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翌日清晨, 小兔妖恍恍惚惚地睜開了眼。

她昨晚吃野菇子中毒，纏着宋音問了一宿, 自己是不是天上最亮的星星，最後更是鬧着要上天, 蹦跶個不停, 差點把床板給踩塌。

鬧騰的場面，歷歷在目, 怎麽也沒法抛到腦後。

小兔妖苦惱地捂着臉, 偷偷下了塌，蹲在角落沉思。

大家都吃了野菇, 偏生只有她腦袋不清不楚, 還不如讓她鬧會兒肚子呢！

實在是……丢兔丢到家了！

宋音聽見動靜，意識回籠，眼看自家兔子蹲在牆角面壁思過，腦袋上的耳朵有一下沒一下的耷拉, 就好像個犯了錯的小孩。

初秋時節, 清早的天氣涼爽。

只着睡衣實在單薄。

宋音扯過披肩的外衫，小心走到小兔妖身後，給她蓋上。

“叽？”小兔妖扭頭, 對上宋音關切的臉，又趕緊別過了腦袋，“你不要看我。”

“看都不給看？”宋音順勢在她身邊蹲下，戳了戳耳朵，道, “你好霸道啊。”

“我……”小兔妖語塞，頓了半刻後惡狠狠地道，“我就是霸道。”

宋音哭笑不得，擡手摟住自家兔子，搖了搖，問她：“心情不好？”

小兔妖默默埋頭，昨天發生的事情，叫她完全不敢再和宋音對視。

“你要是能失憶就好了。”小兔妖低聲碎碎念，最好把她丢臉的事情忘得一幹二淨。

“失憶？”宋音說着，親昵靠在她肩膀，“這麽可愛，我可舍不得失憶。”

“一點都不可愛。”小兔妖恨恨地側頭看她一眼。

“胡說。”宋音輕輕在她耳邊說着話，熱氣熏得小兔妖臉頰發燙，“就算是和星星比，你也是最可愛的星星。”

“音叽越來越不正經了。”小兔妖撇撇嘴，兩只兔耳朵卻誠實地高高豎了起來。

“好啦，起來吃飯吧。”宋音站起身，問她，“蹲着不累？”

小兔妖愣怔，想要跟着她起身，卻發現自己無法動彈。

她苦了臉，雙手朝宋音一伸，小紅眼裏滿是委屈地道：“我腿好麻。”

宋音失笑，攬住小兔妖的大腿和腰，一把将她抱了個滿懷。

小兔妖乖乖地圈着宋音的脖子，像是怕自己掉下來一般，抱得很緊。

宋音心滿意足，不禁想到，兔子啊，還是粘人一點好。

小兔妖後知後覺，出門瞧見阿靈和炸炸已經在院裏澆水，這才意識到昨晚好像一直沒看到阿靈的身影。

抱着幾分慚愧，小兔妖小心坐到兩個小家夥中間，開口問道：“你們昨晚還好嗎？”

“挺好噠！”炸炸倒是樂觀，小土撥鼠彈了彈自己的肚子，“我居然瘦了兩斤，太好啦，我娘一直督促我減肥呢！”

小龍人附和着點點頭，她昨晚沒聽見奇怪的東西，睡得也很香。

小兔妖瞬時安心下來，再三保證以後一定煮熟食物，便盤算着下午出去買些新鮮食材，給兩個小家夥做頓好吃噠。

說要出門逛市集，兩個小家夥瞬間眼睛放光，來回嚷嚷着要一起去。

小兔妖對上兩雙憧憬的眸眼，實在無法拒絕，只好答應。

而宋音捎上錢袋跟在最後，她可放心不下小兔妖帶着兩個小妖怪出門。

萬妖之城的市集很是熱鬧。

小兔妖拉着兩個小妖怪，走着走着便忘了最初來的目的。

不遠處，街口轉角的位置站滿了妖怪，似乎在看什麽熱鬧。

她們仨好奇地湊頭過去，一問才知道，城裏最有權勢的白狼家族公開比武招親找上門女婿。

圍觀的群衆很多，可偌大的武臺上，竟一個對手都沒有。

上頭只單單坐着一位頭頂白耳的姑娘。

她的眼睛又細又長，幽藍的瞳孔不大，卻泛着銳利的光。

小兔妖情不自禁打了個冷顫，妖怪種族的壓制讓她這個素食小妖怪感覺到壓抑。

她低頭一瞧，只看炸炸縮了縮手腳，同樣是一副收到了驚吓的模樣。

只有阿靈看起來還算正常。

不對，她看起來也不太尋常，眼裏閃爍的精光就好似見到了勢均力敵的對象一般，想要上臺一戰。

“阿靈，不許打架。”小兔妖警告道，回頭看一眼身後的宋音，很是幹脆地把小龍人的腰帶系到了對方的手腕上。

宋音和阿靈相互對望，氣氛略微有些尴尬。

“吼！”小龍人霎時不滿意地想要甩開腰帶。

宋音卻是伸手按住了她的腦袋，冷聲道：“不許惹你娘生氣。”

小龍人可憐巴巴，她壓根就沒想打架啊！

一人一妖較勁之際，落在旁邊的炸炸突然被熙熙攘攘的群衆擠上了對擂臺。

幾乎是一瞬間，全場便靜了下來，大家都直勾勾地看着炸炸，不得不佩服這真是一只有勇氣的寶寶妖呢！

小兔妖手下一空，怔怔地望向本應在自己身邊、此刻卻上了臺的炸炸，讷讷道：“不，不會吧……”

然而臺上卻沒有出現大家想要看到的激烈場面，白狼大小姐只是站起身，饒有興致地看了一眼炸炸，問她：“你想娶我？”

“啊——！”炸炸反應過來，尖叫一聲，忙不疊想朝臺下跑。

可惜不等它跨下臺，白狼大小姐就一把将它拎了起來，揚聲道：“就是你了。”

炸炸撲棱着手腳，怎麽也不能逃脫，只好嗷嗷朝小兔妖求救。

小兔妖急了眼，正要上臺，卻被宋音和阿靈攔了下來。

“看好她。”宋音對阿靈說罷，便飛身上了臺。

圍觀的妖怪不知發生了什麽，還以為臺上又多了一個争搶者，登時高興地拍手叫好。

“嗷嗚嗷嗚！”炸炸朝宋音揮手，像是看到了希望。

白狼不以為意，兜起土撥鼠就想往回走，壓根不把宋音放在眼裏。

宋音倒是波瀾不驚，擡手一道冰柱，直接擋住了她的路。

“多管閑事。”白狼回頭，表情裏多了一絲不耐。

宋音不理她，揚起兩道水波，直擊白狼。

白狼猝不及防，擋下攻擊，不料手裏的土撥鼠卻沒了蹤影。

只是眨眼，炸炸就被宋音扛在了肩頭。

炸炸還不知該如何稱呼對方，只好感激地道了句謝謝。

“你不是想娶我嗎？”白狼幾步上前，眼神沒離開炸炸。

“我沒有。”炸炸趕忙搖頭，“我……我是女孩，不能娶你。”

“麻煩。”白狼暗嘆一口氣，“換我娶你可以了吧。”

炸炸忽地語塞，這麽說起來好像也行。

它想了半天，最後才反駁道：“不對啊，我們只見過一面，我沒想和你成親！”

宋音耐力用盡，不給她們繼續對話的機會，就扛着炸炸下了臺。

白狼沒有出手，目送她們走遠，半刻後才叫來手下。

“跟上，我要知道它住在哪裏。”

“啊？”

“到時好上門提親。”

“啊！”

另一頭，宋音領着炸炸到小兔妖身邊，擡眼卻見她神情有些發愣。

“想什麽？”宋音屈指彈了彈她的腦門。

“女孩就不能娶女孩嗎？”小兔妖驟然有些發愁。

“誰說不能？”宋音淺笑，只是笑意不及眼底。

仿佛這會兒誰敢說不能，她便能提刀收拾了對方。

“大家好像都這樣說。”小兔妖扁扁嘴，郁郁地走向妖怪少的地方。

“不必聽他們胡說。”宋音拉起她的手，“你又不是要娶她們。”

這話說得在理。

小兔妖眼裏一亮，問她：“真的哦？”

“嗯。”宋音點點頭。

“太好啦。”小兔妖掰着手指，樂呵道，“不然就得浪費我辛苦準備的聘禮啦。”

“聘禮？”宋音挑了挑眉。

小兔妖不說話，耳朵一翹一翹地颠着，全然出賣了主人此刻愉悅的心情。

她為了迎娶大師姐，已經存了好幾顆高級靈石啦！

小兔妖打着小算盤，等到乾坤袋裝滿靈石，她便要向宋音求親。

這時候的她還不知道，乾坤袋大着呢，按照她現在的速度，想要存夠靈石，恐怕要等上千年。

而炸炸餘驚未散，抱着小龍人一直嚎哭。

小兔妖看得心疼，揉了揉它的小尖腦袋，有些好奇地疑惑道：“那個白狼，是不是找不到媳婦兒啊？”

否則怎麽就盯上了炸炸。

“嗚嗚嗚。”炸炸擡起頭，解釋道，“白狼是萬妖之城年輕一輩最厲害的妖怪，說什麽比武招親，誰打得過她啊？我看她壓根就是不想成親，只是想應付白狼一族要她成親的強壓罷了。”

“最厲害嗎？”小兔妖歪歪頭，不太相信，“看起來還沒有音叽厲害。”

“吼！”小龍人點點頭，表示認同。

“音叽是單靈根的天才哦。”小兔妖毫不保留地吹捧道，“以前在蘊仙山可是最厲害的人。”

“單靈根？”炸炸驚大了眼，天生龍族的血統壓制又是單靈根天才，就連那位傳說中的城主，怕是都沒有這樣的資質，“太可怕了吧。”

“如果音叽也比武招親的話。”小兔妖沉思片刻，“那她一定嫁不出去。”

“胡說。”宋音好笑地捏了捏她的手，“我會給你放水。”

“不過……”小兔妖似是想起了什麽，恍然道，“原來妖怪成親也要打架啊，我還以為只有人類喜歡打架呢。”

宋音：“……”

回去她一定要把那些小畫本，全部沒收！

她們在市集挑挑揀揀一個下午，傍晚回家的時候，已經是大包小包，裝滿了各種食材。

小兔妖決心提升廚藝，路上還買了一本菜譜，打算回家好好琢磨。

宋音作為家中最靠譜的大人，自然擔任起試菜的職責。

晚上統共做了四道菜，兩葷兩素，外加一道銀耳甜湯。

宋音這邊試着菜，小兔妖那頭卻招呼兩個小家夥偷偷喝了甜湯。

“為什麽我沒有？”宋音回過頭，發現了不對。

“有啊。”小兔妖又盛了一碗，遞到她面前。

“甜嗎？”宋音沒有接過，只是随口問了一句。

“你嘗嘗就知道啦。”

“好。”

宋音說罷，伸手捂住兩個小家夥的眼睛，低頭親了一下小兔妖的唇。

“銀耳落在嘴角，是不是想勾着我嘗嘗味道？”宋音低笑，看小兔妖傻呆呆的模樣，又忍不住親了一下。

小兔妖一個激靈，慌張地推開她，跺腳道：“孩子們還在呢，你怎麽……怎麽……”

她每次羞惱，耳朵總是泛着一層淺粉色，小紅眼也充盈滿水光，只讓人想要繼續欺負她。

“我只是嘗嘗味道啊。”宋音說得無辜，看兩個小家夥不動偷瞄，又湊頭到她耳邊道，“确實很甜。”

話音剛落，溫熱的觸感落在茸茸的兔耳上。

小兔妖只感覺轟隆一下，全身像着了火，只有遠離宋音才能滅火一般地沖出了夥房。

宋音無奈地搖了搖頭，趕緊跟出去哄媳婦兒。

而兩個全程被擋住視線的小家夥，大眼對小眼，末了還是炸炸先開了口。

“小白好可憐。”

“吼！”

吃飽喝足，一切安好。

炸炸摸着自己圓滾滾的小肚腩，宣告減肥失敗，昨天出去的今天都給補了回來。

小龍人則是還沒有吃飽，抓着雞腿啃得正歡，根本沒理會獨自感嘆的炸炸。

宋音蹲在水井旁洗碗，旁邊跟着一言不發的小兔妖。

“還生氣呢？”宋音伸手，戳了戳她的小腿。

小兔妖低頭瞧她，哼哼一聲，不回答。

“不是都要給我準備聘禮了嗎？”宋音逗她，“以後遲早要當着孩子面親親。”

“我才不給你準備呢。”小兔妖賭氣道，“就算乾坤袋裝滿了靈石，我也不會和你求親噠！”

原來是要裝滿乾坤袋啊。

宋音算了算自己的靈石，約莫還差一點兒。

當天夜裏，小兔妖揪着被子睡得正香。

宋音卻悄然起身，輕手輕腳地翻身下榻。

她輕車熟路地摸到了之前送給小兔妖的乾坤袋，打開，只見裏面放着寥寥幾顆靈石。

怎麽才幾顆？

她輕嘆一口氣，打開自己的收納袋，噼裏啪啦一堆，裝了大半個乾坤袋。

添置好“聘禮”，宋音又摸黑回了床。

耳邊是小兔妖歡快的小呼嚕聲兒，宋音勾起嘴角，連兔帶被一起帶入了懷裏。

隔日早晨，小兔妖盤算自己的聘禮，打開乾坤袋卻瞪大了眼。

“啊呀，怎麽靈石還會自己長出來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