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魔怔
這天晚上直到睡覺前謝雲還一臉苦大仇深地皺着眉咬指甲, 陸鸾看她這樣,就有點後悔讓她去給軟妹開家長會。
仙女就在九重天上呆着好了,沒事下什麽凡?
他作業有點多, 可能得寫到半夜, 他趕她去睡她也不肯, 坐在沙發上, 吃完水果就嗑瓜子,反正就賴在那了, 抱着膝蓋望着他, 這輩子都沒那麽黏人過。
陸鸾不知道自己在她眼裏已經成為了什麽程度的小可憐,他也懶得問,省的給自己添堵——
反正他就一路賣可憐人設賣過來的,已經讓陸容嘲笑了一遍,他其他幾個哥哥應該也知道了, 畢竟陸容是個大嘴巴。他完全是破罐子破摔的狀态。
他寫完一張物理,去找數學試卷的空檔, 随口問了句:“你能不能去睡覺?”
“不能。”
謝雲正拿手機查資料。
查李子巷。
許多年前, 原本李子巷只是一個普通的住宅區,那時候李子巷前的廢棄碼頭是江市唯一的通貨口岸。 1945年到1949年之間,國內動蕩,許多人從海那邊過來, 也有一些人到海那邊去,一來一回,有一些沒有內地身份的人,在江市從貨輪偷渡過來上岸後, 就近原則,便在碼頭打工讨生計, 住在了李子巷。
那時候李子巷還有許多無主的空房,都是去了對岸那邊的人留下來的,他們過去了這輩子便不會再回來,這邊也沒什麽親戚,被這些人住了下來,然後一住就是一輩子。
1949年後,國內的秩序逐漸走上正規,只是那時候對人口普查也沒現在那麽嚴格,許多老一輩的人就這麽稀裏糊塗地在李子巷裏度過了前面大半輩子,有了妻子和孩子,紮根在那個地方。 大概是因為來的時候身份便不那麽光彩,所以他們很抗拒與外面的交流,甚至到了後面城市規劃的人來想要改善巷內的生活設備,也被他們十分不配合地趕走。
當時全國都在高速發展,百廢待興,城市每一個角落都等着建設,遇見一群這麽不識好歹的人,官方白眼翻上了天也沒有辦法,只能先放着,這一放又是幾十年……
所以李子巷糟糕的排水系統停留在七八十年前的水平,不漏才怪。
後來麽,老一輩去世了,有的後代走出李子巷在也不肯回來,有的人在外面混的不太好,比如考不上醫師執照的醫學生,也有的人純粹是因為落葉歸根的觀念太重……總之這些人陸續又回到了李子巷,開辦了診所、藥鋪、食品加工廠或者是零件加工廠,給巷子裏的人也提供了一些工作崗位,而且鋪面租金低廉,低廉到這些房屋的正規擁有者都快忘記在這寸土寸金的江市,他們每月還能收到一點來自李子巷的租金。
也把這裏當做這樣的氛圍熏陶下,久而久之,李子巷成為了一個神奇的“圈”,外面的人不願意進來,裏面的人不願意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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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根深蒂固的想法,使李子巷成為了人們口中的“三不管”地帶,成為了江市“城市的傷疤”。
“——所謂的‘三不管‘,是指,海那邊的人過來後拒絕承認身份,拒絕港英官方管理,而因為沒有這邊的身份,這邊的法規條例對他們也有部分不生效,所以三方不管,才有了李子巷今日的混亂。”
謝雲放下手機,問陸鸾這些是不是真的。
陸鸾說是,官方報道還有欠缺,實際上以前的李子巷賭場和夜場(類似今日低端發廊)也十分欣欣向榮,只是這些年逐漸被取締了而已。
也沒那麽真的“三不管”。
“既然如此,至少排水系統應該強制拆改的。”
“多少年的建築了,現在的管道都建在建築、牆體內,一榔頭敲下去整座樓都要坍塌的,大小姐。”
謝雲聽出年輕人話語裏的嘲諷,帶着一點點“會修水管很了不起”的輕蔑。
她從沙發上滑下來,坐在地毯上,腿伸長了從茶幾底下伸過去踢了他一腳——
看着他身體搖晃,手裏的筆在試卷上劃出去長長的一條,她發出笑聲。
然而腳還沒來得及縮回去,便被他伸手一把捉住……年輕人的手掌心帶着一點點薄繭,手很大,捏着她的腳踝像是握着一團包子似的只覺得手裏又軟又滑,他微微眯起眼,拇指腹蹭了蹭她凸起的腳骨。
“放,放開啊!”
桌對面,她面頰迅速升溫,拼命掙紮。
“還踹不踹了?”他淡淡發問,手一點要松開的意思都沒有。
謝雲要昏過去了,這人住在她家裏卻比她嚣張,她剛開始還倔強地死咬着牙不肯屈服,直到他手一滑從腳踝滑到她小腿上——
她尖叫一聲,差點兒咬了舌尖。
氣氛從剛才的輕松變得有些微妙。
她發絲在掙紮之間鋪滿了肩,有些黏在臉上,陸鸾看了一眼,沒忍住又多看一眼,見她眼裏水汪汪的不知道是癢還是疼,唇瓣被自己咬得泛紅如咬破皮的櫻桃……
他沉默着放開了她。
感覺到手掌心的腿如泥鳅似的迅速縮回。
謝雲爬回沙發上,年輕人坐在那搓了搓指尖:“你怎麽沒有腿毛啊?”
“……”謝雲快煩死他了,想把他扔出去,“脫毛了!激光脫毛!提前說明,這也不屬于整容!”
“哦,”陸小爺點點頭,“還脫了哪?”
謝雲差點被自己嗆着,反應過來後一張臉憋得比剛才還紅,擡腳在茶幾上亂蹬,踩皺了幾張他寫好的卷子:“幹你屁事!寫你的卷子!問題那麽多!”
陸鸾只好繼續低頭寫卷子。
一邊寫,突然頭也不擡地問:“按照你的邏輯,李子巷出來的人都要被人欺負,那前幾年市裏要推平了那改造碼頭和回遷房,你說說他們為什麽不願意?”
其實他也就随口問問。
感覺到茶幾那邊的女人立刻安靜了幾秒,然後謝國平的女不愧是謝國平的女,她想了想說:“可能是情懷。”
“什麽?”
”雖然是一片土地,但是回遷房終究只是回遷房,住在那裏一輩子的人可能會懷念破爛的青石磚路和老掉牙的窗楞,”謝雲說,“我做夢的時候,偶爾也會夢見阿媽抱着阿弟坐在腐朽的窗臺下,替我織毛衣。”
陸鸾不知道謝雲說的是不是真的,有錢人的腦子裏偶爾會擁有常人捉不住的奇妙浪漫。
“可能只是拆遷費談不攏。”
“哦,是哪裏承辦要拆?”
“那裏有個碼頭,你說呢?”
“哦,陸氏?陸坤那麽有錢還有談不攏的拆遷費嗎?”
有啊。
比如上次去的診所,因為李子巷推平後後半輩子不知道繼續靠什麽營生,所以他聯合了巷子裏其他的醫師,統一要價一千萬一戶,還不算回遷房名額。
光天化日,如同去搶。
陸氏也不是來做慈善的啊。
陸鸾不說話了,李子巷這麽多年不拆不是沒有原因的——
部分拆遷費談不攏,還有某些房産大戶的“浪漫情懷”。
在他決定停止繼續這個話題,謝雲卻坐在沙發上撥通了某個電話,開的免提,電話響了幾聲被人接起,那邊發出聲音的第一秒,陸鸾就皺起眉。
“這麽晚,打電話給我?”
許湛的提問也是陸鸾想問的。
”沒什麽大事,”坐在沙發上的女人一臉自然,“阿湛,我只是想問問你,我們家裏是不是在李子巷有些房和地?”
電話那邊沉默了幾秒,許湛輕笑一聲:“你那位陸小阿弟問你的啊?”
謝雲擡頭看了眼面無表情的年輕人,莫名其妙:“同他有什麽關系?”
陸鸾不知道許湛打聽到了什麽沒有,總之他沉默很久,做足了姿态,才緩緩道:“沒事,他不是住在李子巷?搞不好想讓你把他租的那狗窩過戶贈送給他……”
他語氣平和,然而信息量卻很爆炸。
挂了電話很久,謝雲都沒反應過來,這些人在她肚子裏被翻過來倒過去罵了很多遍的“小崽子們的房東”,居然就是她自己——
她在李子巷居然有那麽多地!
多到如若她說把李子巷改成“謝家巷”,恐怕也沒人有資格說“不”的地步!
啊!
阿爸背着她到底買了多少有的沒的樓!
“……下個月給你免房租吧。”
謝雲一臉嚴肅地對埋頭寫作業的小崽子說,“以前繳的房租也還給你。”
陸鸾嗤笑一聲,眼皮子都懶得擡一下,反正他暫時又沒打算搬回去。
“許湛說前幾年陸坤找阿爸談過李子巷拆遷的事,阿爸沒同意。”謝雲腳指頭動了動,“也是因為情懷問題,他同阿湛講,是因為他覺得李子巷破舊得很有人文氣息,充滿了年代感,若是推平,就像是也被歷史洪河吞噬……”
“還挺浪漫。”
“是的,不過前兩個月我阿爸走後,陸坤又有來過,這次是跟阿湛談的……我聽他的意思,陸坤這次碰壁,更像是拆遷費沒到位。”謝雲感慨,許湛真是個狗東西啊,我爸的執着和情懷在他看來分文不值!若你阿爸陸坤大方一些,說不定就拿下了那塊地!”
“……”
陸鸾手裏的筆尖刺破了試卷。
擡起頭卻發現坐在沙發對面的女人笑得十分開懷,顯然是記得當初他們自我介紹時陸鸾的“坦誠”,把剛才那句“你阿爸”當做嬉笑調侃。
陸鸾:“……”
他真的。
遲早要被這女人玩死。
筆一蓋,卷子一折,扔進書包,他站起來拎起書包回房睡覺去了。
洗完上床,本就沒關的房門被人裝模作樣的敲響。
謝雲抱臂站在門前,說:“我還是很擔心你們在學校的事。”
“那你把李子巷拆了吧,”陸鸾覺得這女人真磨叽,沒好氣地說,“拆了以後就再也沒有平民窟的孩子了,畢竟陸坤有錢,從此以後大家都是拆二代。”
謝雲笑了,小崽子真是不識好歹。
“你別老用你們男生的思維去琢磨女生,軟妹在學校不好過,大冬天的有人企圖用一塊錢喊她去小賣部跑腿……”
陸鸾撥通了王井龍的電話,那邊接起來還一臉懵逼,就被氣勢洶洶地問了句:“你妹在學校被欺負的事你知道嗎?有人一塊錢讓她跑腿?”
王井龍顯然不知道,他更不知道陸鸾什麽時候關心起軟妹。
“她沒說啊……啊,是陸小爺,他問你在學校是不是被欺負了?”
電話那邊oo,好像是軟妹說,沒事,她現在已經沒事了,跑腿沒有去的,那些人已經不敢把她怎麽樣。
王井龍不放心追問了兩句怎麽會突然就沒事了,是不是發生了什麽,軟妹有些不耐煩地“哎呀”了聲,說要睡覺。
然後是“纭鋇毓孛派。
“中二期的少女,見諒啊!”電話那邊王井龍說,“陸小爺你怎麽突然關心起軟妹啊,怎麽了,跟謝小姐住了兩天膩了?還是覺得軟妹這樣年輕的妹子合适些?也是啊,這上了年紀的姐姐們雖然別有一番風味但是說到底還是同齡人更加有共同話題?呀,之前他們說你和軟妹有戲我就沒當真過,我以前怎麽沒發現你還有渣男潛質,我先跟你說我不同意啊……”
電話那邊絮絮叨叨。
陸鸾恨不得撕爛他那張臭嘴。
後面見他越說越離譜,這才冷着嗓音說:“我開的免提,電話是謝雲讓我打的。”
電話那頭,阿龍的聲音立刻消失得幹幹淨淨。
陸鸾挂了電話。
站在門口的謝雲換了個站姿,臉上倒是沒有太激動或者憤慨的樣子:“別有一番風味嗎?”
“有,”陸小爺面無表情道,“去睡吧。”
“哪?”
這女人還依依不饒。
陸鸾額角跳了跳,掀開被子拍了拍自己身邊:“上來,我慢慢告訴你。”
謝雲轉身走了,回到房間關了門,并且讓陸鸾清晰地聽見她房間落鎖的聲音。
第二天早上,陸鸾做好了早餐,這次沒管在房間睡得昏天暗地的那女人那份……等他吃完早餐站起來準備去上學,她卻爬起來了。
面對挑眉站在玄關望着自己的年輕人,打着呵欠、眼睛都睜不開的謝小姐,非要送他去上學。
陸鸾壓根不知道她葫蘆裏賣的什麽藥,拎着書包下了樓,看見小區門口停着的三輛奧迪,他才知道這女人到底有多亂來——
三輛車裏裝滿了小馬仔,各個都是榮連街眼熟面孔,下了車看見身穿校服、乖乖被謝小姐從家裏牽出來的陸小爺,沉默。
陸鸾看見他們,也沉默。
互相眼神交流了幾秒,在陸鸾帶着一點警告和抗拒的目光下,大家強忍着鞠躬給陸小爺跪安的本能沖動,滾回車上……
主要是他們還記得。
那日在醉仙樓,引發了謝小姐和陸小爺争吵的呆仔,之後無辜且惶恐地過了很多天,茶不思飯不想。
氣氛很是恐怖。
馬仔們透過車窗投來的好奇目光中,陸鸾轉身想走。
被謝雲拉着胳膊摁進車子裏。
車隊一路開到了學校門口,在校門口高中生們震驚的圍觀裏,他們的校園扛把子拉開車門從車子裏走了下來,後面跟着下來個年輕的女人……大清早的,她沒化妝,但是唇色微紅,神色慵懶放松,也叫人短暫地挪不開視線。
她下了車,微微踮起腳,親手替陸小爺整理了下有些微亂的領子。
後者垂下眼,唇角微動:“到底想做什麽?”
“別吵,讓那些人看看,”謝小姐眼神專注,“別整天想着用學校裏幼稚的那套欺負人,我們是講文明懂禮貌的遵法公民,然而若他們非要不守規矩,我們也有對付不守規矩的方法。”
也就是用正兒八經的古惑仔,壓學校裏的小混混。
邏輯上是通的。
陸鸾拍開她的手。
力道沒收到,謝雲被拍得有點疼,縮回放在他領子上的手,擡頭望着他……有點委屈的樣子,看得他又覺得不忍心了,又想同她講道理了。
操。
“你這麽大張旗鼓的,同學怎麽看我?”
“都知道我是你姐了,他們能說什麽啊?”謝雲說,“上次不是還去你學校了嗎?”
“……”
“別被欺負了啊,阿鸾。”
染着紅色指甲油的手又不依不饒地攀爬上了他的校服,輕輕撫平他肩上并不存在的褶皺。
她笑了笑,嗓音微低啞。
“就我能欺負你的,知道嗎?”
……
這女人真是有毒啊。
走進學校的陸鸾怎麽都沒想通,最後他那句“知道了”,到底是魔怔到了什麽程度才能面不改色說出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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