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城
江源看着自己的母親的臉色在一瞬間由呆愣轉為了憤怒。
果然,只見她還穿着拖鞋就大步走到了他的面前,抿起嘴角挑着眉毛,高高揚起了手臂。
江源簡直太熟悉這個表情了。
每次他打架回來讓大伯母明着暗着笑話的時候,回房間他就能看見她母親的這個表情,一種仿佛我給你了全世界你卻不争氣的撲面而來的憤怒和失望。
這個表情貫穿了他的整個記憶。不管是他小時候帶着滿身傷換來的鄰居小孩兒畏懼的時候,還是他大學選擇了計算機而沒有和大表哥一樣去學管理的時候,他唯一的親人,最親的母親就會用這樣的眼神看着他,然後高高揚手給他一個力度大到可以震得當時十幾歲孩子瞬間耳鳴的一個耳光。
“呵。”
江源悠閑地從口袋裏掏出了手,随随便便擋住了那即将揮下來的一個巴掌,冷笑着別過頭去,整理了一下情緒才轉過頭來,對着面前這個其實還沒有過自己肩膀的女人,扯了扯嘴角。
“停停吧,你以為我現在幾歲了。”張嘴的時候,江源的聲音冷靜到他自己都難以相信。
淡淡地撇開了母親的手,江源冷眼看着她瞪着眼睛難以置信地後退了幾步,塗着鮮紅指甲油的手指指用力一指,直接蹭上了自己的鼻子:“你…你!”
“我很好,拜您所賜,家庭和睦事業有成幸福美滿。”江源想到顧青祎,笑了笑,“所以我們也沒什麽好再問候的了,不是麽?快動手搬吧,要麽趕緊轉賬吧。今天我不看見錢或者我不拿到房子,我哪兒都不去。”江源低頭吹了吹指尖上的灰,說起話來慢條斯理,一點兒都不着急的樣子,“恩,三位,看着辦吧?”
柳智的手心裏出了點汗,微微顫抖着。但好歹也是大風大浪經歷了不少的人,他清了清嗓子,走上前去把江母一把別到了後面,自己站到江源對面:“小源啊,這個事情很複雜,你先進來,聽柳叔慢慢跟你解釋好不好?都是一家人,鬧成這樣像什麽話。來來來,快進來,小河,快給你哥哥拿拖鞋!”
旁邊的柳河聽到他爸的聲音,仍舊呆愣愣地站在原地,瞪着眼睛活像一個智障兒童。
江源指尖上的煙煙灰已經積攢起了長長一節,走到旁邊的垃圾桶處彈了彈,江源幹脆倚在了門廊的柱子上掏出了手機刷起了朋友圈兒。
“小源,來,跟叔叔先進去。”柳河不動作,柳智只能自己拿着雙拖鞋走到江源身邊,半彎着身子想要給他放下。
“我可不坐。”江源邪邪一笑,“我還指望着等會兒找人把裏頭敲了重新裝修呢,顧青祎要求高,可不要別人糟蹋過的家具。”
“你什麽意思!”江母聽了這話還想上前,習慣性地又揚起了手卻再次被江源捉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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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源這次就沒再簡單放下,而是還甚至往上拎了拎,聽到他母親的痛呼的時候,沒忍住又笑了笑:“驚訝麽?我還是和顧青祎好好的。我們一輩子都會好好的,不會像您一樣,折了丈夫舍了兒子就為了這麽兩個廢物,人到老年還要被我這種從您肚子裏鑽出來的垃圾給趕出家門。別瞪眼睛了,我不怕的,我從十歲開始就沒有再怕過你了,更別提現在了。先不說你們三個能不能打得過我吧,但要是我今天但凡帶了一點彩出去,您現在這位未婚夫在第二天就能接到我的律師函,非法集資和惡性價格競争,再加上點賄賂,你猜我這資料到時候往法院那麽一遞,您要守幾年的活寡呢?”
“江源你不要太過分了!我是你媽媽!”江母的一只手臂扔被高高擡起,被江源大力握住已經能感覺到酸痛的顫抖,可她卻仍舊不相信面前這個冷硬的男人會是當時那個沉默寡言的孩子。
江源的父親溫文爾雅,從來都沒有對她說過一句重話。
不是這樣的,不應該是這樣的......
“我媽媽?從我爸死了那年之後你就不是我媽了。對了,我爸遺囑裏怎麽寫的?同意配偶再婚但要交出江氏股份來着是不是?”江源繼續挑了挑眉毛,“還是您覺得,光是柳智這些東西不夠?要加上您那位寶貝兒子的海外賬戶麽?幾個億啊我的江·太太。那麽多錢,您哪兒洗的呀?”
“江源…”聽到這裏,柳智的額角上已經開始冒出了冷汗,“你不能這樣污蔑你的媽媽,你沒有證據不能亂說的,不能的…”
江源像是聽到了什麽笑話一般,好笑得挑高了一側的眉毛:“我沒有證據我怎麽敢跑到這兒來說呢。柳叔您打點好了一切怎麽就忘記打點我了呢,我可不是什麽善茬來的啊。從你,讓學校,污蔑,顧青祎的那天起,你怎麽就覺得我能放過你呢?是以為真的就不會有人去挖你那點破事兒了?還是覺得真的就沒人挖得出來了?我該說您什麽好呢柳叔。”
柳智心裏咯噔一聲:“你怎麽,你不是全都忘了…”
江源聳了聳肩:”放心吧,該記得的,我一樣沒少記,我一樣一樣,跟你們算清楚。”
一身着黑的男人眼睛深邃如海,語氣凜然,像是已經盯住獵物的蓄勢待發的獵豹一般,讓站着的三人直打了個冷戰。“至于我的這位哥哥,在美國飙車出過人命,□□幼女這種事情我也不好意思往外說不是,您給合計合計,光是找人替考這件事兒,夠敗壞你名聲了沒?”
柳河的目光仍舊呆滞,似乎依舊處在自己的母親為什麽突然變成了別人母親這個陰影裏——他從小在美國放養長大,一路都有爸媽打點好,平常他們也都是結伴來看他,一家三口和樂融融。過于優良的成長環境直接導致了他在非常多方面都沒有一般人該有的常識,以自我為中心,享樂為主旨,活的很是逍遙自在。
連這次回國也是。他直接被安排進了人事部,母親還答應他,半年之後就把公司交給他,做他喜歡的文化娛樂産業。
可現在,自己卻連家裏的房子都要沒有了。
“你要…怎麽樣。”柳河咬着嘴唇,身型像是在一瞬間佝偻下來。站在高大挺拔的江源面前,顯得更是有幾分矮小。
“不要怎麽樣。”江源抽了最後一口煙,按在旁邊的垃圾桶上掐了,随手扔進煙灰缸裏,“第一,你們原先的東西我不要,但在四年前收購的股份全部交出來,我等價折給你們。第二,找當年的律師來清點過我爸的遺産,房産古董全部折價還給我,其他你們随意。第三,出國,去哪裏都行但是再也不要出現在我面前。三個條件。答應我,還是要我帶着整個zic和江氏的律師團一個一個告到你們家破人亡,自己選吧。”
說罷,他擡擡手腕:“呀這都只剩下兩個小時了,這三千萬我們先算一算?”
和顧青祎說完了全部,江源有點委屈地看着顧青祎抱着兒砸在旁邊笑得打跌。
兒砸完全不知道它親爹為什麽就一下兒羊癫瘋了。小腦袋上被濺得全是羊奶,它還不死心地仍舊試圖伸舌頭去舔自己專屬杯子裏的羊奶,弄得長長的胡須上全是小奶滴,轉着兩只顏色不一的眼睛一臉迷茫,求助地看向那個今天看起來格外靠譜的爹。
“得了得了。”江源把人抱到懷裏順了順氣兒,聽到顧青祎都笑得咳嗽了,心裏滿是無奈,“我這是哪兒戳您笑點了?”
“你哪兒…哈哈哈,都戳了哈哈哈哈哈。”顧青祎眼睛上起了層薄霧,他幹脆一把抹了眼鏡,在江源肩膀上蹭了蹭笑出來的眼淚,半天才歇過氣兒來。
無奈地看着懷裏的人一眼,江源覺得自己反正是左右沒辦法了,只能躺倒在沙發背上裝死。越想還越委屈,覺得自己簡直是沒個人疼的小可憐。
閉着眼睛,沒一會兒他卻感覺到了自己頭發上傳來的輕柔觸感。
兩個人的居家服都有帽子,顧青祎把江源背後的帽子給戴到頭上,自己坐直了,手從江源的腋下伸過,像正抱着一只大狗一樣抱住了江源。兩個人交頸相擁,腿上躺着只終于能安安靜靜喝奶的小貓。
“我們江源受委屈了。”顧青祎拍拍他的頭,聲音溫柔得能滴出水來,“但沒關系,你受過的苦,我們一樣一樣還回去。”
江源摟着顧青祎的腰,頭埋在他的肩膀上,默不作聲地點了點頭。
“雖然我幫不了你什麽,但是那些事情我也相信你能一個人處理好。”稍稍脫開了江源的懷抱,顧青祎看着江源漆黑的眼睛,仰起頭輕輕吻了吻,“但一旦有了什麽不開心的事兒,回家來,我一定陪着你。“
顧青祎不怎麽說這樣露骨的情話,江源一聽就已經紅了耳朵。再次被顧青祎吻在眉心的時候,江源覺得自己的溫度簡直堪比正在工作的鍋爐。
也不知道是造的什麽孽,面對着純情的場景,江源覺得自己反而更容易那什麽性大發…大發...發。
但顧青祎似乎并沒有給他這個機會,拍了拍他的肩膀,顧青祎拉着他的手起身:“睡了吧,明天我還上班呢。你也受累了,多休息會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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