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半刻鐘後, 小兔妖盯着地上的棉被，表情有些窘迫。

“說吧, 為什麽突然懷疑我？”宋音環抱着手，難得嚴肅。

“唔……因為炸炸說晚上出門肯定是做虧心事兒。”小兔妖扁了扁嘴, 又道, “而且你已經一整天沒有親親我了。”

宋音怔怔，驀地又笑了, 問她：“萬一我真的有了別的妖, 你要怎麽辦？”

“我，我就和它拼命！”小兔妖怕她不信, 惡狠狠地揮了揮拳頭, “我可兇啦！”

“小白。”宋音拉過她的手，忽然放輕了聲音，“你是不是喜歡我？”

小兔妖聞言，猛地瞪大了眼, 随即慌張地搖頭。

“是不是喜歡我？”宋音扳過她的腦袋, 又問了一遍。

“唔……”小兔妖苦了臉，想否認，卻半個字都說不出。

“我不想忍了, 我對你……”

宋音話說到一半，緊張得咬牙的小兔妖，嘴裏忽然傳來一聲脆響。

暧昧的氣氛被打斷，小兔妖低頭，吐出一顆門牙。

宋音啞然, 拿過她手裏的兔牙，哭笑不得。

“怎麽把牙咬斷了？”

“嗚嗚。”小兔妖只剩一顆門牙，說話都有些漏風，“音叽，我一定是快要死掉了。”

後山原先還有一只老兔子，老兔子沒能修煉成精，掉了幾顆牙後，便一命嗚呼。

小兔妖哭喪着臉，心想自己現在就和當年掉牙的老兔子一樣，等到牙齒掉光，她就得離開人世。

“說什麽呢。”宋音掐了掐她的臉，解釋道，“妖怪化形以後都會換牙，你這段時間少吃硬食。”

“真噠？”小兔妖半信半疑，總感覺宋音是在安慰她。

宋音點點頭，她擔心小兔妖誤食丹藥出現差錯，特地将精怪化形一類的書卷來回翻看了許多遍。

小兔妖安心了些許，她把掉了的牙藏進自己的乾坤袋，便起身洗漱。

當天夜裏，小兔妖剛爬上床就被宋音按進了懷裏。

“補償。”宋音言簡意赅，說完直接吻上了小兔妖。

小兔妖被她親得昏頭轉向，一雙耳朵舒服地伸展開來，手也輕輕搭上了對方的肩頭。

不遠處，阿靈翻了個身，睡得香甜。

寶寶妖的小床，果然隔音效果很好呢。

第二天醒來，小兔妖的嘴唇意料之中的又腫了。

她對着銅鏡，瞧見自己空了一邊的門牙，登時是更想哭了。

“音叽，我好醜。”

“不醜。”

宋音坐在她身後，回答得很快。

“我都沒有牙。”小兔妖指了指自己的大牙縫。

宋音頓怔，一把提起睡眼惺忪的小龍人。

“你看她。”更醜。

話音剛落，阿靈就沖小兔妖嘿嘿笑了兩下。

小家夥剛長牙沒幾天，坑坑窪窪一片，傻樂的模樣不禁逗笑了她。

“娘！娘！”阿靈見小兔妖有了喜色，連忙伸手要抱抱。

宋音卻是快一步将她扛上肩頭，起身出門道：“剛才炸炸叫我們過去用早飯。”

小兔妖點點頭，只顧着跟上宋音，全然沒留意委屈巴巴的阿靈。

小龍人憋着一口悶氣，擡眼對上宋音，更是氣緊了幾分。

她什麽時候才能變成可以把宋音扛到肩膀上的巨大妖怪啊！

炸炸一家三口都是土撥鼠，準備的早飯以脆口素食為主。

耳邊是“卡擦卡擦”的咀嚼聲，小兔妖和小龍人皆是情不自禁地捂住了嘴，她們的牙還沒長齊呢！

末了，宋音謝了炸炸的邀請，領着一大一小兩只妖怪出門覓食。

清晨的妖城已是妖來妖往。

她們随便挑了家煎餅鋪，坐下就要了幾個煎餅。

小兔妖擔心阿靈咬不斷煎餅，又起身到不遠處買豆漿。

臨走前，她還特地叮囑宋音照顧好阿靈，自家孩子長得可愛，可不能被壞蛋妖怪拐走了去。

一時間，桌上只剩下宋音和小龍人，氣氛驟然凝固到冰點。

宋音默默瞥她一眼，遞出一張煎餅，道：“吃。”

小龍人撓撓頭，學着她的動作，也給她遞了一張餅。

一人一妖，你推我讓，誰也不肯先接過對方的餅。

就在這時，一個頭頂兩只大耳朵的小孩，伸手拿過了小龍人的餅。

“最後一個韭菜餅吶！”小孩咬了一口，豬耳朵忍不住動了幾下，“本豬豬最愛吃韭菜啦！”

“吼！”小龍人頓時不滿地沖對方叫了一聲。

小豬妖顯然不慌，一心專注吃餅，完全不受影響。

“吼吼吼！”小龍人加重了聲音，期間還偷看了宋音一眼。

好在小豬妖總算擡起了頭，可惜視線卻沒對上小龍人。

它直勾勾地盯着宋音，半晌才道：“姐姐，你真好看。”

宋音愣怔，到底不知道被豬妖誇獎可否是件好事兒。

“就像大白菜一樣好看。”

“……”

宋音啞然，原來妖怪都以自己愛吃的食物為審美。

不等她細想，一個尖利的女聲遠遠傳來——“臭小子，你又在搶別人東西吃？！”

來人同樣生着兩只豬耳朵，她拽着小豬妖的衣襟，連連沖宋音和阿靈道歉。

宋音倒是沒有太在意，反而是小龍人，氣不過，就着小豬妖的手，狠狠啃了大半張韭菜餅。

兩個小家夥都是不懂理的年紀，争執幾下，便扭打在了一起。

宋音沒帶過小孩，看他們小打小鬧，着實沒當一回事兒，更是沒出手阻攔的意思。

而小豬妖的母親看這架勢，趕緊拉開了他倆，揚手便落在小豬妖的屁股。

“臭小子，不聽話啊，居然敢打架！”

小兔妖端着豆漿回來的時候，正好瞧見這一幕。

她瞧瞧兩眼烏青的小龍人，又看看冷靜站在一旁的宋音。

完全沒搞懂事情的來龍去脈。

“發生了什麽？”

“娘，娘！”

阿靈聽見小兔妖的聲音，立刻投向她懷裏哭訴。

宋音蹙起眉，直接道：“小孩打架。”

“打架？”小兔妖一驚，“怎麽會打架呢？”

打架對于小兔妖而言，可是很嚴重的事情。

後山講究弱肉強食，妖怪打架輸了便等同于賠上性命。

如今作為長輩，她必須要教導阿靈，不準随便打架。

許是聽到了她的問話，小豬妖的母親歉意地開口解釋道：“我家孩子不懂事，搶了你們的餅，你可千萬別怪孩子。”

不怪孩子，那……

小兔妖瞅向宋音，認真道：“你怎麽不管孩子啊？”

宋音愣了愣，她雖然持放任的态度，卻沒預料到最後竟是自己的錯。

小兔妖想到小豬妖母親剛才的動作，忽地擡起手，輕輕打了宋音屁股一下。

“你，不聽話。”

用過早飯，一家三口便折返回屋。

此時，家裏就剩炸炸，它正在前院扒拉着土地，旁邊擺放了一堆種苗。

“炸炸，你要種地嗎？”

小兔妖好奇地上前，總覺得炸炸的手法有些生疏。

“對啊。”炸炸苦惱地揪着頭毛，“我爹娘今早回鄉探親，沒人栽種，我還自告奮勇，沒想到看起來那麽容易的事情，做起來卻很難。”

小兔妖恍然，她熟練地拿起鋤頭，認真道：“我可以幫你哦。”

小白可是整個後山最會種地的小妖怪啦！

炸炸驚喜地瞪大了眼，轉念又道：“可你們是尊貴的客人，哪有讓客人栽種的道理。”

“沒關系啊，我最喜歡種地啦！”小兔妖拍拍它的肩膀，“而且能夠幫到你，我也很開心呢。”

炸炸感動地捏了捏拳，想要擡手抱抱小兔妖，不料想卻被阿靈擋開。

小龍人不知從哪裏摸來了一把鋤頭，這會兒正興致勃勃地想要種地。

三只小妖怪各自劃分了區域，便鋤起了地。

正值日頭，太陽曬得厲害。

小兔妖沒扒幾下，便熱出了一頭汗。

她的兔耳早就蔫蔫地耷拉在頭頂，臉頰也是曬得通紅。

宋音瞥了一眼，臉色沉了沉。

“我來吧。”

她幾步過去，搶下了小兔妖手裏的鋤頭。

“叽？”

小兔妖不解地歪歪腦袋，怎麽大師姐對種地也有了興趣。

“太陽欺負我媳婦兒。”宋音給她擦了擦汗，“我心疼。”

小兔妖不知為何，聽她說完，登時感覺太陽更曬了幾分，否則她怎麽感覺自己滾燙得發燒。

宋音瞧她愣愣的模樣，忍不住勾了勾她的鼻尖，輕笑道：“傻了？”

小兔妖輕瞪她一眼，不明白大師姐怎麽就從冰塊妖變成了火球精，總是叫她臉熱。

阿靈和炸炸年紀小，這時已是叫苦不堪。

宋音擺擺手，示意她們和小兔妖一同去涼亭裏遮涼。

兩個小家夥立刻撒開鋤頭，跑到了小兔妖身邊。

小兔妖餘熱未散，眼神跟着宋音移動，不想轉頭卻對上一把瓜子。

“蔬菜味兒的瓜子哦，可好吃啦。”炸炸大方地同她倆分享自己的最愛。

“蔬菜味兒？”小兔妖立刻被吸引了注目。

她捏起一顆，只輕輕碰到，那顆僅剩的門牙便掉了下來。

“噫？”炸炸張大了嘴，慌張道，“我的瓜子不可能那麽硬啊。”

“不是你瓜子的問題。”小兔妖低頭望着自己的門牙，小紅眼裏滿是憂傷。

阿靈看她這模樣，試探地咬了一口瓜子，卻沒發現任何異常。

小龍人頭一次吃瓜子，呱啦呱啦幾下，連殼帶籽一起吞了。

炸炸望着她們，只覺得震驚：“你們以前，不會沒吃過瓜子吧？”

“對啊。”小兔妖耿直地點點頭，“我們蘊仙山沒有這樣的食物呢。”

小龍人嗑瓜子上了瘾，壓根沒回應她。

“那個……”炸炸艱難地開口，“瓜子殼是不能吃的呀。”

“吼？”小龍人睜圓了眼，她覺得瓜子殼可好吃啦！

炸炸聳了聳肩，倒是沒再勸阻，反而很有興致地問小兔妖：“蘊仙山是什麽地方呀，離我們這裏遠嗎？”

小兔妖思索一陣，搖了搖頭，回答道：“不是很遠呢，一天就能到啦。”

“那，是不是在鄉下呀？”炸炸又問。

從來沒出過城的小妖怪，對外面的世界充滿了好奇呢。

“對啊。”小兔妖拍拍胸口，“我們都是小鄉巴佬哦！”

“诶？”炸炸一個激靈，樂呵道，“你們是小鄉巴佬，那我就是小城裏佬啦！”

小龍人沒聽懂她們再說什麽，又想加入話題，便湊頭過來，亂吼一通。

炸炸看看小兔妖，又瞅瞅阿靈，耐不住問道：“我可以知道你們的名字嗎？”

“我叫小白，她是阿靈。”

炸炸頓了頓，又問道：“小白是阿靈的娘親嗎？”

“唔……”小兔妖摸摸後腦，隔了許久才道，“算是吧。”

“哇，那你們一家三口看起來很幸福呢。”炸炸不禁感嘆，“不像我爹娘，他們成天吵架。”

“一家三口？”小兔妖倏地紅了臉，連忙擺手道，“不，不是那樣的關系。”

“可是你不是阿靈的娘親嗎？”炸炸迷惑地皺起了眉，“院子裏那位和阿靈都是龍族啊。”

“龍族？”小兔妖驚得站起身，“音叽，不可能是龍族。”

宋音怎麽可能是妖族呢，她們進城的時候，那顆妖石分明就沒有反應啊！

“她身上有龍息，肯定是龍族啊。”炸炸縮了縮鼻子，“我們土撥鼠一脈，鼻子最靈通啦，不會有錯噠！”

“可是，妖石對音叽不起作用啊。”小兔妖急紅了眼。

“正常啊。”炸炸說得坦然，“沒反應只是測不出血統罷了，如果是人，妖石會立刻着火。”

小兔妖傻了眼，再看看模樣和自己十分相像的阿靈，心裏咯噔一下，阿靈該不會真是她和音叽的崽吧！

說話之際，宋音已經栽種完畢。

她提着鋤頭，徑直走到小兔妖面前，不曾想她家兔子卻傻乎乎地盯着地面瞧。

“想什麽呢？”

宋音屈指，彈了彈小兔妖的腦袋。

小兔妖頓然，她慌亂地擡起頭道：“你都種完啦？”

“嗯。”宋音垂眸，對上她的臉，“種地好累，我想吃點兒東西補充體力。”

“叽？”小兔妖摸遍全身，只找到幾顆瓜子，“你想吃什麽啊？”

宋音失笑，低頭吻上了小兔妖，暗道：“想吃兔子。”

片刻後，宋音捧着小兔妖的臉道：“怎麽又少了一顆牙？”

小兔妖瞬時氣鼓鼓地扭過頭，鄭重道：“牙長好之前，你都不準親我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