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買定離手!”

雲寒清将一張印着官印的寶鈔押在“小”字那邊,那俊朗青年将所有的錢財都推到了“大”字那邊。

骰子撞擊着盅壁,在骰盅裏發出悶響聲。

雲寒清微笑着,蔥白修長的手指狀似不經意得輕輕叩了叩桌面。

“開!”

賭坊的莊家一聲喝道,将骰盅打開,衆人嘩然。

只見骰盅裏的骰子皆化為了粉末,哪還有原本方方正正的樣子。

薛長櫻道:

“沒有點數,自然是算小的了罷。”

他說這話時臉上又是天真單純至極的模樣,即使莊家知道有詐也只能隐忍不發,那青年卻不樂意了,怒目瞪視道:“你耍詐!”

雲寒清微微一笑,道:“各憑本事罷了,怎麽能說是耍詐呢。”

那青年眯起眼打量了雲寒清,待看到他腰間別着的冷月劍,沉了臉擺擺手道:“不賭了不賭了!”

說着也不拿銀錢,大大咧咧得離開了玉賭坊。

雲寒清自是跟上了,薛長櫻小手一伸,将雲寒清押在賭桌上的寶鈔塞回了胸口,動作迅速之際,令賭坊的莊家還以為自己花了眼。

雲寒清與薛長櫻跟着那青年穿過了幾條花街小巷,最後停在一間不起眼的酒坊前,青年撩開門口的簾子徑自往裏去了,雲寒清的眼神随意往角落一瞥,一抹黑色的衣角隐了進去,他知他們一進入揚州城便被人盯上了,只不知那些人是敵是友。

他斂去了眼裏的寒意,牽着薛長櫻的手往酒坊裏走,還不忘溫聲叮囑“寶寶,等會你不要喝那些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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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的,寒清。”

薛長櫻乖巧得答道,雲寒清情不自禁伸手捏了捏他的臉頰,往那青年所坐的地方走去。

這間酒坊從外面看不甚起眼,卻不知裏頭的生意如此之好,已是座無虛席,這倒方便了雲寒清說辭,他拉着薛長櫻大喇喇得坐到青年對面,溫聲道:“這位兄臺,客滿無座,不如一起拼個桌?”

那青年擡眼看了雲寒清,似是在想他打得什麽算盤,突然哈哈一笑道:“掌櫃的,拿酒來!”

那掌櫃的似是極度熟悉這青年,也不問要多少酒,顧自拿了十壇煙花醉“碰”得放到了青年面前,冷然道:“公子可慢慢吃着,別再發了酒瘋,砸我的店!”

青年羞赧道:“不會了不會了,上次不是心情不好麽!”

“哼。定是又去了冷煞美人那吃了閉門羹吧!”

掌櫃的嗤笑一聲,放下酒便走了。

青年打開封口,酒香四溢,朗聲道:“整個揚州城裏只有這家酒坊的煙花醉味道最為純正。一人獨酌實屬無味,不知雲兄能否賞臉,一起小酌幾杯?”

雲寒清微微一笑,“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正說着便顧自取了一壇煙花醉,打開封口仰頭喝了起來,不多時,已經灌了一壇酒下肚中,青年道一聲“爽快”!便也取了酒壇,仰頭灌下。

薛長櫻見他們喉間咕咚咕咚得,自己也情不自禁得咕咚一聲,他好想喝酒,也好想告訴雲寒清這點小酒他壓根不放在眼裏,想當年,他可是喝遍承嶺無敵手的。

揚州的煙花醉,入口醇香,後勁極大,如煙花般絢爛刺激,雲寒清的酒量不好,因此他一坐下時,便已運功抵禦。

桌上的空酒壇越來越多,青年雙頰微醺,眼神已經有些朦胧,而雲寒清依舊面不紅,氣不喘,神态自若。

薛長櫻睜着一雙大眼睛,盯着桌上的酒壇,時不時看一眼雲寒清,猛咽口水。

雲寒清低估了青年的嗜酒如命,低估了煙花醉的後勁,也高估了自己的酒量,即使早已運功抵擋,在他與青年仰頭灌下第十壇煙花醉的時候,幾乎同時,他與青年皆是一撒手,頭一低,醉倒在桌上。

薛長櫻拍了拍雲寒清的肩膀,在他耳邊輕聲喊着“寒清,寒清。”

雲寒清閉着眼已經輕輕得響起了鼾聲。

薛長櫻朗聲喊道:“掌櫃的,再上二十壇!”

掌櫃雙手抱胸,冷然道:“我們這不賣酒給小孩子!”

薛長櫻眨眨眼道:“我不喝,我看看不行麽。”

他說着從懷裏拿出一張寶鈔遞給掌櫃的,甜笑道:“我酒品很好的。”

掌櫃的眼疾手快将寶鈔塞入懷中,笑道:“來人啊,給小公子上二十壇煙花醉!”

二十壇煙花醉悉數下了肚,薛長櫻吧唧下嘴巴,除了想解手之外,沒有任何感覺,看着酒坊裏衆人驚異的眼神,薛長櫻雙手托腮,作神游太虛狀,哎,無敵是多麽寂寞。

日薄西山,青年與雲寒清才悠悠轉醒,青年不好意思得饒了繞頭,朗聲道:“在下李君言,君子一言,快馬一鞭!”

雲寒清的臉上還印着一個紅印子,聲音帶着醉酒後的沙啞,道:“雲寒清。”

李君言抱拳道:“久仰久仰,原來閣下就是鼎鼎大名的玉面修羅!”

雲寒清微笑:“李兄的名諱如雷貫耳,百聞不如一見,妙手空空”

李君言好奇道:

“你是怎麽認出我的?”

雲寒清道:

“你的手。”

李君言的手指微微彎曲如一個爪,總是不自覺得抖動,外人只道這是他喝多了酒而引發的震顫,其實是一門練了很久的武功——摘星手。

“原來如此,不愧是玉面修羅,哈哈,李某佩服。”

比起十五歲就開始大顯身手的老江湖雲寒清,李君言倒顯得有些像初出茅廬的菜鳥了。

李君言知曉玉面修羅一向是獨來獨往,卻不知他為何在身邊帶着一個粉妝玉琢的小公子,便看向薛長櫻問道:“不知這位小公子尊姓大名呀?”

薛長櫻撲閃着大眼睛,甜笑道:

“你好,我叫薛長櫻。”

江湖上似是沒有姓薛的名門大家,而與禦劍山莊世代交好的只有二十五年前被滅門的金陵薛氏,這小公子年紀輕輕,也不像是薛氏的孩子,便也沒往下細想。

正在這時,從門口走進來一個約莫十五六歲的少年,一身粗布衣服也掩不住他的天生麗質,他四下打量了下,看到雲寒清等人眼前一亮,徑自走到雲寒清面前,怯生生道:“我聽說禦劍山莊的莊主雲寒清,雲公子在這,請問你是雲公子嗎?”

雲寒清道:

“正是。”

少年突然雙膝一曲,跪倒在雲寒清面前,淚如雨下,凄厲得道一身:“雲公子,求您,救家姐一命!”

畢竟是人多眼雜,少年這一跪,把四周審視的目光都跪了過來,李君言連忙站了起來将少年扶起,低聲道:“換個安靜的地方詳細說!”

掌櫃的走了過來,對幾人說道:“去二樓廂房吧。”

李君言道了一聲謝,四人跟着掌櫃的上了二樓廂房,薛長櫻最後一個走進去,關上房門掩去了樓下之人打量的目光。

少年一進廂房又想跪,雲寒清出手制止了,蹙了眉道:“你就站着說吧。”

倒是薛長櫻搬了一個凳子過來給少年坐下,自己坐到了雲寒清身邊聽着少年娓娓道來。

少年紅着眼,低聲道:

“雲公子有所不知,小人本名陳甜,家中有一個癱瘓的父親,我與家姐住在秦淮河邊,每日裏靠賣唱小曲為生,家姐姿容秀麗,雖然我們家中清貧,卻是賣藝不賣身,可是前幾日那揚州府尹的公子,看上家姐容貌,将她強搶了去,家姐貞潔,誓死不從,他們竟然綁了我們的老父親,将他活活打死了!還說若是家姐不從,便将我也捉了去,家姐憐惜我年幼,便跟着進了府尹公子的府邸。那府尹公子作惡多端,為人陰險惡毒,聽說許多進了他府中的貌美小姐都是有去無回,小人申訴無門,又聽世人都說禦劍山莊有求必應,只能前來尋雲公子相救。雲大俠,他們都說您大仁大德,俠肝義膽,求求您将家姐救出來吧!小人與家姐即使從此亡命天涯,四海為家,也不願像這樣生死相隔。求求您,求求您了!”

陳甜說着又跪了下來,不住得磕頭,薛長櫻連忙走到他身邊将他扶起,用袖子去擦他的眼淚。

“豈有此理了,還有沒有王法?”

李君言驟然怒斥一聲,一拍桌案。

雲寒清見李君言義憤填膺的樣子,心裏默默道了一句:你個偷東西的小賊還敢說王法?

李君言道:“雲兄,你是不是在說我壞話?每次有人說我壞話,我就會想打噴嚏。哈秋!”

雲寒清微笑:“麽有啊。李兄你多慮了。”

薛長櫻道:“李公子你多穿些衣服把,應該是夜晚活動的時候感冒了。”

掌櫃的冷哼一聲,“天高皇帝遠,能有什麽辦法!”

李君言道:“率土之濱,莫非王土。我當真不知在這太平盛世下,竟然有如此欺壓百姓的蛀蟲!”

掌櫃道:

“皇帝是好皇帝,但是官不一定是好官。這不跟你們江湖一樣麽,那甚麽勞什子的武林盟主是好人,但他手下那麽多人,難免不報有個心懷鬼胎的。”

李君言道:“你倒是看的通透。”

一幫的薛長櫻靜靜開口道:“鞭長莫及。他們身居高位,不能親自下來巡視,消息一層層傳遞上去,等到了他們手裏的,早已是被有心人改過的。”

又聽他道:“所以凡事都像寒清這樣親力親為的就是極少數,寒清,你真厲害!”

聽到薛長櫻這樣毫不餘力的贊美,雲寒清溫聲道:“這個事,禦劍山莊接下了。”

作者有話要說:

家中有屋又有田,生活樂無邊,誰知那唐伯虎,不是人啊不是人,将老母qj了一百遍啊一百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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