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輾轉不明

高斯看着他這無神的樣子,不敢再碰他,也不敢在說什麽重話,于是放輕了聲音說道,“所有的事情都是我的錯,你不能這麽去懲罰你自己,如果你有萬一,那就什麽都沒有了,你知道嗎?”

曲岩看着高斯。

高斯見他眼睛裏還有神采,精神一松,接着說道,“你是無辜的,所有的錯事都是我做的,你是無辜的,你聽清楚了沒有?”

曲岩順從的點了點頭。

高斯笑了,“你能告訴我怎樣你才能放下?你才能活得輕松點好不好?只要是你說的,我都能做到,曲岩,忘了吧!把那些都忘了好不好?”

高斯看着他愣神的樣子,有些恍然,“是不是我影響到你們了,那我明天搬去別院好了!這些事情都可以的,只要你能好好的。”

高斯伸出手想摸摸曲岩的臉,但是看着他的眼睛,又轉上了他的頭,他輕輕的撫着他柔順的黑發,“哥哥現在才覺得,找到你真好,爹和娘走了,二弟也沒能長大,唯有你,活得這樣好,這樣健康,真好!當初分別的時候,我以為再沒有機會再見,可是命運卻讓我們再會了,不論發生了什麽事情,還有你啊!就是這樣死了,我也甘心了。”

說着高斯強忍着站了起來,按着胸口緩慢的向前走去,突然“哇”的一聲吐出一口鮮血來,然後跌倒在地。

曲岩聽見聲音,才恍然驚覺,趕緊站起身跑過去,“高斯,高斯!”然後沖着外面喊道,“來人啊!快點來人!”

蔣葦谷回來的時候,只見丫鬟都有些來往匆匆,走進荷花亭,就能看見地上那一片還未來得及清掃的血跡,他心裏一慌,拉住正端着水盆走過去的下人,“這是怎麽回事!”

被拉住的下人兢兢戰戰的說,“曲少爺想跳塘,被攔住了,公子被氣得氣血攻心,吐出血來。”

“那曲岩呢!曲岩現在在哪裏?”

“在公子的房間。”

蔣葦谷心裏咯噔一下,放下手裏買的東西,趕緊跑去了前院。來到高斯的庭院,只見丫鬟來來回回的,行跡匆忙。蔣葦谷擔憂的走進去,就看見大夫正在給高斯施針,曲岩正在一邊呆呆的看着,蔣葦谷走上前,拉過曲岩緊張的問道,“你沒事吧?”

曲岩呆滞的目光看向了蔣葦谷,隐忍的眼淚一下子就落了下來,蔣葦谷見他如此委屈的樣子,心疼的把他攬進懷裏,順着他的脊背輕撫,“沒關系沒關系,不會有事的。”

室內的丫鬟不時的看過來,但又不敢停留許久,議論更是不敢的。曲岩平息了內心的恐懼,就擦了擦眼淚,然後看着床上昏迷未醒的高斯,輕聲問道,“大夫,他怎麽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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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夫擡頭說道,“急火攻心,傷了肺髒,舊傷也沒有痊愈,得要趕緊用藥啊!”

曲岩見他眉間沉重,有些驚慌,“那會有什麽事嗎?”

老頭看着他,擺了擺手,“不要擔心,他身體并沒有大礙,只是再也不能像這樣受刺激,最好這一個月都卧床靜養。”

曲岩松了一口氣,身子往後一倒,還是在蔣葦谷的幫扶下,才得以穩住沒有跌倒。

蔣葦谷疼惜的抓着他的肩膀,忍着心頭的妒意安慰道,“你身子不舒服,他也一時半會不會醒過來,你先回去好好歇着吧?”

曲岩看着蔣葦谷點了點頭,然後順着他的力氣一起出了內室,曲岩走出門的時候,回頭看了一眼,高斯依舊睡在那裏沒有反應。

蔣葦谷看着身側有些發呆的曲岩,想問什麽卻又不知道該怎麽開口,臨別時卻又發生這樣的事情,蔣葦谷也要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曲岩走在半路上,卻又停住了腳步,看着一邊的蔣葦谷說道,“我想到處走走。”

蔣葦谷有些遲疑,“不要我陪着嗎?”

曲岩搖了搖頭,看到蔣葦谷臉上的黯然,又說道,“我只是想走走,一會就回去。”

蔣葦谷笑着點了點頭,摸了摸他的黑發,“沒關系,要注意一些。”

曲岩點了點頭,蔣葦谷看着他從另一條小道走遠,然後消失在轉角處,駐足了半晌,還是不放心的悄聲跟了上去。

這裏對于曲岩很熟悉,他走着走着便來到書房前,門開着。他幾步走了進去,平日裏高斯除了卧房,在這裏待的時間最多,還記得他笑着說,在這裏他能安靜的處理一切事情。前幾日總是會看見高斯貼身的丫鬟往這裏走。

他輕撫着這案臺,紙筆,還有已經幹涸的墨臺,這是塊上好的墨石,高斯還說過,要好好的保養,不能讓它中間幹涸,那時候高斯要處理事情,都會把曲岩放在一邊,靜默而溫馨。而曲岩有時候體力不濟研墨研着就依靠着高斯睡了過去。

曲岩看着這間屋子,清淚無聲的淌下來,他究竟要如何做!

曲岩呆坐了一會兒,高一就走了進來,端着碗熱湯,“公子,這裏有熱湯,您受了驚,喝一點吧。”

曲岩看着一臉善意的高一,擦去淚痕,朝他說道,“你把東西放這裏吧!”

高一站在一邊沒有走,曲岩端起湯碗,一口口喝着,很特別,有股子藥味。

曲岩看着高一,說道,“我想與你說一些話,你把門關上吧!”

高一點了點頭,然後把門從門內阖上。光線暗了下來,曲岩有些不适,看着高一卻不知道該從哪裏說起,這裏面的種種高一都是知道的,那個秘密那些不堪的事情。

曲岩看着門栓,輕聲問道,“我要怎麽做呢?如果你是我你會怎麽做?”

高一看着疑惑的曲岩,想了想說道,“老爺希望你能好好的,我想他會希望你和小将軍離開這裏吧!”

曲岩看向高一,高一從小跟在高斯身邊,他的身上多少随了些高斯的氣質,那種熟悉感讓曲岩迷惑,他搖了搖頭,“我不知道。"

曲岩很疲倦,日複一日的都是這樣的困頓,"答應蔣葦谷離開的時候,我總會想起他,和蔣葦谷在一起的時候,我也想着高斯。我知道他在看着我,那些日子,好像隔着高牆也能聞見他身上的酒味。”

曲岩看着高一,"即便那晚做了同樣的有違人倫道德的事情,可我卻覺得痛快,有種報複的感覺,為什麽人要顧忌那麽多?為什麽就不能認準自己的內心呢?"

高一有點意外,看着曲岩,慢慢的說道,“老爺這段時間總是在屋頂喝酒,酒窖的陳酒沒了,後來又去了酒肆,有時候覺得老爺醉了,又覺得他從來沒醉過。你病的那幾個月,老爺也比你好不了多少,有時候都驚恐老爺是不是也瘋癫了。”

曲岩看着高一,無奈地說道,“我從不曾懷疑他對我的情意,可是,為什麽命運會這樣捉弄我們呢?”

高一看着曲岩一臉的悲哀,想了想說道,“即便是查到了你的身世,老爺他也從未把你當成他的胞弟,那日老爺醉了,和我說起來的時候,他原意是要藏住這個秘密,卻沒想到和雲哥交代的時候,你就在門後。”

曲岩閉上了眼睛。高一看見他一臉的倦意,開口說道,“公子那邊還不知道如何了,我去看着,這熱湯就是公子當初親自去山上摘的人參熬的,就是跌落下來,也沒有松手,所以您一定要好好的喝完。”

曲岩看着還冒着熱氣的熱湯,點了點頭。

高一退了去處,把門打開了,曲岩身邊一直跟着公子的暗衛。現在公子身體這樣,曲岩情緒也一直不穩定,凡事還是要多注意一些才好。

走在小道上思忖着剛才的那番話,對與不對都不論了,他只是希望老爺能好過一點而已。

曲岩一口口把熱湯喝盡,和高斯相伴了差不多一年,起初是錯亂,然後是昏亂,是高斯的好讓他一步步沉淪,無法自救。

那現在呢?

曲岩看見了一邊挂着的畫卷,挺陌生的,以前在書房裏沒有見到過的。曲岩好奇的扯開了絲帶,畫卷打開來,等畫上的人出現,曲岩愣在原地,珠玉紅冠,黛眉杏目一襲紅色嫁衣,鮮妍奪目。他輕輕的撫了上去,他也快忘記這是誰了。

卷好畫卷,曲岩走了出去,沿着小徑,回到了自己的住所,蔣葦谷坐在院子的石凳上把玩着手裏的小東西。

見曲岩回來了,看着他,輕聲問道,“時辰還早,要不要休息一下?”

曲岩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看着天色說,“要到午時了,午後再睡吧。”

蔣葦谷點了點頭,把手裏的東西拿給他看,“挺好一塊玉牒,你放在手裏玩。”曲岩接了過來,挺潤的。

用過午膳,曲岩睡下了,蔣葦谷才走出院子,來到高斯的院子裏,高斯已經醒了,靠坐在床上,內室裏熏着藥香,有些刺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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