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守在地道門口把風的李君言看到薛長櫻背着昏迷不醒的雲寒清微微一愣,急忙道:“雲兄這是怎麽了?”
還不待薛長櫻回答,已經從大門口湧入大量的官兵,他們一手拿火把,一手按在佩刀上,虎視眈眈得看着薛長櫻等人。
為首一師爺打扮的人,尖嘴猴腮,摸了摸嘴上的八字胡,耀武揚威道:“何方小賊膽敢擅闖公子府衙!”
薛長櫻正色道:“李兄,我覺得他長得比你像賊。”
“放肆!”
那師爺生平最恨人揶揄他的長相,一聲令下就要捉拿薛長櫻等人。
李君言沉聲道:“揚州府尹何在!”
他這聲氣沉丹田,渾厚非常,眉宇間透着威嚴,不容人小觑。
“閣下找本官所為何事?”
院子裏的官兵自動繞出中間一條道,走出一身穿官服的中年人,負手看着李君言。
李君言突然從懷中掏出一本賬簿,揚了揚手中的賬簿,不意外得看到揚州府尹眼裏一閃而過的驚慌。
李君言道:
“去年三月長江水患,朝廷撥下一百萬赈災白銀,途徑揚州卻造山賊擄掠,只剩下五十萬兩,今年四月,南方蝗災,朝廷又撥下一百萬兩赈災款,最後到達災地,只剩下三十萬兩,這本賬簿上卻詳細得記載你揚州府尹玉安以權謀私,私扣災銀,通番賣國!”
薛長櫻心裏默默道:看來李君言地道把風是假,偷賬簿才是真。
那邊玉安厲聲喝道:
“你究竟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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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君言冷哼一聲,掏出一塊腰牌,金光閃閃,龍紋纏繞,上書“威遠”二字。
“威遠王爺李君言在此,爾等還不跪拜?”
那師爺帶頭驚呼一聲,連忙跪下叩首,連呼“王爺饒命,王爺饒命。”
又從門口湧入一大幫官兵,他們身穿的官服比揚州府的品級要高,帶頭之人正是酒坊裏的掌櫃。
李君言道:“揚州府尹玉安,通番賣國,罪無可赦,就地處斬!其他人,暫押地牢,聽候發落!”
衆官兵應聲如是,将師爺等人押入地牢,掌櫃手起刀落,已經砍下了玉安的頭顱。
藍墨不知何時已經悄然無息得退了出去,薛長櫻背着雲寒清徑自繞過門口的官兵,往悅來客棧去。
“哎,薛公子,等等我!阿燕,這裏就交給你了!”
李君言向掌櫃的打了招呼,連忙尋着薛長櫻跟了上去。
薛長櫻背着雲寒清走進悅來客棧,店小二認得雲寒清,忙迎了上來。
“雲公子這是怎麽了?”
薛長櫻笑道:“喝醉酒了。不礙事的。”
說着徑自上了二樓,到了天字二號房前,房門自發打開了,原來藍墨已在裏面等候多時。
藍墨沉聲道:
“少主,你要的東西都尋來了。”
薛長櫻點點頭,将雲寒清放在床上,取了桌上的布葛,道:“你去後廚煎藥,不要離開半步。”
“是。”
藍墨應聲退下了,與門外的李君言擦肩而過。
李君言想了想,還是推門而入,正巧看到薛長櫻捏着幾根銀針,刺入雲寒清的百會穴。
“你要做什麽?”
他呼道。
薛長櫻也不看他,連下幾針,手法老練,不似一個十五歲的少年,倒像是個老中醫。
藍墨端了藥進來,薛長櫻接過,自己喝了一口,接着以口喂雲寒清喝下。
不知是否李君言的錯覺,他似乎覺得一張棺材臉的藍墨好像要吐血。
藍墨道:“這是你親自吩咐我煎的藥,我不會下毒的。”
薛長櫻正色道:“我試試燙不燙。”
藍墨一臉受傷的樣子,身影一閃,不知又飄到了哪個角落裏蹲着。
薛長櫻道:
“我學藝不精,無法清除他全部的毒素,只能保他不死,明日一早便啓程回禦劍山莊,找雲寒語解毒。”
他這話自然是說給李君言聽得,李君言見雲寒清喝了藥後似乎沒有什麽不适,便告辭退下了。
薛長櫻忙活了兩天兩夜都未合眼,困意襲來,翻身上了床,在雲寒清懷裏尋了個舒服的位子,睡了過去。
第二日一大早,雲寒清看着懷中醒來的薛長櫻,溫聲問道:“寶寶,我們怎麽出來的?”
薛長櫻揉揉眼睛,乖巧道:“李公子來尋我們的。”
叩叩——
“雲兄,薛公子,你們起了嗎?”
李君言洪亮的大嗓門能把整個悅來客棧的客人都喊醒。
雲寒清餘毒未清仍舊行動不便,薛長櫻跳下床去開門,門外站着的李君言手裏推着一把做工細致的輪椅,爽朗笑道:“餞別禮物。”
薛長櫻推着坐在輪椅上的雲寒清走出悅來客棧,四周都投來惋惜的目光。
李君言道:“天下無不散之宴席,雲兄,薛公子,江湖再見!”
薛長櫻一本正經道:
“寒清,我不知朝廷油水這麽少,勞一個王爺出來跑江湖。寒清你知道麽,李兄不僅是個賊,還是個王爺。”
雲寒清溫和一點頭,微笑道:
“李是國姓。他幹的是偷雞摸狗的勾搭,沒有一個尊貴的身份護住他,早死了幾百次。
李君言心:我還沒死。你們能不能不要當着我面說我壞話。
于是他抱拳道:“告辭!”
雲寒清微微一笑道:“且慢。”
“雲兄還有何事?”
“李兄,你前段時間是否去過摘星樓?”
李君言突然面露尴尬之色,幹咳幾聲道:“雲兄怎麽知道?”
雲寒清道:“李兄向來所取的都是不義之財,怎會對那物什感興趣。況且那東西對李兄無益,卻對雲某意義非凡,能否請李兄割愛。”
李君言一頭霧水道:“雲兄,你在說什麽?我怎麽一句都聽不懂?”
雲寒清帶上些愠色,道:“李兄怎樣才能将在摘星樓所取之物歸還?”
李君言疑惑道:“我沒有拿什麽東西啊?”
雲寒清道:“你沒有拿武當太極心法?”
李君言道:“我拿那玩意兒幹啥,又不能賣。”
雲寒清突然面露微笑,春風和煦道:
“是嗎,錯怪李兄了。”
已經踏入了八月當頭,酷熱難耐,但李君言卻在雲寒清白森森的笑容裏,打了一個冷戰,毛骨悚然。
“呵呵,既然沒事,那我就先走了。雲兄您慢走不送,拜拜您嘞!”
李君言道別的話說的颠三倒四,腳底一抹油,溜之大吉。
薛長櫻将雲寒清打橫抱上馬車,又将輪椅塞進去,自己躍上馬車,雲寒清似笑非笑道:“寶寶,你力氣好像很大。”
薛長櫻眨眨眼,天真無邪道:“因為我長大了啊。”
雲寒清将薛長櫻攬入懷裏,情不自禁親了親他的臉頰。
薛長櫻道:“寒清,我們不回禦劍山莊嗎?”
他心裏記挂着給雲寒清解毒的事。
雲寒清微微一笑,語氣裏有些陰森,“先去摘星樓。”
兩人馬不停蹄得趕到摘星樓,卻見引路小童子面露難色,恭敬道:“不瞞雲公子,薛公子,我們樓主現下不在樓裏。”
雲寒清哦了一聲,溫和道:“他去哪了?”
小童子道:“武林帖送到了樓裏,樓主去參加下月的武林大會了。”
距離武林大會還有整整一月,沈清這麽着急得動身是為了什麽,當然是怕被他诓騙的雲寒清上門算賬。
雲寒清煞有其事得點點頭,溫聲道:
“那可真遺憾。”
他又道,“寶寶,你先走遠些。”
薛長櫻不疑有他,乖巧得跑到雲寒清三十米外。
雲寒清對着小童子微微一笑,輕輕擡起掌往輪椅上一拍,身體驟然一躍而起,“叮”得一聲冷月劍出鞘,寒芒森森,他手腕輕巧得轉動幾下,身子又輕飄飄得落到了輪椅上坐好。
薛長櫻小跑過來,推着雲寒清轉身就跑。
小童子饒了繞腦袋,不知發生了什麽事。
待他們走出幾十米外,身後的建築物轟然崩塌。
小童子仰天大喊:“夭壽啦,雲寒清毀樓逃跑啦!”
因為摘星樓的事在路上耽擱了,雲寒清與薛長櫻沒有在中秋前趕回禦劍山莊。
十五的月,圓如玉盤,高高得挂在夜幕中央。
薛長櫻推着雲寒清在街上走着,道路兩旁挂着五彩缤紛的花燈,每個小攤前都人頭湧動,遠處鑼鼓喧天,嬉笑歡鬧聲不絕于耳。
四周時不時投來複雜的眼光,有惋惜的,有嘲諷的,有詫異的,有幸災樂禍的,有鄙夷的,人群中偶有幾個膽大的竊竊私語。
“可憐這麽俊的公子是個瘸子。”
“我說他身後那個小美人才可憐,年紀輕輕守活寡。”
“他們是那種關系啊?”
“你看那瘸子的眼神,哪是一個哥哥該有的,分明是看小情人的模樣。”
薛長櫻卻沒有注意到這些,他似乎從來沒有鬧過中秋,指着一個挂了字條的花燈道:“寒清,這個是什麽。”
雲寒清尋着看去,道:“是猜燈謎。”
燈謎攤主看到這麽一個靈氣的小公子,笑道:
“小公子有興趣不如猜一猜燈謎吧,猜對了,這個花燈就送你了。”
只見荷花燈上寫着“待到秋來九月八”
雲寒清道:“惶惶不可終日。”
小攤主一拍掌,“這個燈謎一晚上都無人能解,公子果然聰明絕頂。”
他說着取了那精致的荷花燈遞給薛長櫻,“小公子拿好。”
薛長櫻接過荷花燈,笑的眉眼彎彎,頰邊的梨渦若隐若現,“寒清,你真厲害。”
小攤主道:“小公子的眼睛,可比花燈還漂亮哩。”
雲寒清摸出碎銀放到小攤上,道了一聲“多謝”,溫柔得看着薛長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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