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喻生撇了撇嘴角,拉起兩人一直緊握着的雙手:“現在沒事了,總可以放開了吧?”
柏爾眼中閃過一絲無措的慌亂,但很快鎮定下來,并沒有采納他的意見。
“誰說沒事了?以防萬一。”
簡直是故意的,睜眼說瞎話。喻生有些氣不過,偏過頭去不看他,表示自己的不忿,對方卻正好當成什麽都沒看到一樣裝無事發生。
多伊在前面咂了咂嘴,捂着一邊臉頰眯了眯眼睛,喻生見狀,趕緊湊過去問:“你不舒服嗎?是臉上的傷口疼嗎?”
“不。”多伊漠然說道:“牙疼。”
喻生不明所以,又轉過身問柏爾:“他……這是什麽意思?”
柏爾聳肩:“不曉得。”
喻生:“……”
他才是真的不曉得,這兩個人都古古怪怪的。
走了好久,喻生感覺得有一兩個小時了,他開始冒虛汗,步伐不穩。
本來從洞穴出來沒多久他已經感覺到了不舒服,堅持到現在幾乎是自己的極限了。
可見人不能有認輸的想法,喻生剛覺得自己可能快要堅持不住了,就被腳下什麽東西絆了一下,差點兒摔倒,還好柏爾一直拉着他的手,此刻也能在最快的時間內反應過來,扶住了他。
“你怎麽了?”
隔着厚厚的勘探服和手套,即便兩個人這麽近,柏爾也沒有早先察覺他的情況。
喻生擺擺手,“沒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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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想讓柏爾和多伊擔心,更不想讓自己覺得自己是個累贅。
柏爾卻不是那麽好糊弄的人,直接上手,摘下了他的頭盔面罩,順便也摘下了自己的手套,徑直摸上他的額頭。
“這麽燙……”柏爾的臉色很難看:“你燒了多久了?”
喻生不知道自己的臉也很紅,現在已經很難糊弄過去,只一味地想要減輕存在感。
“沒有多久……就……剛才才覺得有點兒暈的。”
柏爾瞪了他一眼:“騙子。”
他低頭去看自己的通訊手環,深深嘆了口氣,“信號被影響了,否則你生病了,我應該早就知道的。”
喻生現在才知道瞞不住了,咧了咧嘴,企圖重新争取信任,順便轉移話題:“真的嗎?這麽高能?”
柏爾沒理他,從自己的收納膠囊裏翻出了應急藥,遞給喻生:“先把藥吃了吧。”
喻生吐了吐舌頭,乖乖把藥吃了。
多伊也關切地問了兩句,但其他兩個人都看得出來,多伊更關心他還能不能繼續趕路,想來他現在只顧得上想知道埃爾克號飛船目前的情況,顧不得她的身體狀況。
喻生可以理解,多伊的摯愛還不知生死,自己這點兒不舒服又算得了什麽。
他對柏爾搖了搖頭:“我沒事,我們繼續走吧。”
誰知走了兩步腳下發虛,柏爾扶住了他的肩,“藥效發揮也要一些時間,你堅持得夠久了。”
多伊這次連話都說不出來了,只能懇切地看着他們兩個。
喻生心下不忍,“我還可以……我……”
話還沒說完,見柏爾在他面前半蹲下了,喻生不解:“你這是做什麽?”
“上來,我背你。”
喻生連忙擺手拒絕:“我很重的!”
柏爾卻不理會他,也不跟他有多餘的廢話:“上來,不要浪費時間。”
喻生試圖向多伊求救,但多伊也一臉期待地看着他們,似乎跟柏爾的态度一樣。
“我……”他試圖做最後的垂死掙紮。
“你是不信任我嗎?”柏爾也拿出最後的殺手锏,搭檔之間當然必須無條件信任對方。
喻生有口難言,想說我不是不信任你,我是不信任自己。
他深深嘆了口氣,終于不情不願地爬上了柏爾的背。
喻生一直提着氣,擔心自己太重,但柏爾背他似乎并不吃力,腳步很輕快。
很快,喻生也覺得一颠一颠的挺舒服,開始昏昏欲睡,雖然心裏一直記挂着不能完全失去意識,身體卻漸漸陷入沉睡。
腦袋從一開始一點一點的,到最後穩穩地放在柏爾的肩膀上,閉上了眼睛。
柏爾感受着背上壓着整個喻生的重量,沒有皺眉,反而彎了彎唇角。
多伊一路上心事重重,一言不發,只顧埋頭趕路。
又走了好一會兒發現喻生根本沒醒,也完全沒有即将要醒過來的跡象,才想起來要問柏爾“需不需要換我來?”
“不用了。”柏爾輕聲回複他:“你認路就行。”
多伊還想再禮貌性地勸上兩句,徒然對上柏爾的眼神和表情,到嘴邊的話咽了回去,重新埋頭于自己的本職工作。
既然有人上趕着受罪,他也沒必要駁了人家的好意。
興許是上天可憐他們,一路上雖然也遇到了那麽幾只落單了的昆蟲,多伊自己就能随随便便解決,根本用不着柏爾出手。
越靠近埃爾克號飛船,多伊的表情就越凝重,柏爾把身上的人往上夠了夠。
對搭檔之間的規則,柏爾比喻生了解的多一些,多伊和他的妻子是夫妻也是搭檔,找不到埃爾克號飛船的時候,多伊得不到他妻子的消息還算正常,但現在,距離飛船越來越近,多伊還沒有聯系上他的妻子,多半是……兇多吉少。
不過柏爾沒必要挑明,他偏頭看了一眼背上熟睡着的少年,心想這人要是醒着,多半想不到這一茬。
就讓他活得簡單些吧,那些複雜的事情,他可以幫他想。
多伊腳步頓了頓,仔仔細細地盯着個人終端看了半晌,不管不顧往前面跑過去。
這麽個出其不意,柏爾第一反應是出事了,也下意識跟着跑了兩步,身後的人被颠簸醒了,揉着眼睛驚慌失措:“怎麽了?怎麽了?”
柏爾腳步一頓,這才反應過來,多伊應該是找到埃爾克號飛船的蹤跡了,才會這麽驚恐這麽激動。
“多伊……我們,可能要找到埃爾克號飛船了。”
“是嗎?”喻生連忙跳下來,“我睡了多久?”
“沒多久。”柏爾背上驀然沒了重量,反而有些不習慣,心底竟有一絲失落。
喻生感覺好多了,一想到柏爾背了他一路,心裏就過意不去,可是現在也沒有機會讓柏爾休息,他甚至有些羞赧。
“謝……謝謝你。”
“你永遠不用跟我說謝謝。”柏爾轉身:“我們要趕快找到多伊。”
“對!”喻生還是有些暈乎,竟然忘了這麽嚴重的事情,這點兒時間多伊早都跑不見人影了,他在原地轉了轉,看到地上有模糊的一串腳印,他跟自己的鞋底對比了一下,感覺這是多伊的腳印。
柏爾也贊同跟着腳印走,兩人加快腳步,幾乎是半跑着追上去,跑了二十來分鐘,果然看到了飛船的影子,陷落在迷霧之中。
只不過沒有多伊的身影,喻生和柏爾對視一眼,柏爾輕聲開口:“把面罩頭盔戴上。”
喻生乖乖聽話,又聽到柏爾說道:“跟緊我。”
也是奇了怪了,按道理來說,這三個字的出現頻率如此之高,喻生該有逆反心理了才對,可他不但沒有,每次聽柏爾這麽說,就忍不住想笑。
他乖乖地點了點頭,柏爾又拉住了他的手,喻生沒躲。
兩人一點一點移進迷霧之中,走近了才驚覺,艙門竟然是開着的。喻生跟柏爾報備了以後,在門口喊了幾聲,無人把守,好像裏面也沒人。
此時已是無路可退,只能繼續往前走。
飛船內的所有禁制都被破壞了,他們一路暢通無阻,大喊多伊的名字無人回應,竟然還有回聲。
奇怪的是,并不像是經歷過什麽厮殺的場面,所有東西都在原位,除了沒有人,似乎……幹幹淨淨就是最大的詭異之處。
就像是所有人都突然之間消失了一樣。
喻生嘗試和戰艦聯系,還是發不出去任何消息,多伊也消失了……
他看着柏爾,對方似乎盯着牆壁在看什麽,喻生沒了頭緒:“我們要找到控制室,那裏一定可以聯系上戰艦。”
柏爾對着他招了招手:“過來看這個。”
喻生趕緊湊過去,“牆上有什麽東西嗎?”
牆壁上乍一看跟普通牆壁沒有兩樣,但柏爾眼尖,發現了一些端倪,喻生一開始還不明白,湊得近了才發現……
“這是……”喻生擡手想摸一下。
“別用手碰!”被柏爾呵斥住了,他吓了一跳,身體情不自禁抖了一下,咽了咽口水。
柏爾撿起旁邊的小鐵簽,點了一下牆壁,只見那鐵簽上纏上了絲絲密密的白絲網,纖細,柔軟,而在那絲網之下,全是白色的……蟲卵。
蟲卵一絲動靜也無,但喻生知道,每一顆卵都有生命。
他捂住了嘴巴,情不自禁犯惡心,看清楚以後,立刻離得三丈遠,又驚覺身後的牆壁上也是……趕緊又離遠了些。
“……這……這……”
柏爾扔了鐵簽,嘆了口氣:“它們肯定是把這裏……當成它們的育嬰室了。”
喻生下意識擡頭,這會兒有了先入為主的意識,什麽都看得清楚多了。
他的心一點一點往下沉,這埃爾克號飛船裏,還有沒有被蟲卵占據的淨土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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