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受傷了?!這狼方才還咧着嘴笑得正歡呢!若是受傷了,又怎會笑得如此之歡?他說自己受傷了,卿安确實不願相信。

不想這狼不僅無禮,還喜歡說謊。唉……只怪卿安他教徒無方,竟是教出這般不聽話的徒弟來。

卿安看他幾眼,心裏是愈想愈怒,最後便忽的起身行去書案那兒,也不知在找些什麽,樂皖摸着後頸,邊微微笑着看着卿安身影,只于心下幻想着,卿安這是為了找藥給自己上藥呢。

想到此,樂皖心下更覺甜意甚,當下微微笑喚一聲“師父”,而後盤腿坐着床榻之上,雙臂撐在自己大腿上,坐姿甚是乖巧。但見他笑時,尖尖的牙抵着下唇,笑意甚是溫柔。

然,下一刻,他再也笑不出了。

但見卿安轉身之時,手上竟是多了一把戒尺,那把戒尺便是樂皖嘗在學堂外見過的。又長又厚,一打下去,定然會紅了一片,然後一下接一下,這就不止紅了,已然是又痛又麻了。

“樂皖,伸手。”卿安冷着臉道,就連聲音也冷了幾分。

“師父……徒兒做錯何事了?”樂皖聞言,而後趕忙将手藏于身後,擡起眸來,迫出幾滴淚水,向着卿安委屈道時,還要眨眨眼,接着那滴淚水便落下臉頰。

若果放在平日裏,樂皖這般裝模作樣,定會讓卿安心軟的,只是現下卿安鐵了心要教訓樂皖一番,要讓樂皖懂得何為“禮”。

“你讓為師打幾下,為師便告訴你,你到底錯在了何處。”卿安淡然地道,一雙墨眸冷淡如舊。

可樂皖卻偏偏甚是喜歡他那冷淡模樣,只一瞧見他那冷若冰霜的臉,心下便不由暗暗一笑。他想,這人遲早是自己的,也不知這般清冷之人,若是到了榻上……

容不得那狼多想,卿安已是出言打擾:“伸手。”語氣淡漠依舊。

樂皖聞言,而後颔首道:“哦,那師父你讓徒兒親幾下,徒兒便讓你打。師父歡喜打多少下,徒兒也無所謂的。”末了,還伸指指了指唇。

這話分明下流得很,可偏偏他說此話時,還要擺着一副正經模樣,這狼啊……當真是惹人厭惡得很。

話音剛落,但聞“啪”的一聲,原是戒尺打落在樂皖的手臂上,只聞聲響便知卿安到底使了幾分力。不必挽袖細看,樂皖也心知手臂定是紅了,不止如此,還果真如自己方才想的一般,開始又痛又麻起來了。

也不怪得那些孩子會哭,卿安下手實在重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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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也者,教之以事而喻諸德也。如今你如此,也怪我當初太過縱容你了。”卿安搖首嘆道,他實在是後悔自己對他總是心軟,那狼只一擺出可憐模樣,自己便也狠不下心了。

“無妨,徒兒不怪你。”樂皖道。

“……”卿安無語,竟是一時不知該如何對他的話。

“師父,徒兒沒有騙你,我真的受傷了,你看。”說着,樂皖扯了扯他的衣袖,迫他看着自己,然後側了側身,擡手将青絲撩至肩旁,接着衣領一松,而後一拉,後頸之處被蟲子咬過的小傷,就這般落在卿安的眼裏。

頓時,卿安不由有些後悔了。

想不到他當真沒有騙自己……只是,不過被蟲子咬了罷了,算是受傷嗎?

“師父好痛……”樂皖道,但聽語氣甚是委屈。

“你,你沒事吧?”卿安已然有些擔心了,當下放下戒尺,坐于他的身旁,而後看了幾眼那傷,确定無事過後,不由松了口氣。

還想着要教訓他,怎的又心軟下來了……唉。

“有。”樂皖颔首,接着他側回身來,而後握着卿安的手十指相扣起來,“不過見着了師父,便不覺有事了。”語罷,他腦袋便枕在了卿安的肩上,随之唇角微翹,莞爾一笑,笑意溫柔勝春風。

“是嗎?”卿安問道,言語間卻已帶着笑意。

“嗯。”樂皖眯了眯眸,然後将握着卿安的手,更是緊了些許。

如此靜坐一會兒後,樂皖緩緩地将手松了,随後身子往一旁傾去,接着便躺在了床榻上。他眯眸,但見卿安仍坐床邊愣愣地看着自己,他不禁笑了笑,而後伸了一腿,以足尖輕輕推了推卿安。

“睡罷,還在想什麽呢?”樂皖問道。

“……沒什麽。”卿安搖了搖頭,接着起了身,将置于床腳的被褥拾起一抖,随之蓋于樂皖身上,末了,他便轉身往書案那處行去。

瞧見卿安離去,樂皖趕忙坐起身來,旋即叫住了他:“師父,你不睡麽?”

“還沒倦意,我先看看書,你睡吧。”

“哦……”樂皖點頭,臉上失落之意更甚。他垂眸輕輕一嘆,随後只好再次躺下了。

他閉眼翻了個身,此時鼻尖正對那人的枕邊。

枕畔,留有熟悉淺香。睜眼,他便悄然将那人的枕與自己的換了,再次睡下之時,他竟是不由地在竊喜。

靜夜,但聞蟬鳴聲起,蛐蛐聲鳴。窗外,皓月當空,繁星點點。

那狼也不知是何時睡着的,但見他睡容平靜,唇角微翹,便知他定然是做了好夢。卿安立于床邊看了半晌,随後伸手拂了拂他的發,末了,方才上榻睡覺。

哪知才上榻沒多久,那狼竟是一腳搭在了他的小腹上,他還沒來得及推開,接着那狼便又一手搭在了他的胸前。

“師父……”那狼迷迷糊糊間輕輕喚道。

軟軟的聲音于卿安耳邊響起,一時之間,他心下倒也生不出怒氣了。

他一嘆,随後熄了燭火,便往後倚入了樂皖懷中漸漸睡着了。

只是在半夢半醒之間,他忽覺有人似乎親了他一下,只是倦意正濃,他終究也沒理會此事,也自然不知那狼彼時正抱着他,咧着嘴傻乎乎地笑着。

……

夏末初秋,江南時常下雨。細雨飄飄,秋風陣陣。

只是縱然有雨,那狼也忍不得少見卿安一會兒,只随手拿了柄傘,而後便跑出房門了。哪知他将傘打開之後,卻見那傘紙早已破了個洞,便連傘骨也壞了。

這傘……還能用麽?

那狼愣愣地看着自己手中的這柄傘,靜想一會兒,他便伸手試試可否遮住那洞。

末了,他便擡着手遮着洞往外走去,只是還走不了幾步,陣陣秋風便将傘給打翻了,一時之間,斜雨皆飄在了臉上,秋風輕拂,只覺涼意陣陣。

最後,他還是回了房去了。

“唉,好生無聊。”樂皖躺在床上嘆道。

院中的那兩只雞,早已被自己吃了,而今也沒有什麽可以玩兒的了。

他躺在床上片刻,然後起身去卿安的書案上翻東西了,随手執來一卷書,随意翻了幾頁後,竟是見裏頭藏着一張紙。

樂皖蹙眉,然後将紙拾起一看:許久不曾再見,不知你可過得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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