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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略總部的部長缪寧，四十歲，教科書裏，各種宣傳資料裏，都說他為人謙遜善良，極會顧全大局，有理想有鬥志，是一個無比合格的領導者。

但是八卦帖裏面提到他，都說他只是個傀儡，一個年齡合适，背景合适，性格合适的理想傀儡。

上面做出的任何決策都是“某些人”的想法，缪寧長得好看，拉出去是元塔的門面，能說會道，又沒有太大的野心，坐在這個位置上是再合适不過了。

但喻生一直覺得那些八卦的真實度非常值得懷疑，畢竟如果是事實，那麽缪寧，或者他背後的那些人，怎麽可能放任他們随意議論。

喻生走到部長辦公室門口才發現自己手心都是汗，他很忐忑。

不過值得慶幸的是，自從他的名字和柏爾的名字被綁在一起那天起，他經常會經歷這樣的情景，某種程度上來說已經習慣了。

唔……好像這并不能說是值得慶幸。

柏爾輕輕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鼓勵，喻生扯起嘴角笑了笑。

看着柏爾輕輕擡手敲門，門開了。

門外有抓取面部系統，裏面的人知道是他們，喻生輕輕舒了口氣，跟着柏爾走了進去。

缪寧的辦公室很大，安放在戰略總部最高的樓上，一進門最吸引喻生的就是巨大的落地窗，和那一覽無遺的外部風景。

“啊，你們好。”站在桌後的男人熱絡地跟他們打招呼。

“部長好。”喻生沒想到自己開口說話的聲音會顯得怯生生的，有些底氣不足。

柏爾見到他這個樣子，靠得近了些，缪寧看着這兩人的“親密無間”，不動聲色彎了彎唇角。

“我聽說你們不願意接受采訪，為什麽？”

完了完了完了，就是來問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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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

喻生還沒想好怎麽回答，柏爾先搶着回答，“我不想再曝光更多關于我們兩個的任何信息，我們的理想是成為對國家有貢獻的人，而不是名人。”

缪寧微微偏頭看着他們：“我看過你們兩個的考核詳情，這次的‘一號’考核和之前的任何一次都很不一樣，所以你們知道為什麽你們是第一名嗎？”

喻生下意識問道：“為什麽？”

缪寧始終都帶着長輩特有的溫和笑容，致使喻生漸漸放松了警惕。

“‘一號’考核自誕生以來，其目的都是考察搭檔之間的契合程度。往年考核過關率很高，而且有很多可以吸取的經驗教訓，負責評分的系統也有了疲态，即便第一次失敗，第二次的過關率幾乎逼近了百分之百。戰略總部和分部不同，近年來有太多只是為了頭銜而湧進來的學員，通過各種渠道就能輕輕松松地通過‘一號’考核，我們覺得這樣下去不行，所以這次的考核變化是我主張的，部裏只有幾位高層知道。”

喻生聽得認真，他突然開始思考缪寧是否有開什麽課程，他的姿态和聲音實在很适合講課。

“我記得你的姑姑是巴宓？”缪寧看向柏爾，後者點了點頭。

缪寧牽起嘴角：“巴宓消息靈通，但是我敢保證，她對此也是一無所知。”

喻生下意識看了一眼柏爾。

“這次考核我比誰要興奮，急切想要知道結果。但你們兩個，成了第一名，老實講，我還是很意外。”

缪寧着重看了喻生一眼，喻生有些莫名的羞恥感，這位部長當然知道他的各項成績，意外是情理之中，話說他自己也很意外啊。

“別誤會，我不是質疑你的能力。”聽缪寧說完，喻生驚訝地擡頭看他：“其實我……我的成績是很差勁。”

“但你們是這次考核的第一名。毋庸置疑，總有特別之處。”缪寧微笑：“我之前說了，‘一號’考核的傳統目的都是考核搭檔之間的契合程度，而你們兩個，在任何人看來都是天差地別的兩個人，湊在一起，卻能拔得頭籌，就連我也覺得好奇。”

柏爾微微蹙眉，想要說什麽，喻生拉住了他的胳膊，這一切小動作被缪寧盡收眼底。

“但是我看過你們考核情景模拟以後，就明白了，你們确實很合适，比這一個月進來的任何一對搭檔都要契合。”

喻生心裏流過涓涓暖流，不知道為什麽，聽到缪寧說的這些話，突然增加了不少的勇氣值。

“所以……究竟是為什麽要見我們？”

缪寧從桌後走過來，微微靠着桌子看着他們，最後将目光放到喻生身上，輕聲道：“喻言是你的父親，阮滢是你的母親，對嗎？”

喻生愣了一秒，點頭，“……是。”

“他們曾是我的同事，非常優秀的一對搭檔。”缪寧輕言細語，喻生突然一陣鼻酸，已經很久沒有人提起過他爸爸媽媽的名字了，以至于這兩個名字從缪寧嘴裏聽到，他還反應了一秒。

“我很遺憾他們年紀輕輕就離開了你，但是，相信他們現在看到你如今有了足以交付生命的搭檔，你自己還成為了這樣一個善良優秀的少年，他們一定會覺得欣慰不已。”

喻生眨了眨眼睛，垂下眸子：“我不知道您和我的父母……”

“他們是很和善的人，也非常樂于助人，不只是我，還有很多人都記得他們，也都很感激。”

“抱歉，恕我直言。”柏爾打斷了這部分煽情：“如果你們都對喻生的父母有如此深刻的印象，為什麽明知道喻生一個人在元塔學院過得并不輕松，卻沒有人施以援手呢？”

“你們？都？”缪寧對他咄咄逼人的語氣有些驚訝，随即失笑：“關于這個問題，你大可以直接問你的搭檔。”

喻生低頭抿唇，眼神有些閃躲，最終還是望向柏爾：“是我自己将他們拒之門外的。”又看向缪寧，輕聲道：“我父母離開後，有很多故人詢問我是否需要什麽幫助，但國家已經給了我去最高學府的機會，還有那些津貼，就算我一輩子一事無成庸庸碌碌，也不會餓死，不，應該說即使那樣，我還是會擁有很豐沃的生活，所以我不想再麻煩任何人了。”

可你在元塔學院并不快樂。

柏爾心裏默念着，沒有開口說話。

缪寧是一個稱職的旁觀者，此刻微微一笑道：“我想象過喻言和阮滢的孩子會是什麽樣子，你在元塔的很多事我也有所耳聞，但真的見到了，才發現傳言确實不可盡信。”

喻生不動聲色眨了一下眼睛，把心底泛起的酸意壓了回去。

“你在考核裏，為了搭檔想犧牲自己的前途，幸運的是，你的搭檔執意不肯放棄你，這才是你們取得第一名的主要原因。”

兩人對視一眼，喻生遲疑着開口詢問：“部長，您能說的詳細些嗎？”

缪寧彎了彎唇角：“這期間任何一個環節對不上你們都會出局，柏爾同意你為他犧牲，或者你執意退出，造成了另一種結果，那麽你們兩個如今是不可能站在這裏的。”他微微眯眼：“也就是說，你們的第一名是實至名歸。”

“我以為……這裏和元塔一樣，都是拼成績。”喻生輕聲道。

“是，但更重要的是你願意為身邊的人做些什麽，身邊的人願意為你做些什麽。”缪寧重新回到桌後，坐下，微微仰視二人：“這次最後一名的模拟我也看了，他們的問題出在只有一個人在拼命，另一個人則一直都想要放棄。雖然他們最終還是留下了，但兩個人走的都不是同一條路，又能走多遠呢？搭檔的要義在于無條件相信你的搭檔，也要相信自己。他們顯然都更相信自己，只是其中一個人執念太重，才能留下來，但力量不平衡，很容易出事。”

喻生眼神有些閃爍，這是在說邱同和左陳，有執念的那個人，顯然是左陳。

“好了，我想說的都說完了，你們走吧。”

“……”

喻生柏爾面面相觑，缪寧帶着笑意問道：“不走是等着我給你們開個慶功宴嗎？”

“……部長再見。”

喻生小聲說道，柏爾也跟着道了聲再見，缪寧點點頭，果然不再理會他們，似乎低頭準備開始處理公務。

兩人并肩走出去，缪寧看着他們的背影擡起了頭，想起沙楠說過的話，微微嘆了口氣。

他們兩個不愧是有史以來讨論度最高的一組搭檔，背景，身份，個人能力，都如此不相配，可是偏偏成了搭檔。

在所有人都等着看笑話的時候，卻橫空出世拿了個任誰都始料未及的第一名。

這次考核改革他比誰都清楚肯定不會提前洩露消息，退一萬步講即便是有人知道考核跟往年不一樣，在未考核前誰也不知道如何取得好成績。

他們兩個就更別說了。

是命運嗎？缪寧摸着下巴沉思。

如果是命運不是更可怕嗎？柏爾從小就被人們強加了許多光環，而喻生自他父母離開後幾乎變成了衆矢之的，若命運安排他們這樣兩個人在一起，又預示着什麽呢？

況且……缪寧回想起模拟考核的場景。

那個柏爾，看起來也就是個剛成年的半大孩子，可是很明顯，對他身邊這個命運饋贈給他的搭檔，執念有些太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