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下周一是中秋節, 連着周末一共放假三天。

顧溪已經習慣在學校過節，每當節假日, 學校就會異常冷清，她甚至很難看得到校園裏有學生的身影。

周六早上, 生物鐘作祟, 她六點多一點就醒了, 起床洗漱後，換了一身運動服, 她就開始繞着校園各條校道跑步。

這個時間，太陽還沒完全升起來，校園裏很冷清, 路邊的桂花開滿了枝頭, 馨香馥郁。

路過教學樓前面的林蔭小道時，顧溪終于看到了路的前面有一個身影, 而且有點熟悉，她再跑近了一點，才發現那個人就是肖涵。

他手上提了一個行李包, 大概是要趕回家過節。

她加快腳步追了上去，肖涵聽到了腳步聲, 轉過身, 看到了向着他跑過來的顧溪, 他朝她微微笑了笑。

顧溪先打了個招呼, “肖老師, 早。”

“早。”肖涵問：“你怎麽還在學校？不回家過中秋嗎？”

顧溪搖了搖頭, “不回去了。”

肖涵看着她，沉默了片刻，他認識顧溪半年，基本周末和放假都能看到她在學校，他曾經也想問問她不回家的原因，但一直沒問。

顧溪看他在思考什麽，問了句，“怎麽了？”

肖涵看了看她，“顧溪，你的家離學校遠嗎？”

顧溪頓了頓，她明白肖涵問這句話的意思，他在變向問她為什麽不回家過節。肖涵是她的老師兼朋友，他願意把自己的秘密告訴她，她自然也不會隐瞞。

“其實是我不想回家。”顧溪說。

“為什麽？”

Advertisement

顧溪支吾了一下，“這個嘛，我們家是重組家庭，我跟繼父的關系不大好，所以不想回去住。”

肖涵吸了一口氣，用開導的口吻說：“雖然我不知道具體的情況，但是我身邊也有一些重組家庭，其實很多和長輩的矛盾，可以通過溝通來解除，我覺得你可以嘗試着去接納并且嘗試溝通，或許會有你意想不到的收獲。”

顧溪想，如果是別人說出這個話，她可能會生氣，但是肖涵的話，他是真的想關心她。

她嘗試着用委婉的語氣解釋，“你說的确實有道理，我曾經也這麽想，但是後來發現，當一個人發自內心就不想對你好，又或者懷着圖謀不軌的心思，那再怎麽溝通，也沒有結果的。”

剛剛他的話根本沒從她的實際情況出發，肖涵有些歉意道:“抱歉。”

顧溪笑了笑，“你不用道歉的，我知道你是為我好。”

“那你……”

肖涵欲言又止，顧溪知道他想表達什麽，“我的話，其實不回去也過的很好，而且，我也有幾個好朋友，他們都對我很好。”

“嗯。”肖涵淡淡笑了笑，轉移了話題，“吃早餐了嗎？”

“還沒。”

“正好，我要去附近吃早餐，要一起嗎？”

顧溪出來跑步，什麽都沒帶，“不了，我錢包都沒帶。”

“我請。”

“那我去吧。”顧溪跟上肖涵的腳步，走路的步子邁得輕快，像個孩子。

其實在她心裏，肖涵也是一個對她很好的朋友。

——

第一學期的假期幾乎都集中在了九月十月，中秋節過後一個星期，又是國慶節。

國慶節回來後，大家都開始忙校運會。

今年經過讨論，要以‘揚帆遠航’為主題，用瓦楞紙做出一艘船出來，在開幕式展示。

高三的學習很緊張，各科老師恨不得抓住任何一點時間安排學生做卷子，做小測。

練習校運會入場式的時間非常有限，好在大家都很積極，每一次練習都十分用心，所以練了幾次就達到了想要的效果。

晚自習下課後，顧溪和姜玲在校園裏散了散步才回宿舍，經過隔壁宿舍時，正好聽到了裏面傳來的聲音。

“怪不得她說她們家以前很有錢，原來是靠詐騙得來的，後面估計就是因為她爸被抓了，所以才變窮的。”這是陳珊的聲音。

顧溪聽到這句話，停下了腳步，豎起了耳朵，隔着一趟門聽着裏面的人讨論。

“她很會裝，以前高一的時候，她根本就不是現在這樣的，跟夏佑南同班之後，她就開始裝純了。”陳珊還說：“不愧是詐騙犯的女兒，把其他人都騙過去了。”

顧溪握緊了拳頭，甚至能聽清楚牙齒摩擦着牙齒發出咯咯的響聲。

姜玲也聽到了，很明顯說的就是顧溪，她故意朝着那一扇門大聲了一句，“顧溪！我們到了！”

裏面的人聽到了外面的聲音，立刻都噤聲了。

顧溪松開了拳頭，冷靜了一下。

姜玲擡手搭着肩膀，低聲說：“別理她們了。”

宿舍裏異常安靜，在顧溪進門的時候，大家各自做着各自的事，只是互相都不說話。

顧溪有些心不在焉，剛剛在隔壁宿舍門外聽到的那些話像一把刀一樣狠狠地紮着她的心。

在這個世界，她那個素未謀面的生父确實因為涉嫌商業詐騙被判了刑。她從沒跟任何人說過生父的事，這裏也沒有人了解她的過去，陳珊到底是怎麽知道的？

是誰告訴她的？

第二天早上，顧溪去飯堂的路上，正好看到了離她不遠的陳珊，她跑上去，喊了她一聲。

陳珊回了回頭，一臉嫌惡，“做什麽？”

顧溪盡量用平靜的語氣說：“你覺得背後說人壞話，诋毀別人，對你有什麽好處？”

陳珊冷笑了笑，“你說什麽，我什麽時候诋毀別人了？”

顧溪挑起眉，“那昨天你在宿舍裏說的誰？”

陳珊道：“誰是詐騙犯的女兒，我就在說誰呗，我那也只是說實話而已。”

顧溪捏了捏拳頭，如果不是因為陳珊是女的，她可能沒有這麽好的忍耐力，她眼睛裏帶着警告，“我這麽跟你說吧，如果你管不住自己的嘴巴，到處捏造是非，那我可能也管不住自己的拳頭。”

陳珊被她這樣瞪着，覺得背脊莫名一涼。

陳珊身邊的胡玉蘭有些心虛，因為昨天她也參與了這個話題，“顧溪，這件事是從高一傳出來的，我們也是聽人家說的。”

高一？顧溪微微眯了眯眼睛，腦海裏浮現了一個人的影子。

陳珊對胡玉蘭說：“我們去吃早餐吧，餓死了。”

她們兩轉身走了，顧溪沒有去飯堂，在學校的商店買了一盒牛奶就回了教室。

回到班上，雖然沒人明目張膽地讨論她父親的事，但是她能感覺得到周圍部分人的一些眼神變化。

中午吃飯，顧溪胃口不大好，吃得有點心不在焉。

楚煜新和夏佑南端着餐盤過來，在她們對面坐下。夏佑南知道顧溪最近在躲着她，所以跟她錯開了位置。

楚煜新說：“我覺得現在的人越來越無聊了，竟然連顧溪的父親是詐騙犯的謠言都敢傳。”

姜玲對着楚煜新做了個噓的手勢，楚煜新看到了姜玲的手勢，臉部表情僵了僵，他看了看顧溪，心裏想着莫非謠言是真的？

顧溪沉默了片刻，“很抱歉，沒有提早告訴你們這件事，我父親确實犯了罪，現在正在服刑。”

楚煜新尴尬地笑了笑，“這個……其實……”

夏佑南看着她，淡淡說：“你是你，是獨立的個體，你父親怎麽樣，并不代表什麽。”

楚煜新極力贊同，“對，夏少說得對，其實不代表什麽。”

姜玲也點了點頭，“對啊，顧溪，你別想太多，我們其實也沒想那麽多，你還是我的好朋友。”

雖然受到了部分人的疏離，但得到了朋友的肯定，她心裏暖融融的，“謝謝。”

姜玲說：“總之，我們都知道，你是個很好的人。”

楚煜新也誇了一句，“而且，你很優秀，打籃球那麽厲害，還是個大作家，比好多人都好了。”

“還會彈鋼琴。”夏佑南随口說。

姜玲問：“啊？真的嗎？我怎麽不知道？”

顧溪臉上有片刻的難為情，“其實，我只會一點皮毛。”

楚煜新說：“哎？那這樣的話，那不就是女版的夏佑南嗎？”

顧溪更難為情了，她無奈地看了看他們，“其實沒那麽厲害，你們還是別把我想的太好。”

夏佑南看她臉紅了，唇邊浮起淡淡的笑意。

或許在以後的日子裏，她都要背負着‘詐騙犯的女兒’這個名頭。但是有她最好的那幾個朋友一直相信她，陪着她，她又覺得其實沒什麽大不了的。

——

英語課上，班主任王桂芳上課之前先說了班費的事，上學期剩下的班費和趣味籃球賽贏回來的500獎金已經全部用于校運會道具的購買，校運會還需要購買礦泉水，藥品以及其他物品，所以需要每人交二十元作為班費。

下了課之後，每個小組長負責收組員的錢，收齊之後交給了生活委員劉玉珠。

将近九百塊的班費，大多都是散錢，劉玉珠清點了一遍，确定數目對了才放心。

班主任下了通知，下午的第三節自習課用于校運會入場式的訓練。

大家一下課就提前到了訓練的地方集合，人還沒齊，都各自在樹下聊天說話。

“來來來！集合，排隊了！”張雲海舉着手拍掌，朝着四分五散的同學喊。

顧溪從地上站起來，彙入了群體，找到自己的位置排好隊。

這個時間點，跑道上彙聚了很多練習入場式的班級，跑道內部的足球場也很熱鬧，過些天就是校慶，一些畢業多年的校友相約回來踢球。

随着張雲海喊口號，大家一起跟着踏步，從百米跑的起始線，一直踏步到主席臺前面，立正，向右轉，然後集體喊口號，做手勢動作。

練習了兩遍，效果還不錯。

就在他們踏步經過足球球門的時候，一個足球從側邊快速飛了過來，沒有進球門，而是向着他們的隊伍而來。

眼看，就要往吳梅清臉上去，捂着臉喊了一聲，“啊！”

說時遲那時快，顧溪伸出手，在距離她臉部十公分不到的地方攔截了那一個來勢洶洶的足球，穩妥地接在了手上。

一個三十多歲穿着球服的校友跑過來問：“沒事吧？”

吳梅清被吓得臉色慘白，話都說不出，顧溪替她回了一句，“沒事。”

“不好意思，剛剛射球射偏了。”

顧溪把手上的足球傳給了他，“沒什麽，你們繼續踢吧。”

校友接過足球，說了句，“謝了啊。”

“不客氣。”

大家都看着顧溪，楚煜新說：“顧溪，你剛剛也太帥了吧，徒手接住了橫飛過來的足球。”

譚美清也說：“是啊，你怎麽做到的啊？”

顧溪剛剛只是本能地去接住，她謙虛道:“只是巧合接住了而已。”

吳梅清看了看顧溪，想說什麽又沒說出來，她昨天還在宿舍跟人讨論顧溪是罪犯的女兒，卻沒想到剛剛她卻救了她。

她想跟她說謝謝，但是又說不出口。

“時間有限，我們繼續練習吧。”張雲海喊：“立正！——向右看齊！向前看！原地踏步起！一一一二一，一一一二一……”

最後一節自習課，練習了四次完整的入場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