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掃除
第二天早晨江源美美地被太陽曬醒起來的時候,顧青祎早就出門去上班了。
和昨天如出一轍的藥物配備被放在床頭櫃上,玻璃杯下壓着張紙條。江源靠坐在床頭發了會兒呆,才掀開被子光溜着兩條大長腿熟門熟路的地摸進了洗手間,叼着牙刷在房子裏東看看西看看。摸摸顧青祎的書架翻翻顧青祎的工作筆記,在沙發上來回打滾三百圈最後才跳回了床上,趴着支起胳膊。莊重地打開了折成兩折的紙條。
“出去門關上就可以了。
別再來了。”
顧青祎從小練的文征明,小凱秀氣靈動又帶着成年男子的力道,字寫得尤其好看。
雖然上面的內容并不怎麽合心意,但江源還是小心翼翼地收好了紙條放在了大衣貼身的口袋裏——顧青祎還貼心地在床頭給他放好了一套衣服。
紙條是看見了,可照不照做那又是另外一件事了。就像老婆的話是要聽的,但老婆說分手的這種話聽不聽那又是另外一件事了。
老神在在地笑了笑,江源背着手在房間裏好好轉了轉。一室一廳一廚一衛,還帶着一個小小的轉角陽臺,對于單身公寓來說已經算挺不錯的設計。空間也開闊,雖說裝修有點老套但也還在接受範圍之內,再找人做做軟裝修整估計能捯饬得好看點兒。
恩,可以考慮成為長期駐地!哼着歌走到陽臺上,江總觀望了一下太陽的走勢,結合今天的天氣預報斷定這是個好天氣。
于是乎,小跑回卧室整把抄起了被子放在懷裏團吧團吧,江源光着腳踩到了陽臺上,一手抱着被子一手拿着塊抹布擦幹淨了欄杆,把被子平平整整地攤開在了上頭用夾子夾好。
顧青祎那個活得無比随便的人,噺 鮮 尐 說肯定很少曬被子。每天都潮兮兮的,對身體不好。
和對面同樣出來曬被子的主婦隔空送上了一個總裁式微笑,江源拿起放在角落裏的拖把就進了衛生間。打開水空頭半蹲在地上,反複搓洗了幾遍,拎到眼前确定幹淨了之後才絞幹套到了本體上。
拉開窗簾之後,陽光毫不吝啬地照進房間的每個角落。一米八八的大個子,眯着眼睛曬了會兒太陽之後,卷子袖子挽起褲腿,左手提溜着個粉紅色的小水桶右手抄着拖把,從顧青祎的房間開始沿着淺色地板的紋路一格一格仔仔細細擦到了陽臺。如此來回兩遍之後,江源還趴在地上伸出了根手指仔細劃拉了兩下,舉到眼前對着光,确定了那真是一塵不染之後才起身進入下一項工作。
不知道顧青祎挂在架子上的哪塊是抹布,江源彎腰在衛生間裏一頓翻找,終于從櫃子裏找了塊新的毛巾出來出來,拿熱水涮了兩邊,拎着小水桶重新接了水晃晃蕩蕩又走回房間。
“勞動人民最光榮啊哈哈哈哈哈...”把顧青祎昨天随便整理的書一本一本抽出來,按高矮放好。堆在桌上正在看的書,就把一些不小心折了頁腳的給攤平,夾進張明信片做書簽,整整齊齊碼好抱在懷裏,另一只手拿着抹布仔細的抹幹淨了平常不易清理到的角落,再用紙巾擦幹了水漬,才把書放下,用書立壓在牆角。
整理完了房間裏到處都是的書,江源的腦門上已經出了蹭薄汗。從顧青祎冰箱裏掏出了瓶礦泉水灌了幾口,他換了水拿着抹布,幹脆跪在了地上上上下下把所有角落都擦了個遍,連書桌和牆角的縫隙裏都沒放過。把積攢了有些時日的灰塵和不知什麽時候滾進角落裏的小物件兒掃出來,再用手頂着抹布伸進去,小心避開白牆一點一點擦幹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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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折騰完房間和客廳的時候,太陽已經有了要下山的趨勢。
跪坐在地上嘆了口氣,江·田螺姑娘·源已經累得有些脫力。但拿過手機看到已經快到了自己老婆下班的時間,頓時又跟打了雞血一樣精神百倍,收拾好了清潔用具洗幹淨手火箭似的又沖進了廚房。
可他忘了,廚房才是這個家裏最幹淨的地方,沒有之一。
無奈地看着空空如也的冰箱,他一下子也傷了腦筋。本來還想給顧青祎做飯吃的來着,現在倒好,連炒個蛋炒飯都沒有飯沒有蛋,轉了一圈他甚至連鹽都沒有看見。
“我老婆果然不食人間煙火厚。”江源對着被擦得亮的發光的冰箱做了個鬼臉,拿上了外套準備出門一趟。
單身公寓有一點的設計估計是全世界通用,那就是除非反鎖,不然家裏的門是裏外都能開進去的設計。這也大大方便了江源這個沒有鑰匙的外來侵入者。
拿過相比四年前來說有些巨大的手機,江源笨拙地用指紋解了個鎖,站在門口一邊穿鞋一邊打開了支付寶的頁面。
不會用。==
這麽說起來,他其實對現在自己手機裏一大半兒的軟件都不怎麽會用,尤其是那個玄妙的applepay和突然之間哪裏都能用的支付寶。
給linda去了個電話,江源帶着不确定的語氣最後又問了一遍:“我真的能只帶着手機去買菜?”
那頭的linda正忙得昏天黑地,突然接到這麽一個電話愣了一愣:“…嗯,去吧。”
“诶好嘞!”
江源對醒來就接觸的linda有着莫名其妙的依賴,不管是回江氏還是跑到b市來,江源都是在linda的幫助下完成的,有些不會的不懂得也是第一時間求助于她。
linda一瞬間從助理轉變成了老媽子的角色,勉為其難地盡力适應着。
當時江源問出那兩個問題的時候,她就立刻把所有在場的人除了一個主治醫生之外全部支了出去。江源确定病情之後也第一時間對醫生确定了封口的事宜。也就是說,江源對外透露的只是撞擊受到腦損傷,而一般的醫生真正接觸到的也只有這個簡單的病情。喪失四年記憶的事情,除了院長,也就一個老主任和linda是門清兒的。
都是江源信得過的人,這件事情總是想着能瞞多久就是多久。畢竟現在江家的形式并不怎麽樂觀,江源突然放着這個攤子撒手不管,雖說大家也無所謂他的理由是什麽,分明的上下級也能維持着公司運轉直到下一次董事會,但還是不能避免地造成了內部瞬間開始的混亂。大家忙着站隊忙着劃分區域,讓linda一時間很是懷念當年沉默寡言雷厲風行的男人。
但卻又希望這個活力滿滿的天真開心的江源,能替這四年裏只能看着照片黯然神傷的自己,重新找回幸福。
可惜...
“江總。”linda看着一旁的日歷,皺着眉欲言又止了良久。
“有事兒你說。”江源一邊看着地圖導航往超市走一邊和linda通話,一路收了不少傳單和小廣告。
“江夫人…今晚的飛機回國。”
本來匆匆的腳步瞬間停下了。
江源的手裏還攢這幾張廣告單,指尖夾着個小紅旗,形象頗為好笑。但一瞬間突然冷厲起來的氣場讓旁邊經過的小孩子還是不由得抓緊了媽媽的衣角,繞道而行。
“我…母親嗎。”過了很久,linda才聽到那頭江源的聲音,語氣似乎仍舊沒心沒肺,但好像又多了些什麽,“告訴她我在顧青祎這兒。”
挂了電話,江源把手機塞進口袋裏,走到垃圾桶旁邊把手裏幾張花花綠綠的紙折了兩折疊成長方形,用兩只手指夾着往裏遞了遞,放進去。
走進超市大門的時候,江源仍舊垂着眼睑,濃黑的劍眉斜飛入鬓,面無表情。穿着黑色大衣的孤單身影在往來熙熙攘攘的熱鬧人群裏顯得格外蕭瑟。
顧青祎回家的時候,江源并不在。
早上是自己下的逐客令,現在又陡然生出了一種空落落的委屈,顧青祎覺得自己真的是魔怔了。放下鑰匙關上門,顧青祎的手放在落鎖的地方,猶豫了良久卻并沒有擰下去。
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麽,挑眉聳肩,顧青祎脫下外套挂在玄關的立杆上,換上拖鞋走了進去。
家裏和他出門的時候截然不同。幹淨整潔,一些原本堆放着的東西都被規整到了該去的地方。江源整理房間很有自己的風格,并且延續了一貫的偏執。對于什麽東西該放在哪裏他似乎有一套自己的準則,就像是不管是在家還是在學校還是在賓館,換下來的衣服一定要放在扶手沙發上,水杯一定是在桌子的右上角,臺燈在左邊,正中間是筆和紙就不剩什麽多餘的東西。
看着熟悉的布置,他一瞬間仿佛又回到了被江小媳婦兒支配私人領地的過去生活,只不過于情于理這都該還是最後一次了。
放下包,他走到廚房裏,翻出昨天陸辄捎回來的水餃,開鍋生火打算解決晚飯。
“咔擦——砰,咔噠。”
點火的時候,身後的家門突然傳出來了一串連貫的聲音。開門關門落鎖,接着是脫大衣的聲音,伴随着塑料袋的撕拉撕拉。
一只手拿着還沒來得及打開的餃子,顧青祎僵着身子難以置信地回身。
身後的江源沒脫鞋穿,襪子也脫了,只光着腳踩在地板上,一只手裏是沃爾瑪的巨大購物袋,另一只手上拿着外面信箱不知道塞了幾天的報紙。
“老婆我回來啦!”咧出一個露出了後槽牙的笑容,江源拎起手裏的購物袋朝他晃了晃,“今天我們吃好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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