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再投樂坊
秋季,正是大風刮得厲害的時候,西北幹旱,風一刮起,黃沙漫天,将士們都死死捂住口鼻,腳下的動作卻沒有停。
"小将軍,前面就到回寧了!"先鋒疾馳回來禀告。
蔣葦谷仰頭看了一眼,不怎麽清楚,但也能依稀看見層起疊嶂的山巒,他點了點頭,大聲喊道,"将士們,過了這個山谷,前面就是回寧了,加快腳步,今夜我們就能走出山谷!"
蔣葦谷牽着馬,艱難的往前行軍,風沙大的厲害,馬也不願意走了,他從衣服上扯下一塊黑布,"先停着,馬受驚了,不願意往前走,都找塊布把馬眼睛蒙上,過掉這一段就好走了。"
轉眼居然過了一月了,還記得大婚第二天,傳來噩耗的時候,蔣葦谷幾乎整個人都傻了。
偷偷傳話的小仆看着毫無反應的大少爺,心裏怕極了,趕緊說到,"大少爺,大少爺!你沒事吧?你別胡思亂想,還沒找到人呢,說不定被人救起來了,不一定是遇害了。"
蔣葦谷慢慢的看向一臉焦急的人,"你說,曲岩他喝醉了就跳河了?"
那小仆遲疑的點了點頭,想了想又詳細的說道,"聽紅樓的嬷嬷說,曲公子心情不好,喝多了酒,本來回房間休息了,沒想到在半夜卻投了河。"
蔣葦谷往旁邊一倒,徑直跌坐在地上,他渾身脫了力,那小仆擔心出事,趕緊湊過去想扶起他,"大少爺?大少爺!"
蔣葦谷擺了擺手,"你先出去吧!"
那小仆猶豫的走了出去,生怕自己闖了什麽大禍,心裏惶恐得狠。
蔣葦谷猜到曲岩那樣的性子,一定接受不了這樣的變故,他緊緊的捏着拳頭,一拳打在了地上。
只是,沒讓他有多少時間哀痛,父親就被傳進了宮裏。
"聖上說,西北傳回密信,外族異動,為父要盡快趕去西北了。"
蔣葦谷聽了一愣,"父親,我随你一起去。"
老将軍幹脆拒絕了,"不需要,你就留在京城,好好看顧将軍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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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葦谷徑直看着父親,"曲岩昨晚投江了,父親,我已經成婚了,難道你要一輩子把我關在将軍府裏嗎?我應承了你不會再與他相見,現在這般,你讓我如何安然在這宅子裏度日?"
老将軍一愣,看着眼圈通紅的蔣葦谷,猶豫半晌還是點了點頭。"你去看看你祖母吧!別讓她老人家擔心。"
蔣葦谷點了點頭,轉身出了書房,去了老祖母的房裏。
蔣葦谷騎在馬上看着車馬如流的街市,他想着以前一年天天期盼的,就是回到京城,哪怕只是待上幾日看上幾眼,也是滿足的了。可是現在卻迫不及待的想逃離這牢籠,他嘆了口氣看了眼遠處臨江的紅樓,毅然決然出了城。
蔣葦谷扯着受驚的戰馬,艱難的前行着,心裏卻思考着許多。
曲岩打定主意,在街口買了個饅頭,趁熱吃了,然後向賣饅頭的男人打聽起來,"大伯,你可知道這江北城裏最好的樂坊在哪裏?"
那賣饅頭的老人一愣,指了個方向,只是在曲岩走後,忍不住嘆了口氣,多是可惜。
曲岩倒也順利進到了樂坊裏,只是樂坊的管事只是看了他一眼,沒聽他的琴瑟如何就連連點頭要了他,曲岩有些徘徊,但左右無門目前只能這樣了。
曲岩站在房門口,猶豫再三還是開口說道,"老爺,我還有個要求。"
那管事一愣,忙的點頭,"你說。"
曲岩有些難為情但還是說道,"我希望我彈奏的時候可以戴個面紗,我不想給你們帶來麻煩。"
那管事一愣,笑意也收了進去,嚴詞拒絕道,"這怎麽能行!客人要是看不到臉,那還有什麽興趣!"
曲岩聽見管家說的,有些羞憤的咬着牙,臉色發白,這話說得太過輕浮傷人了。
那管事知道自己這話可能有些貶低了曲岩,又趕緊說道,"我們樂坊有我們的規矩,你這樣是不符合規定的啊!打開門做生意,哪有避人耳目的道理,這戴着面紗,确實沒有這個道理,再說,舞臺和茶座隔着一些距離,你就是這樣上臺,也看不怎麽清楚的。"
曲岩這下知道管事打的是什麽主意了,捏緊了包袱,決絕的說道,"既然如此,那我還是另外找個去處吧!麻煩您了!"說完轉身就要離開。
那管事見他真的要走,心裏一急,趕緊攔住,"诶诶诶,你等會。"他本就思考者憑這人的相貌怕是能引來不少的客人,也看個新鮮,只是見他這樣要求,多是可惜,猶豫再三,又開口說道,"那你這琴技如何?"
曲岩松了松繃緊的心,自信的對着管事說,"您可以聽上一試。"
那管事趕緊擺手,"去拿琴來。"說着把曲岩迎進裏面去。
曲岩坐在椅子上,看着眼前的古琴,輕輕撥了幾聲,然後雙手覆了上去。管事聽他彈完一曲,眼前一亮,當下滿足了他的要求,還給了他一把好琴,"最近商船很多,你要是不累的話,今晚就登臺吧!"
曲岩怎麽好拒絕,既找到了容身之所,又有了銀錢收入,當下酒同意了。
管事點了點頭,又問道,"都忘記問你了,你叫什麽名字?"
曲岩一愣,"墨流,我叫墨流。"
管事點了點頭,"那好吧,你先随丫鬟房間好好休息。"
華燈初上,曲岩換了服飾,不知是不是管事故意的,衣料很好,但是很薄,隐隐約約的把曲岩的身線勾勒得很是透徹,曲岩知道樂坊也都是這樣的,現下的情形也由不得他拒絕,只是就是在紅樓他也從未穿過如此露骨的衣服,他思來想去還是咬牙套在了身上。薄薄的兩層,好像一吹風就要吹走似的。
給自己梳了發,拿起準備好的面紗,仔仔細細的別好。
樂坊的管事臨時爆了個噱頭,來的人很多。曲岩幾乎是咬着牙上的臺,随即掌聲響起,驚豔聲一片。
沒有戲服,沒有濃妝,又穿成這樣,曲岩幾乎是硬挺着腰坐在那裏,聽着不入耳的話,煩擾得厲害了,他幹脆閉上了眼睛,盡心把自己的琴彈好。
一曲閉,他抱着琴看着座下一片的掌聲,除去那些心裏想法醜惡了,還有一群認真聽琴的人,他看着他們眼裏的贊賞,多少心裏好受了一點,他感激的看着他們,只是一眼掃過在二樓處卻看見了一個還算相熟的人。
高斯朝他溫柔的笑了笑,曲岩有些躲閃,不敢再看他,他怕看見什麽鄙夷不齒的眼神來。
管事有意捧着他,所以只是一曲,曲岩就不再上臺了。他直接回了房間,有些脫力的坐在椅子上,拳頭捏得很緊。
和蔣葦谷在一起的時候,他也曾肖想他可以随他身披盔甲上戰殺敵,而不是站在那裏賣笑賣聲。可是天生的多情身子,扛不起刀槍,軟弱無力,放在別處卻又是一番不可言說的風情。
他本以為今日事情也就這樣結束了,哪知道管事又親自過來了,"小曲,有一個老爺想請你去彈一曲。"
曲岩皺起了眉頭,"可是,你不是說我不用再出去了嗎?"
管事算是賠上最客氣的話了,"我們樂坊就是個小樂坊,來往的都是些權貴,最不濟也是大商戶,哪裏有我們說不的時候,墨流你委屈些,我說了,你可以不用揭面紗,陪上一會兒,裏外都是人,也不會出什麽亂子。"
曲岩舉棋不定,一旦開了頭,怕是給一點錢,管事便不會記得之前的承諾,這樣自己遲早會做不了主。
管事見他猶豫,爽快的從口袋裏拿出一個金錠,"這是哪個老爺賞的,要是讓他滿意了,少不了你的好處。"
曲岩沒有接,而是接着推拒着說道,"管事老爺,我真不能去。您答應了我不會接廂房客的!"
管事理虧,但還是第一次見到這麽犟的,于是揮退了其他人,很直接了當的說道,"墨流,你要明白,在樂坊我還能護着你一點,可要是出了這地方,你怕是會更不知道怎麽辦,聽我的,你也能明白,這事情講究一個你情我願,你要真不願意,他們還能強迫你不成?更何況你戴着面紗,他們也看不清你的臉。那客人,興許是真的賞識你的琴藝,想與你交流一二罷了。"
曲岩心裏軟,那管事在這圈子裏混了大半輩子,一眼就看了透徹,所以耐着性子勸着,曲岩半晌才點了點頭,別上了面紗跟着管事走了出去。
那管事也有信義,還是把金錠塞給他,"委屈了。"
曲岩搖了搖頭跟着管事走到廂房門口,然後深吸了一口氣走了進去,只是進去擡頭一看卻發現高斯坐在裏面。桌上的還有幾個半百的大老爺,曲岩愣了一下,站在門口沒有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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