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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辭醒來時，腿軟手軟渾身都軟。

白皙修長的手指緊緊拽着枯枝，指關節泛着冷白色。郁辭動作極微地稍稍收了下腳，終于從騰空踩在了低一截的枯枝上。他沉默地望着腳下，二十米之下是一片荒原，入目之處寸草不生，風卷起沙塵飄向遠方。順着那沙塵一路望去，腳下的荒原範圍極廣，找不到盡頭。郁辭只能收回視線，告訴自己還在做夢。

他一定在做夢。

郁辭是帝都大學大三的學生，昨天剛換了新住處，在離學校比較近的別墅區買下了新屋。鼓搗了将近半個月，終于将所有的生活用品搬進別墅。累了一天又趕了半晚上稿的郁辭在床上躺下醒來，睜眼就是此刻。

帶着黃沙的風吹起拂過他的臉，沙塵落在臉上有些癢，但郁辭卻不敢随意亂動。身下被他攀住當做救命稻草的樹幹看上去有些年頭了，不算粗壯的樹幹越往上越細，被風一吹便輕微地晃動起來。郁辭生怕這救命稻草徹底折掉斷落，只能硬忍着臉上的不舒服，瞪着眼睛看前方。

他的恐高不是很嚴重，但換做任何一個普通人位于高空還毫無安全設施裝備，也會腿軟。

郁辭輕輕吸一口氣，又吐出來，十來分鐘卻像過了半輩子。

他很想閉眼麻痹自己，等到重新睜開眼醒來，他會躺在床上，身上是柔軟的被子，耳邊是響着鬧鐘的手機。

但他做不到。

他怕一閉眼，人沒了。到時候再睜眼可就難了。

郁辭在心裏嘆了一口氣，莫名有些委屈。他不就睡個覺而已嗎？怎麽還能發生這種匪夷所思的事件。

又過了半個小時，在郁辭的心态即将爆炸，恨不得縱身一躍之時，視野範圍內卻闖入了一個小黑點。遠遠望去那似乎是一只鳥，随着時間的流逝，對方與郁辭的距離越來越近。巨大的雙翼張開在郁辭頭頂盤旋而過，略過一道漆黑的陰影。郁辭的心髒猛地抖了兩下——

難不成摔沒摔死，要被這鳥給吃叼了不成？

郁辭抱着樹幹瑟瑟發抖，努力抱緊自己以此減小自己的存在感。但天不遂人願，那鳥為他而來。頭頂的陰影随着翅膀的收攏逐漸減小，郁辭察覺到有什麽東西落在了頭頂，緊接着怪鳥嘎嘎叫了兩聲。

“郁辭。”

郁辭身子猛然一僵，他動作僵硬地擡起頭，那怪鳥的腿沒了着力點便只能重新張開翅膀。但下一秒，一爪子按在了郁辭的腦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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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辭：“……”

順着他的視線望上看，這怪鳥不只翅膀碩大，身體也不小。灰黃偏黑的爪子上指甲尖銳，仿佛輕輕一勾就能劃破郁辭纖細修長的脖子。但神奇的是，這鳥在他頭上踩着，他竟然沒感覺到重量。

“你好，我叫做伏念。”鳥爪子在郁辭腦門上轉了兩圈，無視了郁辭那一言難盡的眼神，它旁若無人的開口繼續：“想必你也發現自己的情況有多慘了，你答應我一個條件，我就帶你下去，你看怎麽樣？”

“我要是拒絕呢？”

郁辭還沉浸在一只鳥會口吐人言的震驚之中，出口的話甚至沒有經過多少思考。但那渾渾噩噩的思緒很快便随着伏念的回答而變得無比清醒。

伏念道：“如果你拒絕的話，我可以在你頭上拉一坨翔，再把你踹下去摔成一坨翔。但如果你願意與我合作，我相信以你的資質永不了多久便會成為人上人，坐擁無數錢財和人脈。你不心動嗎？”

倒也不是很心動。

甚至還覺得有點中二。

郁辭本來就是個富二代，否則也不會年紀輕輕還未畢業就買得起千百萬的別墅。他對錢財人脈都沒什麽興趣，但他對自己的命非常在意。

他抿了抿唇，也不含糊，開口便問到重點：“你的條件是什麽？”

伏念用爪子把他的腦袋推回去，讓郁辭的目光可以直視腳下的萬裏荒原。伏念的聲音聽着有些複雜，它的翅膀一指腳下，故作深沉：“看到這個荒原了？你把它開辟成農場就行了。”

郁辭：“？”

伏念未發覺郁辭剎那間無言的表情，繼續道：“這地放着太浪費了，你種一種，回歸自然，修身養性，感受一下千年前你們人類人力耕作的輝煌。”

郁辭：“……”

郁辭：“所以我能不能申請換一個死法？從這裏摔下去，死的不好看。”

伏念爪子按住他的臉，尖銳的喙部抵在郁辭的眼睛上，稍稍湊近時喙部前側幾乎貼上了郁辭的眼球。郁辭的心髒又是一抖，終究還是硬氣不起來，“咱們再好好談一談，你先把你的爪子松開，然後再離我遠點行嗎？”

“沒什麽好談的，就問你答應不答應？”

“為什麽這個倒黴蛋是我？”

“你管這個叫倒黴蛋？？？老子千挑萬選精挑細選看你骨骼清奇是個耐得住寂寞的年輕人才選的你！”

郁辭：“……”其實真的不需要。

但談條件談到這份上，幾乎已經沒有任何回旋餘地。伏念擺明了要威脅他答應開辟腳下的萬裏荒原，其中原因雖然還未詢問明白，但對方的态度已經擺出來了。

郁辭嘆了一口氣，伏念小黑豆似的眼睛直勾勾盯着他，終究還是選擇了點頭應下。

郁辭被伏念的爪子勾着衣服後領，慢悠悠地如同坐在搖籃裏，輕輕晃蕩落在地面上。他的腿還有些軟，便也沒為難自己，直接盤腿坐着。近距離靠近腳下的荒原，便愈發清楚伏念的要求到底有多麽無厘頭。

郁辭伸手撚了撚地上薄薄一層沙粒，“這個地，真的能種東西？”

伏念：“當然。”

巨大的翅膀一揮，一瞬間的黑色陰影消失不見，取而代之是半懸在空中的銀幕。

[請選擇你需要的土地]

A.中性排水良好的肥沃土壤

B.微堿性排水良好的肥沃土壤

C.微酸性排水良好的肥沃土壤

郁辭沉默地望着這一幕，看了兩眼伏念，在對方略顯得意的表情下慢吞吞站起來。修長的手指在A選項上輕輕一點。

[你已選擇中性排水良好的肥沃土壤，現在請進行金錢交易。該土壤一平米的價格為一千，交易的最小額數為一畝，四舍五入為667平米，總價格為66萬七千人民幣。刷卡還是現金？]

郁辭剛把屏幕上的字一個個摳明白，站在一側的伏念便不知從何角落掏出了POS機，“刷卡吧，支付寶什麽的二維碼我還沒來得及去打印。”

郁辭：“……你要是想坑我錢可以直說，我給你六百萬，讓我從這兒出去。”

郁辭頭一次聽說出力以後還得出錢的。

按照他以前玩游戲的路數，這種情況難道不是伏念臭不要臉貼上來，怎麽還跟他要錢？！

喪盡天良！

郁辭抿抿唇，嘴剛剛張開就被伏念給堵了回去，“這不是六百萬的問題！何況開弓沒有回頭箭，你選都選好了，現在後悔會被我踩成肥料的。”

一邊說着，伏念用力蹦跶了兩下，碩大的身軀砸在地面上濺起了一層薄薄的灰塵與沙粒。郁辭不經意吸進去一口，嗆了半天才把命給搶回來。

他扶額，半晌才道：“我的卡都在錢包裏，能不能稍微賒一下賬？”

伏念聞言便知郁辭已經妥協，将POS機往翅膀後頭一塞，語氣輕快：“賒賬是沒關系的。不過建議一星期內結清哦。一星期後的利息會翻倍，很容易導致你破産。”

郁辭：“謝謝你的提醒。”

交易完成以後，郁辭腳下的土地在頃刻間退去沙塵，留下柔軟的泥土。但一畝之外，卻沒有任何變化。郁辭撓撓頭，大概明白了這裏的操作。

地得一塊一塊地種，等到所有的地種完，他就可以功成身退了。

頭頂畫面一閃，屏幕上再次露出一行字。

[為感謝你的熱情參與，在此特地贈送你一把鋤頭，一個水桶。希望你接下來的種田之旅愉快。]

哐當，破舊的鋤頭和水桶從天空砸落，卻頗有雷聲大雨點小的意思。只是聲音稍微大了些，物件卻都沒壞，十分牢靠。

伏念站在一旁道：“你可以鋤地松土了，等地翻過一遍就可以種你喜歡的蔬菜了。”

郁辭站在地的一頭，望着另外一頭，深感絕望。

單是鋤地，也不知道得弄到什麽時候。

他看向伏念，話未出口對方卻已料到了什麽似的，立馬道：“今天你得松完土種下蔬菜才可以離開哦。什麽時候完成，就什麽時候離開。人，不能懶惰！勤奮向上才是你這種優秀大學生該有的傳統優良品德！”

郁辭無力：“可以了，別吹了，我立馬幹。”

郁辭雖然與家裏關系不太好，可始終是個嬌養長大的小少爺。握着鋤頭來回松了一會兒的土便渾身酸疼，連手心都磨紅了。他垂眸看了看掌心，輕輕地一蹭疼得龇牙，咬着牙繼續松土。

郁辭鐵了心要趕緊完成松土工作，盡早離開這破地方，一咬牙倒也很快将一畝地給松完土了。一屁股坐在地上，他擡起頭，汗水從濕噠噠的短發上落下，劃過額間鼻梁落入身下的土地。氣未喘勻，面前的屏幕再度多了一行字。

[恭喜你完成松土任務，接下來請選擇你需要的種子/幼苗]

A.黃瓜

B.茄子

郁辭：“……”

真就平平無奇樸實無華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