

“好的。”

顧溪跑到關珍麗面前，喊了她一聲，“媽。”

關珍麗看着她，“沒錢了可以告訴我，怎麽跑過來打工了？”

顧溪上前，擡手半摟着她的肩膀，“我們找個地方坐着說話。”

她帶着關珍麗來到廣場的花圃邊上坐着，買了兩杯奶茶，一人一杯喝着。

關珍麗說：“顧溪，跟媽媽回去吧，別耍脾氣了。”

“媽，那你告訴我，那個姓周的都跟你說了什麽？”

“他告訴我，前天晚上他想找你說說話，告訴你在家裏別太拘謹，就是搭了一下你的肩膀，你就不樂意發脾氣了，鬧着要離家出走。”

呵，顧溪心裏來火，那個姓周的真的不是一般的惡心，“媽，我都這麽大了，分得清什麽是搭肩膀，什麽是猥亵，你知道他還說了什麽嗎，他說，我長得這麽漂亮，是不是勾了很多男人。他還說，我們母女兩吃他的用他的，還不識好歹。所以，在他眼裏，我們兩個都只是依靠他生存的寵物，要是不聽他的話，那就是白眼狼……”

“別說了。”關珍麗打斷她。

顧溪看着關珍麗的臉色，試探道：“所以，你其實也知道他就是那種人，對不對？”

“不，我還是相信你周叔叔。”關珍麗道。

顧溪蹙起眉，“為什麽？”

關珍麗說：“你周叔叔的為人怎麽樣，我很清楚，他絕對不會說那些話的。”

顧溪眉頭蹙得很深，“媽，你寧願相信他，也不相信你女兒嗎？”

“我不是不相信你。”關珍麗吸一口氣，沉默了片刻，“你爸爸當初發生那種事，什麽都沒留給我們，要不是你周叔叔，我們母女兩都要流落街頭了，我們應該都感激他。”

那一刻，顧溪突然就明白了關珍麗的心思，她其實并不是因為愛周偉宏才嫁給他的，只是因為周偉宏能給她依靠。

她自從嫁給顧海之後，就一直過着富太太的日子，顧海入獄後，所有財産都被沒收，她什麽都沒有了，也沒能自己掙錢的能力，只能依靠周偉宏生存。她甚至可以為了讨好周偉宏，刻意地讨好壞脾氣的周丹。

就算她相信周偉宏真的做了什麽出格的事，那她也不會輕易離開他。

“可是，周家我以後都不會回去了。”顧溪說。

關珍麗紅着眼眶，“那你要去哪？你能去哪？”

“我可以申請長期住校。”顧溪繼續說：“而且，我可以自己打工賺錢，養活我自己。”

關珍麗想到女兒剛剛在工作崗位上的模樣，有些于心不忍，“你還在讀書，哪能打什麽工？”

“周末，或者放假，我都可以兼職，賺的錢夠自己花。”顧溪擡手握住她的手背，不死心地再勸她，“媽，要是你肯離開周偉宏，挺過我上學的這幾年，等我畢業了，我就努力工作養你，讓你過上好日子。你說，好不好？”

關珍麗繼續沉默，過了一會兒，她從她手下抽出手，說：“你周叔叔很好，我不會離開他的。”

顧溪看着關珍麗，覺得自己說什麽都沒用了，她深吸了一口氣，“那你回去吧。”

關珍麗從随身的包包裏拿出了一些錢，“這些錢你拿着。”

顧溪不收，“我不要。”

“拿着。”關珍麗握着顧溪的手，試圖塞給她。

“我真的不要。”顧溪反握住關珍麗的手，堅決不收錢，她說：“你也看到了，我現在自己打工能賺錢，他的錢，我從現在開始，一分也不會要。”

關珍麗實在無法理解她，“你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倔了？”

顧溪說：“我只是長大了，知道哪些錢我該花，哪些錢我不該花而已。”

關珍麗怔了怔，顧溪的這句話表面上是說自己，實際上還暗示了她為了榮華富貴甘願委曲求全。

顧溪說：“你回去吧。”

“那你好好照顧自己。”關珍麗紅着眼睛，“要是需要錢，一定要打電話給我。”

“嗯，我知道。”

關珍麗轉身走了。

顧溪一個人坐在廣場的花圃邊上，周圍不少來來往往的人，可惜她一個人也不認識。

手上的奶茶還沒喝完，已經不冰了。她擡了擡頭看天，月亮很圓很圓，她才想起明天就是中秋節。

看着墨空中的一輪明月，不知怎麽的，眼淚突然就流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