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這麽臭美?

竹子精看到這模樣的雲隙時着實呆了一呆, 糾結的摸着腦袋中間的小嫩筍吃驚, 然後輕輕嗷一聲, 不小心把自己腦袋上的小嫩筍掰掉了,還在愣神茫然的時候傻了吧唧的把小嫩筍舉到小蝸牛跟前, 問他吃不吃, 剛長好的, 可新鮮。

雲隙傲嬌的別過觸角, 嫌~棄~

被蝸牛嫌棄了,竹子精這才愣神過來, 跳腳, 指着雲隙的兩根觸角氣勢洶洶道, “我當是個什麽玩意兒!原來是只蝸牛!哎, 你不就是只蝸牛嗎, 又不是牛魔王,神氣什麽!”

牛魔王鼻孔朝天, 這小妖觸角朝天, 倒是學的像,就是不看看自己那小個子, 能傲世個誰?

竹子精除了緣非寺腳下的那片竹林外沒去過什麽地方, 可就算它見識短淺,也不至于沒見過這玩意兒。

每到春天竹林吐綠, 這東西就開始順着細長平滑的竹節爬,濕噠噠,粘的很。它無聊的時候就看它們爬, 一天爬一兩節竹節,爬一會兒就縮回殼裏睡一會兒,很不上進,好似就蝸牛有殼別的野物都沒似的。

雲隙縮回殼裏舒服窩着,只探出兩根細嫩的觸角懶洋洋的瞥它。

好吧,竹子精在心裏委屈,行嘛,它羨慕還不行!它忿忿不平的探手想揪一下雲隙的觸角,手剛伸進去,自它那枝葉叉化成的手指尖倏得冒出一兩點星火,噼裏啪啦,吓得竹子精上蹿下跳連忙撲滅了火星。

雲隙一只觸角自顧自的欣賞自己的小背殼,另一只觸角搭在殼邊緣,他懶懶道,“給你半個時辰尋到土地精。”

竹子精捏着一條燒焦竹子丫道,“你怎麽好意思?你剛剛傷害了我啊!”

傷害了我,還一笑而過,你要的貪婪我過得懦弱,眼淚劃過……

“吃~過~火~燒~竹~筍~沒~?”雲隙幽幽問。

竹子精,“……”

竹子精悲戚,“唱歌也不行?”

雲隙理所當然點頭,不~好~聽。

竹子精哭唧唧,揉着自己亂糟糟的頭發,氣呼呼說,“你不就仗着自己法術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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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雲隙在空中默默化出個磷白小氣團,這東西高速旋轉後遇幹物則成火,雖比不上冥火,但氣勢很足,火勢很大,燒掉這片竹林綽綽有餘。

雲隙活這麽大,跟着他師父領悟到了三件事。

第一,妖以食為天。

第二,能打架解決的事絕不多逼逼。

第三,适當威脅能讓辦事效率更快。

作為從血的教訓體會出來的蝸牛來說,對于竹子精的控訴他絲毫不覺得內疚,因為他師父又說過,你若是給別人別妖別仙別鬼一只苦果,那之後一定要用三千壇蜜漿補上,這樣,即便對方有怨言,礙于這三千甜棗,也不好意思再開口了。

被威脅的竹子精悲憤的沿竹根潛入土地中,委屈的去替雲隙尋土地精去了。

雲隙趴在小嫩筍上打了個哈欠,順手用靈識找到了竹子精的本身。

那是一株伫立在林子深處,有孩兒臂粗的墨綠竹子。八條銀緞從文白山上綿延穿過蔥綠的林子深處,在竹子精本身前彙成一池碧綠幽靜的池潭。

那竹子上刻着一副亘遠上善的佛心禪語,因久年遭風雨吹落已經隐隐掉了顏色,顯得古色斑斑,雲隙擡手,落上一陣馥郁花香的精露,然後又用皇帝臨走前給的金葉子磨成金粉塗上去,待一切完成,它頗為滿意的抖了抖觸角,打算等竹子精成事兒回來問一問它想要的‘三千蜜漿‘是什麽。

深夜,秋雨潇潇,耳旁劍聲争鳴不絕,阿團被澆灌的大雨迷了眼,緊緊抓着餘卓的手指朝外看去。

禁衛軍手持冷劍映着慘白的月光将餘卓包圍起來,伴随馬兒嘶鳴踏碎雨幕朝他們沖了過來。

阿團驚慌大叫,快跑,快跑,一陣天翻地覆被掀到了地上,它吐掉嘴裏的雨水,扭頭看到銳利的劍聲擦着餘卓的手臂而過,濺起一道血珠與雨水混合在一起。

阿團害怕極了,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只是聽他的恩人說是他與七王反目成仇,王爺派人追殺他,要将餘家所有人趕盡殺絕。

眼看餘卓身上被割出數道傷口,阿團心疼如割,卻幫不上任何忙,只能就這麽趴在水坑之中,它看着餘卓在刀光冷劍中朝自己撲了過來,滾燙的血水澆了阿團一臉。

小刺猬瞪大眼睛,拼命憶起公子曾教給他的防身法術,手腳無措的揮着小爪不斷默念,直到看到餘卓匆忙中抱起被浸在水中自己時,阿團忽覺身體一陣撕心裂肺的疼痛,眼前數道白光自靈竅劈下,疼的它茫然無措,在劇疼之中,阿團撒下一道金光符咒,還來不及細看保護罩是否周全時,便因小小的身體上撕裂的疼痛昏迷了過去。

等它再次醒來時,耳旁已沒有了雷雨轟鳴,它難受的睜開眼,眼睛碰觸到燭光時一陣刺疼,有人用手遮住它的眼睛,阿團伸爪覆上那只手,用爪子揉搓兩下,在心裏感慨這誰的手,可真小吶,竟然和它的爪子一般大。

“小刺猬……?”嘶啞的聲音徹底喚醒了阿團,那雙手順着它的脊椎扶起它,阿團迷迷糊糊用爪子揉着眼睛望向聲音的方向,喃喃道,“餘卓……”

餘卓倒吸一口涼氣,臉色慘白,勉強笑了起來,“原來你真的是小刺猬,你是妖。”

阿團眨巴眨巴眼睛,剛想用爪子撲過去,爪趾摸到冰涼的地上,它一愣,叽叽叽叫了起來,這是它的爪?

不,變成指頭了唉!

阿團順着白皙的小手朝下看去,見到了一副十七八歲男孩的身子,清瘦而一絲不挂,“我……化成人了?”

餘卓靠在破廟中的供香桌前,勾唇,“嗯,你救了我”

阿團還未來得及在驚喜自己的身體,在看到餘卓胸口上的刀傷後立刻紅了眼睛,他踉跄走過去蹲在餘卓身前,不知道該如何下爪、手,他喉嚨發澀,望着餘卓褴褛的袍子中的血跡斑斑,鼻子發酸。

“……原來你哭了是這般模樣。”餘卓斷續說。

阿團抹掉眼淚,“我該怎麽辦,餘卓,你告訴我應該怎麽做。”

餘卓深深望着他,“再叫一聲我的名字。”

阿團呆呆的望着他,“……餘卓。”

餘卓閉上眼,“嗯……小刺猬,不枉我養你這麽久,你認得我,就算死了,我也甘心了。”

“我認得的,我一直都認得。”阿團直掉眼淚,他不知所措的看着餘卓胸前的傷口,傷成這樣會死吧,他還沒報恩,怎麽能讓他的恩人就這麽死了。阿團哭着擦了眼淚,眼神淩亂的四下望着。

餘卓沒再吭聲,就這麽看着他,在那張陌生卻好似熟悉的臉上移不過去。

阿團頭很疼,含糊不清的喃喃,公子公子,他眼睛一亮,“公子,公子法術高,能救你的,一定能,我這就去找公子!”說罷他起身便欲去尋雲隙。

餘卓悶哼一聲,抓住阿團的手指,“……別去。”

阿團蹲坐在地上抓住餘卓的手低頭輕輕親一下,“我去尋公子,等我,我一定能找到他來救你的!”不等餘卓再有任何反應便跑出了破廟之中。

破廟中沒了人聲,供香壇桌上立着兇悍的娑羅神佛,一雙漆黑的眼睛盯着桌前的人。

有人笑着走了出來,餘卓冷漠的瞥他一眼,站了起來,絲毫不見剛剛的虛弱和狼狽,他深深望着娑羅廟外濃黑的夜幕,一言不發。

“哈哈,我真不知要感慨洞主卓絕厲害,還是應該嘆息那只刺猬的愚蠢,不過,由他引來雲隙這只礙事的蝸牛,那皇帝必然再逃不過祝融火了。”

餘卓漠然背對着男子,攏在袖中的手一點點收緊,手指間仿佛還殘留着那只小家夥溫軟的輕碰,明明是輕碰,卻好像如錐子狠狠搓着他的手,針紮般的疼痛慢慢滲入血肉骨骼之中。

下了雨的夜晚路難走的厲害,阿團還不大适應這副身子,踉跄走兩步就朝一邊歪去,娑羅廟在荒山野外,路邊雜草叢生影影綽綽,地上到處都是泥潭。

阿團抽着鼻子想要尋一處月光寧靜之地,借着月華光暈進入自己的神識中讓他能尋到公子的蹤跡。

“二爺,我們快走吧。”

被稱作二爺的男子擡手制止屬下的話,從暗中走了過來,朝阿團伸手,“小公子深夜在此做何?”

阿團拉住他的手站了起來,二爺上下打量他,解開自己的披風裹住阿團從化形之後便赤裸的身子,阿團喃喃道,“謝謝。”

“小公子要去哪裏?我可送你一程。”二爺用不太熟練的祁沅話說,口音很怪,但阿團來不及想太多,澀聲道,“去月光能照到的地方,拜托,帶我去。”

雨夜剛過,朵朵烏雲掩住星月,天地之間漆黑一片,本來是幾乎都什麽看不着的,可阿團就這麽光着在夜裏跑來跑去,白皙的身子像染了光暈,将他格外顯眼的照了出來。

“山頂會好些,只不過需再等一段時間,天快亮時月光會再出現須臾,小公子可要去?”雖然不知道這小孩為何要去尋月光,但他二人此時正要朝此地最高的峰嶺趕去,雖是在逃之人,可放任小孩在林子裏跑來跑去怕是要被虎狼果腹的。

阿團擦幹眼淚,點頭,那人便将他胸前的衣襟裹得更緊了些,帶阿團尋找月光普照之地。

雲隙化成小蝸牛縮在殼子裏睡了一覺,再醒來時天邊大亮,雲彩浮在半空被絢爛的霞光染成斑斓色彩。

浮雲流動,腳下碧濤海浪滾滾,白色浪花撲映着霞光,迎面落了不少青西海的水沫子。

雲隙顯身出來,衣袖鼓鼓,青色衣衫在風中翻滾,身上好似卷了青西海千年未變的風浪,他扭頭望着竹子精……手中的鏡子。

被強行帶過來的竹子精半人半竹托着雕花銅鏡,竹丫下踩着一小片潮濕的土地,被雲隙用了浮空決飄在半空中,就好像連土帶跟被挖上天種在了半空中般。

竹子精哭喪着臉對腳下一小片潮濕泥土說道,“兄弟,哥對不起你,你借哥踩踩。”要不然它就要因沒有土而根莖裸露歸西了。

土地精沒有形,只有一捧濕漉漉的土,自從見到雲隙之後,它就拒絕和竹子精再說上一句話。

雲隙使了個決,讓竹子精生出些枝桠,小心翼翼的将流雲珮挂在上面,然後又脫了外衫,對着鏡子用一綢緞帶束發,“別~動~,看~不~清~了~。”

竹子精悲憤道,“我不是衣架,我真的不是衣架,你這只萬惡的蝸牛,老子要揍死你!”見雲隙不搭理他,竹子精又怒道,“你這只蝸牛到底是雌的還是雄的?怎地這般臭美!!”

雲隙整好了打算下海的裝束,悠悠的瞥了眼竹子精,用一種世間至極的目光瞅着他。

竹子精抖着樹葉,“你的目光仿佛在說我是白癡!”

雲隙望向腳下那片碧濤海域,聽半空中海浪千年的呼嘯,白霧茫茫的海面帶着經年未見的熟稔用海水淹沒他的身形,他一點點潛進青西海冰涼呼嘯的浪中。

半空中只留下雲隙慢吞吞的調子,“你~不~是~白~癡~?”

竟然問蝸牛是否雌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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