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

蘇南沒有在電話裏跟賀之栾說沈煜朗的事,賀之栾在問了那一句後,也沒有再繼續問下去。他關心了下蘇南在國外的生活,兩人聊着一些日常鎖事,最後賀之栾例行向蘇南報告了下他母親的病況,再附上幾句安慰的話,這一次跨洋通話就差不多該結束了。

在挂斷電話前,賀之栾忽然溫和地說了一句,“南南,不是每一條前路都會那麽明朗,分不清的時候,就順着自己的心走吧。”

結束通話後,賀之栾在心裏說道,沈煜朗,我只能幫你到這裏了。

越洋電話的這頭,蘇南怔怔地握着手機,想着賀之栾最後那句話出神。他迷茫片刻,随即臉上浮現一絲自嘲的苦笑。

順着自己的心走?可其實他的心也已經亂了,分不清方向。

天氣越來越涼,蘇南加了衣裳,依舊每天背着畫板出門。而回家時,他偶爾會擡頭向樓上看一眼,那一眼沒什麽情緒,仿佛只是随意掃過去。

直到一天,蘇南看到樓上有人進出,一群工人正在往裏搬東西。蘇南分不清自己心裏是什麽滋味,他站在門口沉默地看了片刻,攔住了其中一個人問。

“你好,請問你們這是在做什麽?”

那工人瞟了蘇南一眼,似乎覺得他問了個無聊的問題,“搬家啊。”

這麽明顯的事看都看出來了,還用問。

蘇南眸色微沉,他當然能看出來這是搬家,但是原本的人搬走,還是有人重新搬進來,蘇南想要問個清楚。

“那搬來的是什麽人?”蘇南又問了一句。

工人以為他只是對自己的鄰居好奇,倒也沒多想,随口回答道:“哦,好像是一家三口吧,我只是個幫人搬家的工人,哪裏知道那麽多。你想知道自己的鄰居是什麽人,等人家搬來了上樓去拜訪下不就知道了。”

工人說完了要走,這時上來一個身材微胖的中年婦女,她大概是聽到了蘇南的問話,臉上挂着慈和的笑容對蘇南說道:“小夥子,你是住在這一層的學生嗎?放心,樓上的房子是我的,我是不會租給亂七八糟的人的,新來的租客,是有正經工作非常好相處的一對夫妻,孩子已經上幼兒園了,不會大吵大鬧打擾到鄰居的。”

這人是樓上的房東?

蘇南心中微動,當即開口打斷對方的長篇大論,“那請問,之前的租客去哪裏了?”

房東太太一頓,臉色變得有些不好,“哦,那個一看就不靠譜的家夥,明明說好了租一年,結果一個月不到就退租了,上個禮拜給我打電話說的,我連個人影都沒見着。多交的房租我可不會退給他,重新收拾屋子,發布出租信息,耽誤我多少時間。要不是當初他二話沒說就交了一個季度的房租,這房子我還真不想租給他,什麽行李都沒有,看着就是一副會随時跑路的樣子,結果還真讓我猜中了。”

房東太太巴拉巴拉說了一堆,後面的蘇南一個字都沒聽進去,注意力全在那句“上個禮拜給我打電話說”上。

原本,那個人真的已經離開了。

跟他來時的悄無聲息一樣,走的時候,也是同樣的無聲無息,自己不知道,還每天不安地猜測着。

想一想,似乎有些可笑。

蘇南笑了笑,搖了下頭,轉身進了自己住處。

日子平靜無波,蘇南每天上學畫畫,沈煜朗再也沒出現過。

一晃幾個月過去了。

蘇南漸漸習慣了現在的這種一個人的平靜,他已經很少再想起沈煜朗,只有去廣場畫畫時,腦中偶爾會閃過一些之前的畫面。

來找蘇南畫畫的人依舊很少,所以蘇南大部分時間是觀察周圍的靜物或者人群作畫。也許是樹叢中露出一角的教堂;也許是街角那個挂着風鈴的奶茶店;又也許,是眼前跑過去,追着去捉鴿子的天真孩童。

——這些,蘇南不只一次地畫過,而其中有一部分景物,是當初沈煜朗雇人來找蘇南畫畫時,指定讓他畫的。

怎麽又想起那個人了。

蘇南回過神來搖了搖頭,似乎想将那道人影晃出腦海,他靜下心來繼續手裏的畫。

就在蘇南一幅畫快要完成時,忽然一個小男孩“蹬蹬蹬”跑過來,手背在身後站在蘇南面前,忽閃忽閃的大眼睛滿是好奇地盯着蘇南手裏的畫。

蘇南以為他是對自己的畫好奇,不由笑了笑對那孩子柔聲說道:“小朋友,你是想要一幅畫嗎?如果你願意的話,可以坐在這裏,我幫你畫一幅。”

說着指了指前面的小板凳。

誰知那小男孩搖了搖頭,伸出背後的手放在蘇南面前,打開手掌,掌心躺着一張白色的紙條。

“大哥哥,是一位叔叔讓我給你的。”

蘇南心中奇怪,轉頭四顧,廣場到處都是人,他沒有看出什麽,也沒發現小男孩的父母。蘇南以為又是什麽人想通過這種方式跟他搭讪,要不到他的聯系方式便将自己的聯系方式送過來。

他一邊随意地接過小男孩手裏的紙條,一邊問道:“小朋友,你爸爸媽媽——”

蘇南的聲音戛然而止,紙條展開,呈現在他眼前的是一行熟悉的字跡。

那是一個餐廳地址。

而字跡,是沈煜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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