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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生看了他兩秒：“好，別的我不多問，我只想知道，在考核裏我們遇到了一個研究人員，叫多伊，他現在怎麽樣了？”

沙楠沉默着看着他，兩三秒後，自己的個人終端對準了喻生的，手指輕輕一劃，将什麽東西傳給了喻生。

“這是在阿漠星的所有人員資料和後續事件報告。”他輕輕嘆了口氣：“雖然之後應該會公布給媒體，但現在你們自己看看就行，閱後即焚，別外傳。”

喻生乖乖點頭，沙楠一個勁兒打發他們走。

喻生不敢立刻打開看，準備回到宿舍慢慢看，剛進門，一邊換衣服一邊和柏爾讨論。

目前的情況很明顯了，沙楠少尉和缪寧部長是一路人，他們聯合對抗着另一路人，對方是誰他們暫時還不知道，但缪寧沙楠肯定知道。

“都好好的，該學習學習，該訓練訓練，為國付出不好嗎？整這麽些歪門邪道出來。”

“人類對抗權利，或者權利壓迫人類，都是很常見的事。只不過我們現在走到了事件中心，見證了事件發展，從某些角度看算得上是事件人物，才會覺得複雜。”

柏爾似乎看得很開。

喻生偏頭看他，柏爾察覺到目光，輕聲詢問：“怎麽了？”

他把外套拉好，突然想起沙楠說的話，沙楠說柏爾不是愛管閑事的人。

喻生這才想起來，身為自己搭檔的柏爾，跟當初是同班同學的柏爾，似乎很不一樣。

柏爾從前，只要是對外，無論是對誰的态度都很溫和，偶有銳利，大多都是因為對方死纏爛打或者不識好歹，那并不是他的錯。

喻生也能理解，可是他們成為搭檔以後，當柏爾整個人都呈現在他面前之後，他發覺這個人跟他想象中完全不一樣。

柏爾的冷漠像是刻在骨子裏的，喻生甚至都開始懷疑起以前他是否對誰溫和過。

印象中，柏爾這個名字的代名詞就是溫柔和煦，但事實是，柏爾并不在乎其他人怎麽想怎麽看，幾乎算得上是一意孤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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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生突然有個感覺，柏爾似乎對很多人都有敵意，而這敵意從何而來無從知曉。

對沙楠是，對缪寧也是，明明對方是前輩，是榜樣，是該恭恭敬敬對待的師長，柏爾卻好像覺得他們根本不值一提。

連最基本的禮貌都做不到，這是為什麽？

柏爾明明不是這麽自大自我的人。

喻生想到以前在元塔學院的時候，很多學生，有同班的有不同班的，借着無法正确掌控自身異能的說法，向他求助，其實人人都看得出來對方目标明确，柏爾卻都照單全收，認認真真幫他們解疑答惑，就像個好說話的鄰居哥哥。

杭奕曾經對他這種“誰都想招攬”的行為嗤之以鼻，十分看不上。

但喻生感覺不是的，柏爾沒有想要讨好誰，也沒有想要招攬誰，他對待世界，對待其他人的善意是與生俱來的，他只是真的願意去幫別人，願意讓別人從他這裏獲取一些有益的東西。

柏爾怎麽會需要去讨好別人，需要招攬誰呢？

他即便是沒有搭檔，第一的位子也不會被誰動搖。

現在……那樣的柏爾好像已經完全消失不見了。

喻生也是在這個時候才發現，柏爾身上那種與生俱來的善意，似乎不知道什麽時候，完全消失了。

他帶着冷漠的态度，銳利的眼神，不留情面的言語去面對所有人，好吧，是大多數人。

如果不是沙楠說的話，喻生至今還沒反應過來究竟哪裏不對勁。

他先前一直以為柏爾本來就是這樣的人，只不過之前跟他不熟，沒有機會看到他的這一面，而且也不是對這個世界的惡意，只不過是一些小執着，就像他執拗地要跟自己組成搭檔。

但相處久了，這種想法完全站不住腳。

柏爾就是對這個世界，對某些人，有着沒來由的惡意。

那麽，柏爾是從什麽時候改變的呢？

他記不清了，事實上在成為搭檔之前，他們本來也沒有多少交集。

喻生咧了咧嘴，“沒事。”

柏爾并沒有多問。

喻生把沙楠傳給他的詳細資料投放出來，密密麻麻的文字中夾雜着相關人員的照片。

他一個一個慢慢往下滑。

“失蹤”和“犧牲”的字眼來來回回反複出現在他眼前，喻生輕輕出了口氣，柏爾則一直很安靜。

突然，喻生看到一張頗為熟悉的臉，屬于一個年輕女子，女子甜甜地笑着，帶着一絲小俏皮。

耳邊想起多伊帶着嘆氣的話語：“這是我太太，也是我的搭檔，她還在埃爾克號飛船等我回去呢。”

……

林雪琪，24歲，埃爾克飛船7892號船員，受命于布雷星元塔區戰略總部，抵達阿漠星後，要完成駐紮在阿漠星的B級研究任務。

現狀：犧牲。

喻生閉了閉眼睛，感覺到柏爾把手放在他的腦後，他繼續往下翻看。

有些照片裏面的人喻生和柏爾在考核中見到過，還有過短暫的交集。

只是一想到那些都是活生生的人，現在不是失蹤就是犧牲的結果，喻生就有些承受不住。

他以為是NPC，回來後反複被噩夢折磨，也是這樣安慰自己的，好不容易心情歸于平靜，現在卻告訴他這都是一條條鮮活的生命。

他受不了。

終于看到了多伊的照片，沒有可怖的傷痕，他看起來帥氣多了，和他的太太很相配。

陽光可人的大男孩兒模樣。

喻生抿唇，遲遲不敢去看他的調查現狀，柏爾也不催他，就那麽默默等着。

好不容易鼓足勇氣，喻生向下滑動。

“現狀……”他說話有些艱難：“……犧牲。”

他關掉整個頁面，柏爾上手幫他點了删除。

喻生腦中不斷回想起多伊受過傷的樣子，沒多久又變換成剛才照片上人的樣子。

那不是NPC，是活生生的人。

多伊跟他們說過話，一起同行過，但算起來，對于多伊來說，他們才是從來沒有存在過的人。

喻生紅了眼睛，柏爾靜靜坐在他身邊，看了他半晌，一直沒說話。

考核結束後，他們這一批留下來的人太少，以至于上課訓練都像個特殊的小團體。

不過最近發生的事情有些多，一個接着一個目不暇接。

大家對于考核過程和結果的驚訝還沒過去，就爆出了阿漠星的事，立刻引起大衆廣泛讨論。

喻生忍不住閑暇之時去偷偷注意各路消息，發現還有人發布了關于缪寧部長被約談的小道消息，不過很快被強制删除，幾乎是風過無痕。

後來說起的人就少了許多，沒過幾天，喻生柏爾去訓練的時候遇到了缪寧部長，他和幾位高層走在一起，并沒有看到他們，看起來似乎已經沒事了。

阿漠星的各項調查統統透明化，每天都發布了新的進度，如沙楠所說，犧牲的人，失蹤的人，每一個都列得很清楚，被公布出來。

阿漠星已經被确認完全不适合人類居住，但此次事件也表明了戰略部的很多不足，反應速度慢，沒有危機意識，出事後第一時間不是想着怎麽解決反而想着如何掩蓋事實真相。

輿論幾乎是一邊倒的辱罵缪寧，喻生想替他說些話，但礙于戰略學員的身份，左思右想，最終柏爾不贊同他披馬甲上陣，于是只能作罷。

又是幾天後，有人有理有據地列出了此次事件的時間線，某些嗅覺靈敏的人提出了缪寧無罪論。

從“一號”考核改革說開來，有理有據使人信服。

缪寧本來就有一些擁護者，這下子紛紛冒出了頭，說話的聲音多了，聽多樣話的人也多了。

随着訓練深入，喻生能看八卦的時間越來越少，他異能成績太差，只能往其他地方使勁兒。

書本類的東西最簡單，柏爾天賦異禀，幾乎是看過一遍就能記住，喻生自問自己記憶力還行，但還是比不上他，于是他把多餘的時間都撲到了那上面。

也不知道是因為有柏爾助攻，還是喻生越來越用功，或者其他什麽原因導致他的體質産生了變化。

喻生的異能成績竟然在一點點地提高。

只是細小的進步，卻給了他莫大的鼓勵。

又是一次異能測試，喻生拿到檢測單快高興瘋了。

突然瞥到日期，愣怔了好久。

柏爾原本見他還挺興奮，不知怎麽的突然落寞起來，詢問緣由。

喻生思索幾秒，跟他說道：“我明天想請個假。”

總部有專門設立的個人訓練課程，但他們的所有課程都是搭檔訓練，喻生請假要提前跟柏爾商量，一個人請假相當于兩個人一起請假。

“請假？可以啊。”柏爾随口問道：“但是你明天要做什麽？”

喻生心情有些複雜，這次測試是月初固定測試，那麽……

已經過了一個月了，沒想到這一個月過得這麽快。

一個月前，他和柏爾幾乎還是陌生人，一個月後，他和……杭奕，好像已經變成了陌生人。

“明天是杭奕的生日。”喻生輕聲道：“我還從來沒有在他生日那天缺席過，明天他也要在拉曼鏡前舉辦成人禮了，我想去見見他。”

柏爾沉默了兩秒，看不出任何情緒，然後喻生見他微笑起來。

“應該的，我來請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