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下一節課是物理課。

物理老師課堂上檢查作業, 走了一圈發現十來個人沒做完，他臉色發黑, 上課之前先來了一堂思想教育課，“你們已經高二了, 還這麽懶散，到了高三怎麽跟得上？都快期末考試了，高二馬上就過去一半, 高中也過去了一半, 你們用什麽來應付一年多後的高考……”

老生常談的話似乎永遠都說不膩, 并且每個老師說的話如出一轍, 就像是專門經過訓練的一樣。

顧溪一邊聽物理老師做思想教育, 一邊在本子上記賬，她每次賣了什麽都要在本子上記下來，想要查賬的時候一目了然。

物理課過去了三分之一，物理老師才想起來要講課, 于是終止了思想教育，拿起書本打開PPT開始講課。

——

周三的早上，兩個男生站在顧溪的座位邊買零食，“顧溪，還有芝士餅嗎，我要芝士餅。”

顧溪搖頭，“沒了, 昨天就賣完了。”

“那還有啥吃的的。”

“巧克力夾心餅要嗎？”

“有沒有巧克力。”

“沒。”

“那就要這個夾心餅。”

“嗯, 好。”顧溪拿出一包夾心餅給他, 他給了一張五塊，顧溪再找他兩塊。

看着收回來的錢，顧溪莫名感動，她終于找到了不去兼職也可以賺錢的方法。進回來的東西很多都賣完了，還有部分，大概今天就能賣完。

要是每周進貨兩三百都能賣完，那她也不用為生活費發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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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溪，餓死了，我要吃的，啥都行。”

顧溪擡了擡頭，是張雲海，“黑米小蛋糕要麽。”

“嗯，那來兩個。”

顧溪拿了兩個給他，張雲海遞給她一張五塊，顧溪再找錢給他。

肩膀上被什麽東西輕點了點，顧溪回頭，發現是夏佑南，他曲起修長的十指和中指，在她肩膀上輕輕敲了敲。

“怎麽了？”顧溪問。

“還有吃的麽？”夏佑南問。

“有的。”顧溪趕忙拿出了裝零食的袋子，打開看了看，“還有薯片和抹茶百醇，你要哪個？”

“抹茶。”

“嗯。”顧溪拿出一小盒抹茶味的百醇給他，這種餅幹一盒要賣七塊五，量很少，買的人不多，所以還剩下好幾盒。

夏佑南從錢包裏抽出了一張十塊給她，顧溪翻了翻零錢，發現沒有五毛錢，她給了他三塊，“這是找你的錢。”

夏佑南沒接，“錢放你那，下次我要買的話，抵消。”

顧溪點了點頭，“嗯，好。”

夏佑南打開了剛買的百醇，自己抽了一條，把剩下的都給了楚煜新。

楚煜新看着遞過來的零食，“哇，這麽好。”

楚煜新不客氣地接過那一盒抹茶百醇，抽了兩條一塊吃，順手遞給前面的姜玲，“姜玲，吃嗎？夏少請客。”

“吃啊。”姜玲抽了幾條，楚煜新再把盒子伸到顧溪旁邊，“顧溪，來，吃。”

顧溪有些哭笑不得，這東西本來就是她賣給夏佑南的，結果又回到了她這裏，她抽了一條，剩下的楚煜新自己全部吃了。

——

零食在周三晚上賣完了後，後面兩天還有不少人來問。

周日下午，顧溪再去了一趟批發市場。上次走過，她記住了路，很快就找到了那一家批發店。

這一次，她多進了一點東西，結合上周的銷售情況，價位在1-3塊的東西更受歡迎，也更符合這個年齡階段的消費水平。

挑好了後，她用手拉箱拖着回學校，省去了提的力氣，并且還不容易被校門口的教官發現。

零食依舊受歡迎，周二就已經銷了一半。

有了賣零食的收入後，顧溪也不再三天兩頭吃泡面，每餐都去飯堂吃飯。

張睿的出現，讓顧溪有點猝不及防。

下課的時候他就這麽大大咧咧地走了進來，雙手插着褲袋，走路時步子邁得很做作，走到了顧溪的位置，伸手在顧溪面前打了個響指。

顧溪看到了他，有點懵，“你怎麽在這？”

張睿嘿嘿笑了笑，“我來買東西。”

顧溪更懵，他怎麽知道她在賣東西的？

張睿從兜裏掏出三張一百拍在桌子上，用霸道總裁的口吻道：“你那有什麽，我全都買了。”

顧溪：“……”

此時，班上很多人都看了過來，一副要看戲的模樣。

對于張睿的所做作為，顧溪莫名無語，“張睿，你能別開玩笑嗎？”

“我像是開玩笑嗎？”張睿做出一副很認真的表情，“真的，你那有什麽我都買了，三百塊不夠我兜裏還有。”

顧溪看了看周圍在看好戲的人，“你能先離開嗎，我們班是不能允許別班人任意進來的。”

“那行，錢我放在這，你待會把東西送出來。”

顧溪把桌上的三百塊還給他，“別了，我沒有東西可以賣給你。”

“為什麽呀？”

“沒為什麽，你快走吧。”顧溪像是送瘟神一樣，恨不得他立刻走。

張睿把錢收了起來，“那我走了。”轉身出去了。

等張睿走後，顧溪終于松了一口氣。

目睹了全過程的姜玲低聲說：“他想買你就把東西全賣給他呀，反正你做的又不僅僅只是班上同學的生意。”

顧溪說：“他根本就不是因為想買而來買的。”

“那是為了什麽？”

張睿那個人，從來都不按常理出牌，誰知道他剛剛是想幹什麽，顧溪說：“我也不知道。”

姜玲歪着頭想了想，突然笑了起來，“你說，他不會是喜歡你吧？”

聽覺靈敏的楚煜新伸過頭來，“哈？誰喜歡誰？”

姜玲剮了一眼楚煜新，“我說你怎麽比女人還八卦？”

“誰規定男的不能八卦。”楚煜新迫不及待想要知道，“你說誰喜歡顧溪？剛剛那個什麽睿嗎？”

“張睿。”夏佑南補充道。

楚煜新看向夏佑南，“夏少，你也知道他？”

夏佑南淡淡道：“知道，不熟。”

楚煜新再問顧溪，“顧溪，你怎麽認識他的？”

“我……”顧溪也學着夏佑南說：“我也跟他不熟。”

楚煜新說：“對了，他怎麽知道你這有東西賣的？”

顧溪也覺得奇怪，她目前為止只做班上的同學以及同一層宿舍的女生的生意，同一層樓的另外三個宿舍是隔壁十七班的，而張睿是十二班的，他怎麽知道她在賣東西？

難道有人傳開了？

賣零食的事顧溪并不想傳開，因為這會增加被學校領導知道的風險。

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周二，第三節下課後，第一組的兩個女生跑過來買零食，顧溪拿出了裝零食的袋子讓她們挑選。

下了課的教室裏跟平時一樣，幾個不愛學習的男生在教室最後面追趕打鬧，也有不少人埋頭繼續看書。

頭發中分，戴着金絲邊眼鏡的政教處雷侯勝背着手從後門進來，來勢洶洶，邁着疾步直奔第四組，像是有目的而來。

教室後面打鬧的幾個男生看見他後立即收斂，從奔騰的野馬瞬間變成乖順的小白兔。

一中誰都知道，政教處雷主任，人如其名，做起事來雷厲風行，外號雷震子，學校裏十樁違紀處罰，有八樁都是他的功勞。

顧溪看到她的時候，愣住了，她正把零錢找給剛剛買零食的女生，桌面上還有一大袋子，袋口敞開的，裏面各類零食。

雷侯勝黑着臉，厲聲道：“你們在幹什麽？”

來買東西的兩個女生拿着東西先走了，顧溪第一反應是糟糕，被校領導發現了，第二反應是要找個借口搪塞，否則一定會被處罰，她先禮貌地喊了一聲，“雷主任。”

雷侯勝的視線落在桌上那一袋敞開的零食上，“我問你，你們剛剛在做什麽？”

顧溪鎮定地說：“沒什麽。”

“還敢狡辯，給我來政教處一趟！”說着，他背着手從後門出去了，顧溪站了起來，把桌上的東西包好塞進了抽屜。

雷侯勝看她沒跟過去，停下腳步回頭，“過來！”

顧溪把東西塞進抽屜後，轉身跟上去，路過夏佑南的位子時，夏佑南正看着她，她低着頭匆匆走過。

等雷侯勝出去後，姜玲回頭跟楚煜新說：“怎麽回事啊，雷震子怎麽突然過來了？”

“不知道。”楚煜新說：“要不我們跟着去看看。”

“嗯，走。”

楚煜新和姜玲兩個都起身跟了過去，夏佑南猶豫了片刻，也跟了過去。

顧溪一路跟着雷侯勝，進了政教處。

政教處原本有五個老師，現在是上課時間，只剩下一個老師。

雷侯勝在辦公椅上坐下，端起保溫杯喝了一口茶潤了潤嗓子，放下後擡了擡眼看着顧溪，兩根手指曲起在桌面上用力敲了敲，“從實招來，你剛剛到底在幹什麽？”

顧溪想，雷侯勝一下課就直接跑到了她的座位，她剛才找了借口了他也不信，這說明他一定是知道了什麽，她試探着解釋，“我周末多買了點東西，吃不完，所以轉賣給了一些給同學。”

“還在撒謊！”雷侯勝微微提高了聲音，手指曲起把桌面敲得咚咚作響，“別以為我不知道，你都在學校開起了小賣部了，既然這麽喜歡做生意，那還來讀書做什麽，回家開個店算了，又能賺錢又舒服！但是你要是想留在學校學習，那就必須地遵守學校的規矩，學校是讀書學習的地方，不是給你們來做生意的！”

顧溪抿着唇低頭，聽着他訓斥。

雷侯勝問：“上一次期中考試，年級排多少？”

顧溪頓了頓，小聲回答：“五百多。”

“理科一共就六百多個人，你排五百多還敢不好好學習，你家裏知道嗎？他們辛辛苦苦送你來上學，你就是這麽回報他們的？”雷侯勝拿出手機，作勢要打電話，“告訴我你父母的電話，我要讓他們來一趟。”

聽到要叫家長，顧溪慌了，“雷主任，能別通知我父母嗎？”

她不想讓關珍麗知道她在學校靠賣零食賺夥食費，更不想讓那個僞君子的繼父知道笑話她。

顧溪拿出一人做事一人當的陣勢，“你怎麽罰我都可以，我都接受。”

雷侯勝哼了一聲，“我看你做生意做的還挺起勁，現在知道怕了是吧！”

顧溪抿了抿唇，“我以後不敢了。”

“回去把校規抄一遍，明天早上交給我。”雷侯勝指着她放狠話，“要是再被我抓到下一次，我不僅要叫家長，我還要在校會上通報批評，我看你一個女孩子的臉往哪擱。”

顧溪點了點頭，“我知道了。”

“回去上課。”

“嗯。”

顧溪轉身出了政教處，發現門口貼着牆站了幾個人，是她的前後左右桌，她愣了愣，他們怎麽在這？

楚煜新做了個噓的手勢，指了指樓上，意思是回教室。

“你們那幾個學生幹什麽的，都上課了還鬼鬼祟祟在幹嘛？”對面副校長正走過來，邊走邊指着他們吼。

他們四人立馬竄進了最近的樓梯間，動作迅速地踩着樓梯上了樓。

來到教室門口，他們四人還喘着氣，楚煜新帶頭喊了一聲：“報告！”

正在講課的數學老師看着門口的他們，“都上課十分鐘了，怎麽現在才回來？”

站在顧溪身後的夏佑南道：“剛去了老師辦公室一趟。”

夏佑南開口，數學老師不會不相信，于是很輕松地就讓他們回座位了。

這一節課，顧溪上的心不在焉。

雷侯勝把她抓了個正着，明顯是有人在背後舉報。

到底是誰，誰會去舉報她？

顧溪掃了一眼班上的同學，眼神落在陳珊身上時，她剛好也回了一下頭，而後又偏過頭去。

是她嗎？

自從顧溪跟她劃清界限後，她似乎一直都把她當敵人看待，處處與她作對，就好像是在報複一樣。

數學課下課後是午休時間，飯堂裏人滿為患，顧溪打了飯和姜玲去找位置，楚煜新和夏佑南端着餐盤過來，和他們一起找了個角落的位置坐下。

坐下後，楚煜新問：“顧溪，你打算怎麽辦？”

“待會中午不睡，抄校規。”

“我是說你以後還賣零食嗎？”

顧溪頓了頓，搖頭，“不了。”

姜玲說：“要不只在宿舍賣吧，別拿回去班上了。”

顧溪若有所思，“這件事沒那麽簡單，我一開始也以為雷震子是偶然發現的，但是我找了借口搪塞，他完全不相信，并且，他進來教室的時候直接來了第四組找我，進來的時間也正好是第三節下課，那時候零食是最好賣的時候，所以，我懷疑是有人去舉報了。”

夏佑南道：“百分之九十九是被舉報的。”

姜玲有些驚訝，“天吶，誰內心這麽陰暗要去舉報啊。”

顧溪嘆了一口氣，“我也不确定是誰，但是她在暗，我在明，只要我繼續賣零食，那她就有再去舉報的可能，到時候就不只是抄校規那麽簡單了。”

“靠！世界上還真的什麽人都有。”楚煜新罵了一句，“以後我要是餓了都沒零食吃了。”

顧溪說：“自己備點。”

楚煜新撇了撇嘴，“我懶得備，想吃就去你那挑多好。”

姜玲道：“楚煜新，你別小孩子氣好不好，現在不是顧溪不做，而是沒辦法做了。”

“我當然知道，就只是特別惋惜。”

夏佑南看了看顧溪，“你那還剩多少東西？”

顧溪剛剛上課的時候就在心裏盤算了一下，“大概還剩兩百多塊的東西沒賣出去。”

楚煜新提議說：“你剩下的東西要不我和佑南一人一半買了。”

顧溪擺了擺手，“不用的，我自己留着慢慢吃也是可以的。”

她看了看大家的餐盤，剛剛顧着聊天，飯都沒吃，“快吃飯吧，吃飽了回去休息了。”

楚煜新扒了一口飯，心裏面憋着話，很難受，猶豫着要不要說出來。過了一會兒，他還是決定說：“顧溪，我說句話，你別不高興。”

顧溪看了看他，“嗯，說吧。”

“你太要強了。”楚煜新說。

顧溪夾飯的動作頓了頓。

姜玲在桌子底下用腳踢了踢他，示意他別亂說話。

楚煜新再補充一句，“你別不高興，我也沒惡意。”

顧溪抿着唇，“我知道的，我很要強，也特別倔，有時候想，要是我能不那麽要強，圓滑一點，可能不會像現在這樣。但是，我後來想想，我只是選擇了心安理得的生活方式。如果不能心安理得，榮華富貴我也不會高興。”

她說完後，楚煜新和姜玲還懵懵的，雖然不能完全理解她的意思，但是也明白了她的心情。

夏佑南聽懂了，“選自己認為對的生活方式，沒有錯。”

楚煜新點了點頭，“對，人嘛，就要選自己認為對的生活方式，不過說實在的，你要是真有困難，也可以跟我們說說，我們是朋友，人在江湖漂，出門靠朋友嘛。”

“嗯。”顧溪點頭。

夏佑南一邊慢條斯理地吃着飯菜，一邊淡淡道：“錢的問題可以跟我說，上萬沒有，幾百上千還是有的。”

顧溪聽了他這句話，心裏莫名感動。

楚煜新勾住了夏佑南的脖子，“你看，我們夏少都發話了，要借錢找他，準沒問題。”

夏佑南瞥了一眼肩膀上楚煜新的爪子，“放開。”

楚煜新不放，湊近了他聳了聳眉毛，“夏少，我跟你商量個事，就是我最近看上了一款游戲手辦，不貴，也就八百多塊，你看要不要給我點資金周轉下。”

夏佑南直接動手扒開他的爪子，“免談。”

“靠！你自己剛說的，幾百上千不是問題的。”

姜玲瞪着楚煜新，“楚煜新，你還要臉不？人家是說幫助顧溪，你湊什麽熱鬧！”

“我不就是試探一下嘛。”

“試探你個大頭鬼！”

顧溪聽着他們兩拌嘴，已經習慣了，擡眼時，正好和對面的夏佑南四目共對，她先是愣了一瞬，随即對他微微笑了笑。

對上她微笑的眼睛，夏佑南的心顫了顫，嘴角勾起一抹很淺的弧度。

她的笑，宛如一陣清風，能吹進人的心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