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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的出租車上，車載廣播正在播報通知。

“參與向榮幼兒園綁架案的綁匪，目前仍然在逃，提醒廣大市民注意安全，如發現可疑人員，請第一時間與警方聯系。”

大晚上的，播這種通知，多少有些瘆人。

好在通知播送完畢之後，立馬接了一檔音樂類廣播節目，主持人低沉的聲音，伴随着舒緩的音樂，萦繞在安妮耳邊，催的她昏昏欲睡。

驟然，一陣搖晃之後，出租車緩緩的停到了路邊。

“師傅，去東郊，順路嗎？”路人彎下腰，隔着車窗，大聲問司機。

“不順路，車上這位是要去城西的。”司機為難了一會兒，到底舍不得到手的鈔票飛走，他搖下車窗，問那個路人，“你着急嗎？不急的話，我送完這位小姐再送你。”

“不急，不急。”路人打開車門，坐到副駕駛的位置，唉聲嘆氣的抱怨，“大晚上的，太難打車了。”

路人的聲音，讓安妮精神了不少，她坐直身子，側過頭，欣賞窗外的夜景。

這時，有關向榮幼兒園綁架案綁匪在逃的通知，又循環播放了一遍。

“這些人渣，那麽小的孩子，他們怎麽下得去手。”路人惡狠狠的詛咒，“真該讓他們下地獄。”

深夜開車異常枯燥，有人陪着聊天提神，是件再好不過的事情。

司機，“我有個親戚在那個幼兒園做校工，他跟我說，那個死去的小孩，手被人砍掉了一只，臉被綁匪用片刀刮的面目全非，特別慘。”

路人憤然，“太沒人性了，圖財就圖財，砍小孩子手幹什麽。”

司機，“向榮是市中心最好的幼兒園，裏邊的孩子都是有背景的，非富即貴，說到底，還是那個死掉的孩子命不好。”

路人被勾起了好奇心，“你是說，那個死掉的孩子沒背景？”

司機，“聽我親戚說，那個死掉的孩子，是幼兒園裏一位女老師的女兒，本來沒有入學資格，靠着幼兒園新制定的員工福利政策，才得以入學，和一幫達官顯貴的孩子成了同學。”

路人替那個孩子可惜，“本來挺好的一件事，從小就接觸這麽多大人物，長大了肯定有出息。”

司機唏噓不已，“是啊，誰想到碰上了天殺的劫匪，劫匪怕事，不敢動那些達官顯貴家的孩子，又想拿錢，只好找個沒背景沒身份的倒黴鬼，殺雞給猴看。”

小女孩再可憐，也沒自家的柴木油鹽重要，綁匪再可惡，也綁不到自家孩子頭上。

很快，司機和路人的話題，轉移到了某位著名運動員婚內出軌的爆炸性新聞上。

過了一會兒，司機和路人又開始為了社保制度的改革，進行了激烈的讨論。

沒有幾個人，會閑到蛋疼去幫那個小女孩伸張正義。

可這個世界上，終究會有一些人，出于各種原因，選擇站在弱者一方，與整個世界的黑暗相對抗。

吳斯就是那樣的人。

安妮笑了笑，雖然還沒見到吳斯，可是她的心裏，已經對吳斯生出了一絲好感。

……

老舊居民區裏的路燈，基本都是壞的。

安妮進入小區時，驚到了好幾只深夜出來覓食的野貓。

單元門口，住在安妮家樓下的那位少年，正穿着校服來回晃蕩。

見安妮走過來，那位少年吹了個口哨，揶揄她，“每天早出晚歸，一看就不是什麽好人。”

安妮擡眼，反問少年，“你不也每天早出晚歸？”

少年揚起下巴，嚣張的挑了一下眉毛，“我本來就不是好人。”

這倒黴孩子，估計得找人把他按在地上好好揍一頓，他才能消停下來把心思放到學習上。

安妮今天有些累了，沒力氣替天行道，她徑直越過少年，推開單元門，走了進去。

少年跟在安妮身後，順勢進了單元門。

乘電梯的時候，少年認真的對安妮說:“我是男人，幾點回家都沒關系，你是女孩子，這麽晚了還在外邊，不安全。”

他是男人，她是女孩子？！

拜托，她要是再年長個幾歲，少年都可以叫她阿姨了。

安妮瞥向少年，發現少年眼中一片平靜，看不出絲毫的擔心，再回想一下少年剛才說話時死板的語氣，安妮隐約覺得，少年說這話，不像是出自真心。

倒像是有事求她，臨時說點好話來讨好她。

果然，電梯停在七樓時，少年跟在安妮身後，一起下了電梯。

“你家在八樓。”安妮提醒少年。

少年站到安妮家門口，抿了一下嘴唇，沒有說話。

安妮掏出鑰匙，少年擋到門鎖前邊，不讓安妮開門。

安妮皺眉，“你幹什麽？”

少年的态度終于軟了下來，他伸手，扯了扯安妮的胳膊，“姐姐，幫我個忙呗。”

安妮，“什麽忙？”

“進去再說。”說完，少年轉身用鑰匙打開安妮家的防盜門，旁若無人的走了進去。

安妮無語的看着少年的背影，她還沒同意呢。

……

少年去了陽臺，俯身向下望了一眼後，折回客廳，坐到沙發上，大咧咧的把腿搭在茶幾上，問安妮，“有啤酒嗎？”

安妮搖頭，她這才回來第二天，別說啤酒了，她家連一粒大米也沒有。

“那給我倒杯水吧，我在樓下晃蕩了一個多小時，差點沒渴死。”少年拉開校服的拉鎖，解開襯衫最上邊的兩顆紐扣，仰頭靠在沙發的椅背上，舉手投足之間，頗有些玩世不恭的味道。

安妮覺得有意識，便從背包裏掏出一瓶礦泉水，向少年擲去。

“謝了。”少年一把接過，擰開瓶蓋，大口喝了起來。

喝完水，少年問安妮，“你一個人住？”

安妮點頭。

少年擡手抹掉唇邊的水漬，繼續問:“沒男朋友？”

“沒有。”安妮頓了一下，告訴少年，“我喜歡女人。”

“呃……，真的假的？”少年驚了一下，随即豎起大拇指，眼神中滿是敬佩，“牛逼啊。”

安妮詫異。

少年拍着胸脯向安妮保證，“你放心，我會幫你保守秘密的。”

安妮沒覺得的這有什麽可保密的，不過她不忍心拂了少年的好意，只好笑着跟少年道了聲謝。

……

“行了，到時間了，我先回家，有空再來找你聊天。”少年看了一眼時間，從沙發上站起來，拎着書包向陽臺走去。

安妮指了指玄關的方向，提醒少年，“門在那邊。”

“我又不是智障，當然知道門在那邊。”少年斜了安妮一眼，開始跟安妮講述他的計劃，“我是偷溜出來玩的，開門進去會有聲響，我準備從你家陽臺跳到我家陽臺。”

“我的卧室緊挨着陽臺，只要跳的成功，絕對能逃過我爸的法眼，神不知鬼不覺的潛回卧室。”

十四五歲，正是勇于作死的好年紀。

安妮攔住少年，“要自殺去別的地方，你要死在我家陽臺上，我長八張嘴也解釋不清楚。”

“怎麽，不相信我能跳過去？”

對于安妮的質疑，少年很是憤怒，他大步向陽臺走去，邊走邊揮手，“過來，小爺今天讓你開開眼。”

安妮跟過去時，少年已經手扶欄杆，翻到了陽臺的外側。

安妮靠在陽臺門口，等着開眼。

少年懸着半個身子，單手向下攀爬，等手攥到欄杆底部時，下半身搖晃借力，一躍而下。

安妮走到欄杆旁邊，低頭向下看，少年安穩的站在陽臺，挑釁的看着她。

安妮點頭稱贊，“身手不錯。”

“那是。”少年單手在頭上揮了一下，給安妮行了一個虛拟的脫帽禮，“謝謝稱贊。”

安妮一動，左腳踢到了一件東西。

那是少年的書包，往下跳的時候，他嫌背在身上礙事，索性摘了下來。

安妮拾起書包，給少年扔了下去。

少年怕被發現，接了書包就往屋裏走。

走了沒幾步，停住腳步，擡頭沖安妮小聲喊了一句，“我叫梁凱，就是爛大街的那兩個字。”

安妮學着少年的樣子，喊了回去，“我叫安妮，就是爛大街的那個英文名字。”

安妮沒收住聲音，她剛喊完，梁凱家的客廳，突然亮起了燈光。

“靠，你這麽大聲幹什麽，我爸以為我在屋裏背單詞呢！”梁凱氣急敗壞。

随即，梁凱的身後，傳來了一聲怒吼，“臭小子，又溜出去鬼混，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安妮無辜的聳了一下肩，這次，她真的不是故意的。

……

電視臺周圍，是連片的商業區。

高檔商場，奢侈品名店，米其林餐廳，甚至五星級酒店，一切可以用錢買到的頂級享受，都在這片寸土寸金的地界上紮了根。

安妮花了一整天的時間，在廣電大廈旁邊一家不起眼的餃子館裏，找了一份送餐員的工作。

工資日結，随時可以離開。

安妮找這份工作，主要目的，是賺點生活費。次要目的，是想看看吳斯的工作環境。

餃子館離電視臺非常近，她要是幸運的話，說不定能在送餐途中偶遇吳斯。

不過安妮對這個偶遇沒報太大希望，這個世界，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就算是住在同一個小區，也有可能一輩子都沒見過面。

餃子館不接受遠程配送，所以工作強度不是特別大，安妮守在餃子館裏，和同事們輪流出去送餐。

送一單六塊錢，安妮第一天上崗就掙了兩百多。

臨閉店的時候，又進來一單新外賣。

大多數同事已經換好衣服準備下班，沒人願意去送這一餐。

“誰幫幫忙，把這單送過去。”

值班經理性格随和，人緣不錯，大家并不忌諱幫這個忙。

有人開口問了一句，“地址是哪？看看我順不順路。”

值班經理拿起單子，把地址念了一遍，“廣電大廈，三樓，新聞總部，吳斯。”

聽到吳斯的名字，安妮搶先一步，對值班經理說:“我去送吧，我順路。”