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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我怎麽記得……啧,好像是有抱着獎杯,反正尺度一點不大。”李彥皺了皺眉,“趙家人不知道從什麽渠道拿到了這張照片,并且聯系了媒體寫稿曝光,要不是我提前發現,場面只會更加慘烈……”

他看了一眼燈光下臉色蒼白的淩羽,諷刺的笑了笑,“……不對,如果是直接曝出來,你不可能幸免于難。”

聞言,淩羽的臉色又白了幾分,垂在身側的手指握緊,指甲深深陷入肉裏。

“我不知道他為什麽選擇這樣做。”李彥說着,語氣裏滿是不甘,“明明有更好的方法,可以讓他名利雙收,再抱得美人歸……但是你的存在毀了一切,他想方設法的保全你,甚至向趙家低頭……而這一切,僅僅是一張有些暧昧的合照。”

話到最後,又有幾分恨鐵不成鋼的意思,“他怎麽就這麽蠢?”

淩羽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麽,可一片空白的大腦無法下達指令,他只有站着,也只能站着,僵硬着聽李彥述說着那段不為人知的真相。

這一年多來,他一直在回避趙恒川這個名字,就算看到那人在新聞發布會上出櫃也沒有多想……他是不敢想,怕想多了,容易自作多情。淩羽也是人,他會心痛,也會心軟——再好的演技也只能騙得過別人,他騙不了自己,便只能強行遺忘。

但這個名字、這段占據了他小半人生的感情卻像一顆無法鏟除的種子,在他的靈魂裏生根發芽,他可以掐掉從中開出的花,卻拔不掉張牙舞爪的根莖,只能睜睜看着時間讓它枯死。

可他失敗了。

淩羽顫抖的問:“那他為什麽……要把我的合同轉給謝知逸?”

李彥不屑的哼了一聲,“因為謝知逸給他發了郵件,表明了想要挖你的牆角……他怕是知道了些風聲故意試探的,最後還貼上了給你準備的合同。趙總那時候自身難保,滿腦子都是為你籌謀後路,自然是答應了。”

“——誰知道你早就準備好了想要單幹,倒是白費他一片苦心。”

“……”

回到大堂的時候,淩羽的眼神還有些恍惚。

李彥的話裏信息量太大,幾乎颠覆了他的三觀,他無法想象怎麽會有人這麽蠢,為了一段亂七八糟的感情放棄所有事業……趙恒川替他想好了退路,可也沒給自己留條退路,以至于現在人間蒸發,誰也不知道他在哪裏,過的怎麽樣。

倒是自己正處于事業的上升期,混得水生風起。

像是多年前的立場倒轉——再倒轉,他踩着他成了上位者。

心裏頭的種子發了芽,長出尖銳的刺來;他握着那帶刺的莖,鮮血順其沒入根裏,開出鮮紅的花。

……

當天晚上,趙恒川毫無征兆地出現在他的夢裏。

像是一臺老舊的攝像機,斷斷續續地記錄着他們的過去——淩羽是唯一的觀衆,他看着花白屏幕上閃爍的點點滴滴,其中很多他已經忘了,又或是故意不去想。

記憶裏的趙恒川有好有壞,從最開始紅着臉幫他遞茶倒水,到後來冷着眼看他被人灌醉……胸腔裏那顆死掉的器官抽動了一下, 有些疼,卻又沒那麽疼。

夢裏的趙恒川抱着他念劇本,他的聲音很沉,又仿佛彙聚了世間一切柔情,淩羽眯着眼倒在那寬闊的懷抱裏,趙恒川的下巴抵在他的頭頂,時不時蹭着,小狗似的,有些癢。

他會笑着推開那人,或是跟着聲情并茂的念一段臺詞,擺出與人物相符的表情。

淩羽的初吻早早就交給了某位幸運的女主角,他可以在攝像機前用深情的眼神說出動人的情話,但面對趙恒川時,卻又不發一語。

沒有劇本,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麽,是牽手還是親吻?是嘴唇還是臉頰?

淩羽本能的想要掩飾,劇烈的心跳聲卻暴露了一切。

……直到那句呼之欲出的告白永遠卡在了喉嚨裏。

從心動到心碎之間的時間很短,可從心碎到忘記的時間卻很長。

淩羽在夢裏哭得稀裏嘩啦,醒來後卻又沒有半滴淚水,他有些茫然的坐在床上,等回過神的時候卻已經撥通了張淮的電話。

話筒那邊的人半夜被吵醒,聲音裏帶着揮之不去的倦意,“這麽晚了……什麽事啊?”

“幫我找——”

話音戛然而止。

淩羽狠狠打了個激靈。

他在幹什麽?

電話那頭,張淮還在等他的回答,“找……什麽?羽哥你說清楚啊……”

幹裂的嘴唇動了動,卻沒能吐出那人的名字。

“……沒什麽。”他閉上眼,“喝多了,別理我。”

電話挂斷,滴滴的忙音像是回蕩在耳畔,連大腦都随之放空。

淩羽将手臂壓在臉上,倒回柔軟的床鋪裏。

他以為他會失眠,但是沒有。

淩羽很快就睡着了,并且一夜無夢。

接下來的幾天都是如此。

在大夢初醒的時候,淩羽總有一種尋找對方的沖動,他甚至看起了靠譜的偵探社,将聯系電話輸入在了手機的通訊錄裏,可等到撥出的時候又頻頻猶豫。

直到那股沖動的勁頭散了,劇烈跳動的心髒也恢複平靜,他看着那串已經熟記于心的號碼,順手便删了。

只不過頻繁的起夜讓他休息不好,白天時工作狀态差了些,還被張淮關心是不是病了,要不要去醫院看看。

淩羽自然謝絕,又偷偷買了些安眠的藥物,睡前混着水吞下幾顆。

結果這不吃還好,一吃便睡得死了些,夢變得更長了。

趙恒川依舊在夢裏,時好時壞,他也在夢裏,時哭時笑。

睡醒後的幾分鐘內淩羽總是恍神,睜眼望着頭頂的天花板,直到丢丢搖着尾巴湊上來蹭他的臉。

淩羽眨了眨眼,夢裏的內容很快便忘了,餘下長長的留白裏,唯有悸動時的感覺還在。

他按着胸口,緩緩爬起床來。

……

《刺傷》上映之後,票房成績相當不錯,符合當下文藝小年輕的審美,網上話題鋪天蓋地的,淩羽卻沒時間關注。

工作室手裏的項目即将展開,客戶點名了要求實景拍攝,其他人手裏都有在忙的事情,淩羽沒辦法,只得親自出一趟差。

正好,他上個月接了個真人秀的活動也在鄰市舉辦,主辦方已經将地址和時間發了過來,淩羽算了算檔期,接下來的廣告被排在下個月中,自己完全可以在活動結束後停留幾日。

他不再去想感情方面的種種,只迫不及待的想要用工作将生活填滿,最好是一點縫隙也不留。

張淮這一次依然沒有跟着出去,只是貼心的準備好了行李和日常用品——工作室人手太少,他已經不能像以前那樣單純的做個跟班,他得扛起淩羽的信任。

他也在成長,這點有目共睹。

所有人都在向前走,淩羽也不能留在原地。

淩羽趕到B市的時候正在下雨,天空陰沉沉的,密布的烏雲中夾着電閃雷鳴,飄起的雨絮落在臉上,冰涼一片。

淩羽走在傘下,被劇組的人簇擁着上了車,劇本他已經提前看過了,但負責人還是不忘提醒一遍,并且讓他多跟粉絲互動。

這次的真人秀是一個環保類的公益主題宣傳,明星們需要獨自去指定的地點完成任務,與淩羽分到一塊的是肖萌萌。自從《刺傷》殺青後,兩人基本沒有聯系,但是趕在上映期間拍攝真人秀,無疑是個相當不錯的話題。

開拍時間因為大雨被延後幾日,淩羽在酒店裏悶得難受,正想着幹點什麽,就聽見房門被人敲響。

近幾年來,B市的房價被炒得很高,酒店位于市中心的位置,附近有個新開的樓盤,淩羽開門時看見肖萌萌,小妮子說B市是她生活長大的地方,她想去那裏看看,買一套留給父母住。

肖萌萌有着一張清純的仿佛能掐出水的臉,眼睛大大的,笑起來甜美可人,像個未經世事的女大學生。

淩羽看着她帶着點期待和羞澀的眼神,挑了挑眉。

《刺傷》的熱度還在,肖萌萌作為女一號,若在此時和扮演男一的淩羽傳點緋聞,話題度一定會跟着上來。

在娛樂圈裏浸泡了這麽些年,淩羽自然是什麽都懂得,不過這種事情要放到以前,需要先和公司通報,不像現在作為自由人,肖萌萌可以直接過來暗示。

接受,還是不接受呢?

淩羽猶豫了幾秒,露出一個貼心的笑,“好。”

現在的他,需要曝光度。

因為去年一整年都在忙工作室的關系,淩羽在大衆面前露臉的機會變少,如今《刺傷》的上映帶來了一波新的熱度,加上工作室新接的單子……這是利益,沒有人會選擇放棄。

從酒店到樓盤的距離不遠,他們是走過去的。為了營造出暧昧的氣氛,除去兩人之外沒有任何其他人,淩羽挽着肖萌萌的手,墨鏡之外的嘴角彎起,溫柔又寵溺。

他們都是演員,可以在任何時間地點進入狀态,何況這臺下有的是觀衆。

導購小姐熱情的迎上來,肖萌萌與她交流的時候,淩羽正百無聊賴的翻着廣告冊,封皮上“流川地産”四個大字,翻開後他一目十行的瞥了眼,沒太放在心上。

加上看樣品房的時間,他們花了足足一下午,當天夜裏就已經有小道消息流出,張淮還為此打電話過來詢問。

“炒作而已,各取所需。”淩羽打了個哈欠,“你幫我看着點,不要太過火了。”

“好。”

随着照片和視頻的流出,加上電影本身還在上映期間,“淩羽與肖萌萌交往”的話題刷遍了整個微博,連續幾小時位于話題榜榜首。粉絲路人讨論的火熱,當事人之一正窩在房間裏睡得香甜。

張淮看着節節攀升的熱度,心裏頭有點沒底,再看到報道上說他們一起前去看房,照片視頻上也足夠暧昧。

不會是真的要交往吧?他胡思亂想着,卻還是把淩羽吩咐的事情辦了,花錢買了些水軍控制事态的發展,在一片争執中将話題帶上高潮……

等到真人秀正式開拍的那天,已經有不少粉絲高舉“淩肖”的大旗圍在拍攝地點。而淩羽一組抽到的第一個熱身任務就是随機抽取兩位位粉絲完成她的心願,結果對方順理成章的要他們親吻。

淩羽笑了笑,漂亮的眼睛彎成了月牙,看得人春心萌動。肖萌萌湊過來,在他的臉上輕輕一啄,又轉頭對鏡頭說,“其實我們是朋友。'

簡直是欲蓋彌彰。

淩羽笑容不變,只是有些心煩的轉開視線,結果這一轉,便看見了一個人。

他帶着墨鏡口罩,穿着黑色的兜帽衫,加上身高過人,在一群女粉絲裏顯得尤其突兀。

淩羽忍不住多看了兩眼,可對方在對上自己的眼神瞬間就低下了頭,淩羽心頭一動,開口道:“喂,你過來。”

他這麽一說,所有人的目光瞬間聚集在那人身上,只見他高大的身影顫抖了一下,掙紮着想從人堆裏擠出去,奈何周圍實在太擠,而淩羽也已經順着自動讓開的人流,來到他的身前。

直到站定的時候,淩羽才想起這是在攝像機前,便笑着問道:“請問你是我還是萌萌的粉絲?”

他只是随口一問,反正兩人都是一組——結果對方突然擡起頭來,目光隔着漆黑的鏡片,卻依然燒得火熱。

他用低啞到辨不出原音的聲線堅定地吐出兩個字。

“……你的。”

那個瞬間,淩羽的心髒跳得很快。

他甚至不知這股心悸從何而起——但現下的狀态容不得他發呆。

“那麽你有什麽需要我們完成的願望嗎?”

淩羽說這句話的時候,死死地盯着對方,哪怕他看不到那人的臉。

而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他卻沒有回答這個問題。

耳邊嘈雜着人聲、攝像師走動的聲音,黑洞洞的鏡頭對着他們,卻要比頭頂的烈陽更加熾熱。

淩羽不能再等了。

于是他露出抱歉的笑容,甚至連委婉的說辭都想好時,對方卻突然開口。

“我想要……你的簽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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